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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一件内衣引发的舌战 ...

  •   过年,放寒假,姐从大学回来,妈子老爸从A城回来。我们团团圆圆地过年。

      每到大年初一,我们都要拜神。因为高考,我成了家里拜神的主角,拜神,烧元宝,烧炮竹,除了新年讨吉利,还有就是保佑我高考顺利。

      以前,我不信鬼神,拜神的时候都是忽悠地过,现在,我对鬼神充满了神秘的好奇,我很虔诚地三跪九叩首,不是冲着保佑我高考的期望去,而是冲着沾沾佛气,希望宿舍不干净的东西能够离我远远的目的去。只是拜神的人那么多,菩萨只怕忙不过来。

      拜完神,妈子要到墟市购年货,问我们谁要去。弟弟玩游戏不去,我也不想去,姐姐要买内衣,高高兴兴地跟着去,没到两个钟头,黑着一张脸回来。

      南方的冬天不是很冷,不用暖气。我披着一件羽绒服,坐在二楼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打发时间。

      我听见楼梯传来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是姐回来了,她上楼。

      我头不扭,只是看电视的两只眼珠子瞄向她。她眼睛红通通,显然哭过,即使没有哭过,也是憋着不哭。我猜得七七八八,肯定和妈子有关。我很平静地问:“怎么了,高兴地出门,一脸不高兴地回来,谁招惹你了。”

      “神经病,她妈的,你说咱妈是不是神经病,她妈的。”姐姐大骂,开口不是神经病,就是粗口,大学生尊贵的身份和高等教育一下子被抛到九霄云外。

      我会忍耐,但忍耐不了会爆发,姐和我不同,她向来很能忍耐,忍不了咽口气重新再忍,一路以前,我几乎没见过她与妈子正面交锋。

      到底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姐发那么大的火,以至于失控到理智全无,满嘴粗口,无暇形象?

      这样的姐姐很难见,我很想笑,但是姐姐心情那么糟糕,我笑不就成了落井下石。

      我忍着,嘴角微微上扬,逗她:“咱妈就这样,时不时精神病发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正是因为知道才不想和她去买东西。”

      姐连续抽了几张纸巾,往脸上一抹,说:“我早就知道了,我要不是缺内衣穿,我才懒得和她去。现在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为什么在A城老爸总喜欢工作后窝在宿舍不出门,她就是一个神经病,谁愿意陪着一个神经病到处走。”

      我看着姐,已经笑不出了,我问:“发生什么事了。”

      “和她逛街,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姐姐的情绪很激动,说着说着眼睛更红了,她仰起头,一边按捺不让眼泪流出,一边用手掌扇风,说,“大过年的,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你说有这样抠这样不会做父母的吗?我跟着她去买内衣,新市场去年才刚做好,她说新市场买很便宜。我没去过新市场,就跟着她去看看。我去那一看,才发现那环境比旧市场差多了,至少旧市场的菜和衣服都有块大帆布隔开着。”

      我一边听一边点头。

      “新市场的格局,一边买猪肉买鱼买菜,地上湿漉漉,人来人往,这一堆垃圾,那一堆垃圾,苍蝇满天飞,什么味都有,另一边杂货铺买鞋买衣服,中间只有一条人行道隔开着,连一条掩盖的布也没有,摆摊的内衣就这样摊开着,更离谱的是内衣连个透明袋的包装也没有,老妈叫我挑,我挑个屁啊我,这能穿吗?”

      “我不管她,到市场外面的店铺去买。里面的内衣有过百的,有六七十的,我都不敢看,专挑最便宜的看。店里面最低价钱的就是二十几块了。她跟在我的后面,我摸一件内衣,她就抢着看价钱,然后像吃了火药那样当着老板的面咆哮起来,二十几太贵了。”

      “二十几嫌贵,她指着门口那些搞特价内衣说‘你不去市场买我不说你,那不就有十几块钱的内衣吗,选二十几那么贵的干嘛,反正内衣穿在里边没人看见,便宜的贵的都一个样。’你说,她还是女的吗?我都有点怀疑了,说出这样的话居然不知羞耻,都成笑柄了。”

      我问:“老板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她骂我就算了,还差点想把老板也骂一顿,说内衣买那么贵,抢劫呐。”

      姐继续说:“我忍,她说搞特价便宜,我就去看一眼,全是断码货,没一个适合我,甚至有一些还是初中生穿的内衣。我就跟她说里面没一个尺寸适合我,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你就不能将就点吗’。”

      姐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她又笑又哭:“神呐,将就,亏她说得出口。我看了一眼老板,她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别提多丢人。”

      “二十几的内衣贵吗?你都不知道我的大学同学,六七十都算便宜,有的还是专卖店的VIP,而且她们的内衣是有保质期的,穿几个月就换。我说这些要的不是攀比,我也没资格攀比,只是想说二十几已经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咱爸妈有那么穷吗,二十几块的内衣都给不起,还要挑我的不是。”

