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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迟到的叛逆 ...

  •   过完年,我以为身上沾着过年的喜庆,就不会再有什么肮脏的东西靠近我,回校第一晚,我没有去晓华宿舍,而是忐忑不安地在自己宿舍睡一晚试试。

      没想到,鬼压床的梦魇还纠缠着我。

      第二天晚饭过后,我回宿舍洗澡。洗完澡,在折叠衣服的时候,宋依也在床铺上整理东西。我叹了一句,说:“一个学期都过了,没想到我还在做噩梦,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宋依探出头来,甚是诧异:“舍长,过年回去,你爸妈应该在家,他们没陪你去求平安符吗?”

      “我家人不信这种东西,而且回到家我也安心了,没说,本以为过年喜庆能冲掉我身上的霉气,哎。现在,这个宿舍真的和我八字不合。春天过得快,夏天来了,我老是和晓华挤床铺也不是办法,想死的心都有啊。”

      宋依说:“过年时,我跟我爸说宿舍闹鬼的事,他反应很大,立马带着我去求了平安符,我有两道,给你一道。”

      我望着她,感到高兴和诧异,她居然还愿意帮助我。我有点不敢相信地领过,怀疑地问:“给我无所谓吗?”

      “我有一张就足够了,放在枕头下就行了,不过记住,不能沾水,沾水就没用了。”她叮嘱我。

      我望着折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有点不敢相信地将它揣在手心里,有种在黑暗中呆久了终于盼来曙光的激动心情,可是——

      我还是很害怕,问宋依:“真的会有用吗?”

      “有用,算命那位先生很出名,去求平安符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从城市回来的有钱人,队伍排得好长,有的排上一天也没轮到他。”

      我将平安符放进行李包里,想想,今晚自修回来,一时忘记了收拾衣服弄丢了怎么办,不管有木有用,这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我随身带着,特别紧张它,上自修的时候,还时不时摸口袋,看它还在不在。

      晚上回宿舍,终于到晚睡了。我放下蚊帐,将它放在枕头下,但转弯一想,我翻身之后睡得离它远了怎么办。我突然意识到,我心里面的恐惧已经到了腐烂的程度,我多么希望能得到救赎,多么希望不要再噩梦缠身,如果这次平安符也不行,我就真的没救了。

      我要袋着睡觉。穿校服裤,裤袋太大太松,万一漏出来怎么办,我索性穿牛仔裤睡觉,因为牛仔裤的裤袋紧身。

      那晚,是我在宿舍睡的第一次安稳觉,我一觉睡到天亮,中途连普通的梦也没有做过。第二天起床,睁开眼,我激动得第一时间同宋依说:“真没做噩梦了,我没做噩梦了,我没做噩梦了。”那程度,差点没把床铺的木板撬了。

      以为昨晚只是自己庆幸,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到毕业最后一天,我都没有再做那可恶的噩梦。我烦恼了一个学期恐惧了一个学期的事情,居然被一道微不足道的平安符给解决了,这样解决了我很高兴,可是这样的事实让我感到战栗。宿舍的地理位置,如果是磁场作用,那么我的一道平安符也不会改变什么,可是现在改变了。

      此刻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亲身经历了一场很不得了的事情,那样诡异,那样无法解释。

      此后,我不再抱着被子去和晓华挤床铺了,而是在宿舍安心地住了起来。

      最后一个学期,终于能够完全毫无顾虑死心塌地进入学习状态,可是事情并没我想象中的一帆风顺。

      当我有心思开始在意我成绩的时候,我的成绩糟糕透了,坏透了,除了语文,没有一科及格。我看着不理想的成绩,那份一心向前冲的劲头也慢慢被不自信消磨掉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去找晓华,然后翘自修的课,买上一大袋零食或者汤粉,跑到校园里没有灯光的草地坐下,边吃边聊。我们什么都能聊,近则最近碰到的事、考试的成绩、想象未来大学生活,远则虚空的梦想,虚空的理想工作,虚空的将来生活。

      “你想上什么大学,大学生活怎么充实度过。”晓华问。

      “只要不是B线就行。”我说,“我理想的大学生活可美好了,我要有两套运动服,一套夏装,一套冬装,每天早上一觉醒来,穿着运动服到操场晨练,晨练回来洗一个澡,满身沐浴露香气地去上课,上完课后就往图书馆跑,我最喜欢图书馆里静谧的学习气氛,一边看书一边侧耳听着翻书声,感觉很美好。”

      “大学有社团,我觉得我应该会选择与文学方面有关的,因为我想在大学里面学习更多知识和学习如何写好小说。如果还有空的话,我还想练跆拳道,学钢琴。”

      晓华哈哈笑,给我鼓掌:“说得真诱惑。咱们上同一所大学,你做什么我跟着你做什么,想吗?”

