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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高三,厄运的开始 ...

  •   形容高三,大家都会用“地狱”去形容,这都是比喻上的,而我的高三,不是比喻,而是真的地狱,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中考结束,我成绩远达不到县城四大中,只能在原来学校继续升高中。而昔年,从此分道扬镳。

      读完初中多数人选择外出打工,而留下继续升高中的人占少数。在村里,很多人认为能升高中的学生都非常优秀。因为假日要上旧屋煮饭吃饭,所以我经常在村里走动,看见我的庄稼人时常这样问我“你还读高中吗”,我说是的,然后后面是一堆赞美,说梧家出来的子女个个优秀,然后抱怨自己的子女有多不争气,高中也考不上,只能出去打工。

      赞美的话如果换是以前,我肯定会高兴得跳地三尺,晚上睡不着或者睡着了会笑醒,现在,曾经饱受别人异样目光的我显得格外敏感,表面虽然一笑而过,但心里嘲讽虚伪不真实,都是逢场作戏的戏子。

      我高一完结,姐姐高三毕业。姐高考成绩不差,但成绩出炉那天,爸妈都陷入了一片沉默,姐也为这样的分数懊恼了许久。我看着姐情绪低落,她可能不知道,她正懊恼着的成绩却能让我打从心底羡慕妒忌——本B线,但离A线只差几分。

      高考差了几分,差的不是几分那么简单,而是成千上万张红通通的钞票。

      摆在姐姐面前,只有三条路选择,要么复读;要么上大学,交A线两倍的学费;要么出来打工。

      妈子有自己的一套思想,觉得女生无论学历多高终究要嫁人,终究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有学历用处不大。

      妈子的思想老化守旧,时代不同,现在经济高速发展,没有学历的人才用处不大。

      高中以前,姐姐优秀让妈子十分骄傲,所以在我和姐姐中,事事几乎姐姐优先。但自从姐姐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妈子脸上从此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扫以往的骄傲。

      姐是家里出的第一位大学生,满门荣耀,但是她的大学费很昂贵,对省吃俭用的爸妈来说是一笔巨额开销。妈子心思慎密,未雨绸缪,她分析给我们听,下面有我和弟弟,要是供姐姐上贵族大学,万一高考我步姐的后层,又或者万一弟弟步姐的后层,轮到我和弟弟,是供还是不供,不供,有抵触情绪,认为不公平,硬是要供吧,没钱了,爸妈累成狗,谁来心疼。

      所以供不供姐上大学,成了爸妈思考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姐姐保持沉默,因为一边是现实,一边又是自己的未来,她不好意思开口强求,只能交给爸妈定夺。

      妈子希望姐复读一年,但姐不愿意。姐不愿意复读,妈子不情愿掏钱交学费,事情就这样沉默着,拉锯着。其实在我看来,姐姐的沉默我理解,妈子的沉默我也理解,她们都在熬着,在等待对方各退一步。姐希望听到妈子说供她上大学,妈子希望听到姐姐说要么复读要么打工,各有各的思考,各有各的小心思。

      看着姐姐进退两难,我很心疼,只能干着急,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偶尔间,看过一篇关于前世与今生的文章。那文章写得极好,很吸引人。里面说,组成家庭成员的人,相遇相识的人,擦肩而过的人,在冥冥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奇妙关系,有的是来还前世未还的债,有的来讨前世未了的债,有的是来报前世未报的恩——

      我常常在思考,我们的一家子人,究竟属于哪种类型。

      在开学前,妈子打电话给奶奶,叮嘱奶奶恰逢时给姐置办个大学酒,祝贺她,给她践行。她默认了。

      爸妈不在家,姐的大学酒很简单,奶奶张罗着,我们在旁边做帮手,挑一只家里养得又肥又壮的大公鸡,宰了,到祖庙烧香放鞭炮,告诉祖宗家里终于出了一位大学生名扬吐气,然后叫上姑姑吃一顿家宴。

      姐坐车回大学途中,打电话回来,说给我和弟弟留下了一封信,放在房间的抽屉里。我跑进房间,打开抽屉,拎着信看。信里面姐说,大学和高中不同,高中一个月放一次假,大学在远方,即使周周放假也回不来,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弟,还有爷爷奶奶。她用她的经历告诫我,我才高二,一切还来得及,要努力学习,高考别步她的后层,考出那么尴尬的分数,进对不起父母,退对不起自己。信里面姐还叮嘱弟弟别太沉溺游戏,要对学习上点心,奶奶身体抱恙,别逆着奶奶让奶奶生气。

      可是未来我们并不能预测,姐姐不会知道,两年后我会让她失望,别说步她的后层,就连大学的门槛我也进不去。

      高三。

      我的高三是在噩梦中度过。

      暑假提前结束,高三回校补课。

      煮饭,以前都是奶奶张罗,现在奶奶抱病在身,只能自己去张罗。我烧水煮饭热菜,奶奶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吃过晚饭,准备出门,奶奶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出门走了几步,觉得不太放心,一步三回头。

      奶奶坐在门槛下一直望着我的背影,我回头的时候,她高兴得咧开嘴冲着我笑,像个小孩子,很甜蜜,很灿烂,很慈祥,仿佛置身于阳光沐浴中,那张被病魔折磨得够呛的脸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苍白。这一笑,让我感觉,她在等待我回头。