      “在内衣店,我说将就不了。你知道妈又当着老板的面说什么吗,说我大学生了,眼光高了,眼里容不下小地方的买卖了,说我皮细肉嫩,嫌弃便宜货,净挑贵的看。她不会看别人的脸色,也不懂得在外面应该给别人留一些面子。她就是一个特别自私,只想着自己的人。她在店里当场羞辱我,什么难听的话全讲出来了。我看着老板,就连老板站在那里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想赶客关门了。你知道那时的我有多无地自容多尴尬吗,我真想一脚踹开地板,挖个洞钻进去一辈子都不出来。”

      “那之后还买内衣吗?”我问。

      “买个屁,我转身就走。”

      家里像要真的出大事似的。

      老豆在楼下,看着姐姐回来,红着眼睛气呼呼地窜上二楼,逮住身后的妈子问:“怎么回事,好端端出去怎么火气冲冲地回来。”

      妈子一边停车,一边委屈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想来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跑上二楼继续找姐理论。老爸看见妈子上二楼,自己快手快脚地把门好,也跟着跑上二楼。

      妈子看着在擦眼泪的姐,说:“哭,你委屈个鬼,该委屈的人是我,你就是个无底洞,每年生活费学费两三万地给你,省内衣几块钱怎么了,这么有意见,你以为钱很好赚。”

      我静静地听着,老爸静静地听着。

      姐姐激动地跳起来:“干脆以后这样好了,别买内衣了,内裤也不要买了,家里布条多,烂衫烂裤也有的是,拿剪刀随便剪一条,针头一缝,直接裹着穿就是了,这样更省钱。钱不好赚,要不要我们几个缀学,通通出去打工给你养老?”

      姐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嘲讽地笑了,我也低下头轻声笑,只有妈子气得咬牙切齿。

      “有你当妈当得那么偏心的吗,要是子健想买什么,无论多贵都心甘情愿卖给他,篮球打烂了换了好几个,手机坏了也换好几个,我和子叶两个人烂手机钱加起来也没有子健一个手机的一半价钱,以前哭爹喊娘地叫装电脑你不肯,为了他玩游戏,电脑‘嗖’地就装了,动作那个麻利呀。怎么我买一件内衣就差钱了?”

      妈子火气很大,但被塞得哑巴了,好久才想到说什么顶回头:“上大学真了不起,翅膀硬了,说话响亮了,能坑妈了。嘴巴那么厉害,别伸手管我要钱,自己筹学费筹生活费去。”

      妈子的话很气人,别说姐了,我听后也想抱着她一头撞墙上同归于尽。

      气氛越来紧张。

      在房间里面玩游戏的弟弟呆不住了,也闻声走出来看个究竟。我们一家人完整齐聚一堂。

      一旁的老豆劝和:“一人少一句,大过年的,吵声传到邻居家就成笑话了。你也是的,子夏不就要买件内衣吗,家里也没穷到连件内衣也买不起,你买就是了,计较什么。”

      老豆从裤袋里面掏出钱包,故意在我们面前一晃。我看到钱包外表鲜亮,里面却是空的,只有两张100,和几张零散钱,他掏了一张100递给姐,也一肚子苦水,说:“拿着,子夏,别生你妈气了,大家都知道你妈脾气就这样,别跟她一般见识。别说你,我挣的钱平时都没得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300百块钱带身,出个门,买个东西,都不敢把钱包拿出来示人。丢人。”

      姐姐没有接过,摇头说不用了,内衣不买了。

      “爱要不要。”妈子见姐姐摆谱,抢过老豆手里的100块,对老豆凶,“你嫌300块零用钱多是吗?”

      妈子借题发挥,矛头转向老豆,蛮不讲理:“我脾气怎么了我,我怎么让你丢人了,你倒是说话呀。你有东西缺吗?你不是要什么我都给你备好了吗,300块钱嫌少?”

      “过年出到外面总会碰到熟人,别说吃饭,总有请别人喝水的时候吧。”

      “300块钱不够吗,喝什么水要喝那么贵?哦,你大老板了,要面子了,出到外面爱装大方了。你以为持家容易,我精打细算说我抠,我不精打细算,这点老底早晚让你们几个给挥霍掉。”

      妈子咬牙切齿:“一个个都这样,欺负我最厉害。”

      老豆深深叹了一口气,很无奈:“谁敢欺负你呀。女儿都长大了,读得书多,她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判断力,懂分寸,谁对谁错还是拎得清,你放开心来多听听她们是怎么说,有没有道理,思想跳跃点,别坚守死板。”