      “好啊。”我说。

      我们无话不谈,但是关于恋爱感情的话题,我们很少谈。也不是说没有兴趣,只是没有心仪对象;也不是说我们长得丑没人追,仔细想想,彩虹的内敛滑稽型,昔年的傻白甜型,宋依的文静优雅型,晓华的沉着型,外加我一个面瘫型,其实我身边的朋友几乎都是高白美;也不是说我们要求高,只是咱们还是学生身份,还伸手向家里要着钱,不想罢了。

      我和晓华很投缘,唯一不投缘的地方,是花钱。我属于保守型,有多少花多少,不敢透支信用卡;晓华属于开放型,花未来钱无所谓,透支信用卡也无所谓,反正她相信有一天能还得起,是有一天,不确定哪一天。

      我和她的分歧就在这里,我是一个心里枷锁特别重的人,背负着债务过日子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种煎熬;对晓华来说,好像没那一回事的简单轻松。我理解不了晓华的轻松,就像晓华理解不了我煎熬那样。

      有时候,我看她生活费又花光了,又到处跑向朋友借钱,我忍不住问她:“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光了向别人借,然后用下个月的生活费去还,去填补,下个月的生活费再向别人借,这样的生活,你不累吗,我看着都觉得累。”

      “没钱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你就省点用。”

      “我也想,可是大手大脚惯了很难改,再说,就一两百的事,还得起。”

      哭笑不得。

      高考倒计时已经开始了,豆大的粉笔字清晰地写在黑板的一角,正如老师所说,这就是压力,积极分子会乘着压力之风往上爬,消极分子会被压力之风压垮下去。

      我应该是消极分子中典型极端的一个。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期待大学,可是我不期待高考。我开始变得对学习厌烦,对学校生活的叛逆,甚至不想高考,只要呆在学校一刻,呆在教室一刻,望着一排排的书本,望着黑板上的倒计,我就觉很不爽,心里有股重量压着我喘不过气来,我想逃离。

      一开始,我总是请假逃出去,但是请假次数多了班主任有意见,这方法行不通。于是乎我模仿其他同学的做法,找别人模仿班主任的亲笔签名偷跑出去。偷跑出去成功没被擦觉,我变得更加猖狂。

      后来,我不光晚饭时间偷跑出去,周六周日下自修课后也开始偷跑出去。表弟初中,周六日放假,我晚上偷跑出去,表弟在外面接应我,去表弟家里和表妹看动画片看通宵或者直接去网吧,第二天早上在早读之前回到教室,神不知鬼不觉。因为班主任是男,到女生楼巡舍都只是站在门口,根本不会擦觉有人偷跑。我还和宋依通了风,打了预防针,万一班主任叫舍长出来,就起哄说舍长上厕所了。

      宋依说我真大胆。

      我也不知道我何时变得这么大胆。

      但是纸包不住火,我的叛逆来得太猛烈,我平日向来规规矩矩,不会圆谎,干这行很生疏。

      那天是周日,初中回校时间,校门敞开着,很多高中生趁机蒙混出去玩耍,学校禁止,但门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行了。

      我是偷溜出去的其中一个,在外面逍遥快活地溜达一圈后不想回学校了,坐几块钱的摩的直接奔回家。可我只是个半路出家半吊子的坏学生,做不到没心没肺,眼看着快到上晚自修时间,怕班主任巡班发现座位空不见人了会担心到处找人,闹出大动静,到时候我将被一举成臭名。

      我,还是用家里的座机给班主任打个电话。班主任接通,问我:“你怎么出学校的,怎么跑回家里了?”

      我撒谎:“我有点感冒,刚好我妈来给我送菜,是她带我出来看的医生,现在高考快到了,压力大,她怕我在学校休息不好,就带我回家休息了,明天早上再回学校。”

      班主任说:“你妈呢,叫你妈来接电话。”

      妈子在A城,家里空荡荡,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哪里找个妈来接电话,我继续撒谎:“我妈在洗澡,不方便。”

      班主任又说:“那行,等一下叫你妈给我来电话说明。”

      我妈不在这怎么说明。我以为班主任只是说说,没有理会他,但没想到他很执着,或许等一阵子不见人打电话去,他自己打电话过来,问:“你妈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

      其实原意我只是打个电话向他说明我在哪里,不用担心,不料顾及他却给自找麻烦了,他硬要我妈子说话做担保。我向来遵纪尊师,从来没做过忽悠老师这种勾当。如今做了,做得特别生疏生硬。我说:“哦,你要等一下,我妈到邻居家去了,等一下回来给你打电话。”