      “有屁思想,她们都只听外人的挑唆,从来不向着我,不是逆我就是顶撞我,我都快被她们气死了,头发都白了,不知道短命了几年。”

      自从被妈子打了一顿后,我叛逆了不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妈子的无理,我们不能一味地忍让,因为忍让对妈子来说,是空气中的氧气,会助长她嚣张的火焰越烧越旺。

      “挑唆。”在旁边静听的我实在没法听下去,说,“一不听你的话,你总爱说我们受别人的挑唆,那我问你,你听谁挑唆说我们被别人挑唆了,啊,说呀,你听谁挑唆了。”

      混乱成一片,差点打成一片,旁边静观的弟弟终于滤清事情来龙去脉,按住妈子暴脾气,说:“妈,别说了,说多显得你无知,不管姐们怎么说,错的始终都是你,你脑袋转个弯就能明白了。”

      妈子被我塞得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加上弟弟不向着她,她说:“你们厉害了,一个个矛头都向着我,你们是一家四口,我不姓梧,我外姓,是个外人,你们都联合起来欺负我。”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妈子是个可恨的人,和她争辩好徒劳,她的世界里没有道理可言,因为她就是道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她的世界除了钱不剩什么,她的精神世界十分荒芜,没有水灌溉,没有绿洲,荒芜得连一根草也没有,她谁的声音都不进去,她从不相信谁,脑海里全是猜疑,和自己的一套固执扭曲狗血理论。

      我们很怜悯她,很心疼她,很想把她从那个一无所有的精神世界拉出来,可惜呀,无论我们怎么使劲,都无法拯救她。她只坚持她自己,因为人不可变。

      妈子说:“你们都气我,只管气死我好了。”

      我继续搭腔:“谁敢气你,财政大权都掌握在你手里,气你,不就等于把自己的路给断了吗?”

      一家人吵成一条街。老豆坐下来,烦躁得抱头。妈子摇晃着老豆的手臂,说:“瞧,牙尖嘴利,是你的好女儿。”

      老豆抬头瞪我一眼,我惭愧地低下头乖乖数手指。老豆对妈子说:“什么样的工厂生产什么样的产品,都是你带大一手调教出来的,你抱怨什么,该光荣才是。”

      妈子怒视着老豆不吭声,一会儿,与我们锋芒相向:“你们很不满意我?把你们养这么大,没指望着你们以后能给我多少钱,也没奢望你们给我们养老。养女没用,又供高中又供大学,老底都亏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我?”

      “照你这样说,计划生育的国家政策是错的了?有好多人都只生一个,生了女儿一个家庭不就完蛋了吗?”姐姐说,“别把人看太扁。”

      “甭跟我谈独生子女,那都是有钱人的家庭。不是我看扁谁,我是过来人,你们没我清楚。”

      “世上不单单只有你一种人,别把我们和你混为一谈,我们永远不可能像你,要是做人做成你那样,出走廊干脆跳楼死掉算了。”我说。

      “像我怎么了,我好差吗?我发誓我做得问心无愧。你们以后要是当妈了,能做到像我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妈子比老豆强势野蛮,夹在我们中间,老豆头很大,老豆不是怕妈子,只是包容让着妈子,现在老豆像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只能等在一旁让我们吵累了不吵了。

      家里妈子隔三差五就会更年期爆发一次,弄得鸡飞狗跳,家无宁日,弟弟都腻了,手掌用力拍一下台面,在我们针锋相对时,吵个有你无我时,啪”一声响亮,结束了我们之间无休止的争吵。

      “别吵了,三个女人一条街,你们烦不烦呐,要吵滚出路边吵。”弟弟大吼一声,瞪妈子一眼,然后转身回房间,砰地关上门,留下外面的我们目瞪口呆。

      弟弟渐渐长大,身高差不多有我和姐姐高了,是我们忽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懂事起来。妈子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她有个死穴,就是畏惧她儿子,子健飙火了,她识相地闭上嘴巴。

      “真是祖宗,关门小点力,别摔坏门了。”妈子朝门里说,门里面没有声音。妈子不满意地白我们一眼,该干嘛干嘛去。

      老豆下楼,过年球场很热闹,举行球赛,老豆看球去了。

      大家散去。我说:“姐,别生气了,你要这样想心里会好受点,等以后毕业找到工作了,赚了钱,拿大把大把的钱往老妈身上砸,把妈子砸个头破血流,估计你砸得越多,她会笑得越开心。”

      姐听到我的话,转哭为笑,说:“对对对,精辟,我也是这样想的,以后赚到钱了,用钱塞住她那把嘴。咱们还真是姐妹,心眼好坏。”

      姐洗了一把脸,回房间躺着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剩下我继续披着外套,看电视打发时间。

      突然安静下来,我有点不适应,还真是怀疑刚才舌尖大战是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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