      班主任对付过很多难搞的学生,我推三阻四,对我已经有所察觉,说:“没骗我吧,你妈今晚要是不打电话给我说明,你今晚必须给我回学校来。”

      挂上电话,我才醒悟自己演戏演得不够全套。我不是说妈子在邻居家吗,我应该在电话外面假装喊声几声妈才对的。只可惜挂电话了。

      我没有那么轻松了,我不想回校,现在天黑了我更是不敢独自外出,但逃校的事又不能让妈子知道,妈子知道肯定会大发雷霆,像煎鱼那样把我生煎了,可是班主任太负责任了,死缠着要听家长的声音,我上哪里去找个妈。

      我就是顾虑太多了,真想把电话线给拔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荒唐的鬼点子,打电话给昔年,叫昔年假扮成我妈子给班主任打电话。

      昔年一听我的话,惊得电话那边顿时没了好一会儿声音,她说:“你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不应该呀,电话里面的人真是梧子叶?”

      我嗯一声。

      “肯定不行,电话号码归属地完全不同,加上声音,年轻女子和中年妇女的声音很容易区分的,我装不成老成,穿帮定了。”昔年说,“你别折腾了,赶紧给你妈打电话,叫你妈替你请假。”

      “我能叫我妈我就不打电话给你了。”我说,“帮还是不帮,可能有一线希望不穿帮呢。”

      “你当老师傻呀。”

      “他要是会装傻那该多好,我今晚就可以轻轻松松在家睡大觉了。”我说,“我给老师的号码你,你照打就是了,能蒙混过去当然最好,蒙混不过去之后都是我的事情了,你别担心。”

      “我紧张,虽然学生时代考试没一次考好过,但忽悠老师这种事情真没干过,幸好我已经不是学生了。”昔年说,“梧子叶,你在我印象中是个守规矩,学习永远摆在第一的人,现在当真让我刮目相看,你的行动力真是强大,说做真敢做。”

      实话说,那时的我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去干这种被雷劈的事情。

      我们商量着尽量把谎言编得完美点。

      昔年谎称我妈子打电话给班主任,越说感觉越不妙,觉得班主任已经识破了只是没有拆穿。昔年打电话回来给我报到,说恐怕穿帮了,叫我好自为之。

      挂上昔年电话,电话又响了。肯定是班主任,兴师问罪来了。我真心觉得很烦躁,我讨厌学校,我想回家,我回自己家里都问过谁吗,荒谬,有必要追得那么紧吗?

      我很想拔掉电话线,但想想很烦躁,接了。结果不是班主任,打电话来的而是远在A城的妈子。

      听到妈子的声音,我没有作声。她可能知道了我逃学,我闭着嘴,正等待着她劈头盖脸的骂过来。然而她没有骂我,反而在电话那端笑了,夹着笑声问我:“你怎么在家?”

      问得真稀奇,你怎么打电话回家?我说:“想家呗。”

      “刚才老师打电话给我,说有人在冒充我替你请假,能跟我说那个妈是谁吗?”

      我笑了,没想到妈子有幽默一面,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朋友,叫昔年。老师怎么有你电话。”

      “你还问我,开学时不是填了一份家庭资料给老师备份吗?我经常能收到你学校发来的系统短信,是提醒家长学生放假了之类的短信。”

      我哦一声,好像有这样一回事。

      “我跟老师说了,天黑,家里没人送不了你回学校,明天早上自己再回学校。”

      除了叮嘱明天早上一定要回校外,妈子没有再说什么就挂电话了。

      妈子的反应太让我意想不到,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给她打电话,让她替我请假好了。

      只要我抓住那段叛逆的时光学习,也许我高考分数会高一点,也许也不会高。

      现在回想起,我不后悔那段叛逆的时光,反而觉得,我安静内向的性格下,那才是最真实的自我释放。青年时期有两个严重叛逆期,一是初二,一是高二,在该叛逆的时光里我循规蹈矩地过,我的叛逆期来得急促来得晚。

      我保持了好学生形象六年,六年却被短短几分钟打碎了。

      通过这件事,我把班上捣蛋的男生通通给比下去了,我一跃成为班主任眼里最要该提防的学生。巡女生宿舍,班主任虽然不进门,但是站在门口,他谁的名字不叫,偏偏叫我的名字,看有没有人回应。他如此警惕着我,看我安安静静无声无息,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给他惹出什么麻烦的事端来。高考前,我讨厌班主任这样警惕着我;高考后。我却对班主任感到特别内疚,那段时间让他费神费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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