      丰富的词藻去形容奶奶都显得贫瘠。她是一位很地道,很典型的农村妇女,脾气温和,勤勤勉勉,任劳任怨,一生都在追求家庭和睦,家庭幸福。在孙子们外孙们的心里,都十分亲近和敬爱她。她劳作辛苦一生,结果老了换来的不是安享晚年,而是病痛浊骨折磨。

      旧屋,遍布我们成长的足迹,曾是我们的大家庭,充满欢乐笑声,充满美好回忆,如今,却成为了囚禁奶奶的牢笼。

      旧屋通往外界的路很陡峭,长满青苔,除了每天早上爷爷带她出去打针那会,剩下的所有时间她几乎只能呆旧屋里。爷爷到地里干活,屋里就只剩下她自己,没有邻居说话,冰冷的四壁,很安静,只与微风作伴,她的孤独,她的寂寞,我们都能理解,只是大人要赚钱养家糊口,小的们要住校读书,谁也解决不了她的孤独寂寞。我倒希望她能任性点,但她太过于明白事理,即使病了,也希望在外工作的能平平安安,读书的能有所成,不必牵挂她。

      奶奶看着我依旧笑咪咪,像个小孩似的问我:“什么时候放假?”

      我忽然很心疼她,想留下来陪她,但是不得不要回校。我说:“开学前应该会放,奶奶,我不在,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养好身体。”

      奶奶依旧像个小孩,拼命地点头。

      可是学校今年却例外,开学前并没有放假。我看着一个个搬行李入学的学生,心里忐忑不安,我对奶奶说开学前会放假,一直在惦记着这事,怕奶奶在家等我,等我吃饭,又或者说放假了人却不见回去担心会不会出事。我吃完饭,洗完澡,匆忙打电话回去,奶奶接到电话第一句话就问我:“不是说会放假的吗。”

      我心里一阵酸楚,心里庆幸打电话回去真好,我说:“学校不放假。”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将是我最后一次和奶奶对话。在接到奶奶离世的噩耗消失时,才过了几天。那时刚好上午睡,我平时不带手机在身边,只把它关机放在宿舍。我开机,有很多条姐姐发过来的未读信息。我拨号过去,姐姐那边的声音已经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手机干嘛关机。今天堂哥给我来电话,说他和大伯在赶回去,老爸也在赶回去,我也订了最快的车票,奶奶她——”

      没等姐姐说完,我赶忙挂上电话,我已经不敢再继续听下去。怎么会这样,几天前还打过电话,电话里面的奶奶说话声还很有精神。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汹涌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在手臂上,滚烫渐渐冷却。

      我请了一周假回去。

      奶奶的丧礼结束后,我睡了一场很长的觉,休息够了第二天就被老妈送回到学校。

      回校第一天碰上搬宿舍。不知道是不是搬宿舍的原因,自从宿舍搬后,我的生活,我的精神,我的高三,几乎陷入一片瘫痪。

      从207室搬到210室,210室床位比207多出两三张,足够,但是宿舍的同学还是一致地决定虽搬宿舍,但床位不要变,大家都不希望变。

      下午第三节课,我们开始搬东西。

      我和宋依的床位前后相连,当我将东西搬过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床位被宋依占去了,再往前一看,宋依的床位被别人占去了。宋依见我杵着不动,赶紧对我说:“舍长,不是都说好按照之前的床位搬过来吗?我的床位居然被别人霸去了,只能往下挪,你也往下挪吧。”

      宋依对我来说,是很有缘分的人。我们相识高一,虽然没机会深交,但见面都不忘打招呼;高二分班,我们被分在同一班成为了同桌,那时我们才真正成为朋友,她才对我表白说高一的时候她就梦想着想和我交朋友了;没想到到了高三,我们居然还是同班,还是同桌。三年的同班,这缘分太美好了,让我不禁想到命运安排之类的荒唐神论。因为高中三年,我都是宿舍舍长,宋依总是舍长长舍长短地叫,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当我发现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你老叫我舍长,我有名字可从来没听你叫过,我喜欢我的朋友叫我的名字。”

      宋依难为情地笑了:“多难为情,叫惯了舍长,突然开口叫名字多别扭。”

      她叫名字别扭,我也依了她的意思,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高中三年,和我在一起相处时间最长就是她。

      如今搬宿舍,别人霸占了她的床位,她第一反应是什么?挪下来占用我的床位。

      我本来就活在擦言观色之中、很小心翼翼、很卑微,奶奶的去世,现在更是处于一种异常敏感期。宋依的这种做法,让我觉得十分震惊,十分不舒服,十分心寒,三年的相处,我第一次对我们之间的友谊产生了动摇和怀疑。

      我往后面看,后面的床位都铺上了席子,行李也搭上了,再望一圈宿舍,到处都是行李,一片凌乱,也不知道哪个床位是空,哪个床位有人。我拎着竹席,呆呆地站在那儿,盯着一堆行李看。

      睡在我后铺的女生虽然娇小,但出落得标致,为人特别有正义感。她看我站着,凑过来问:“舍长,你的床位呢?”

      我很无奈地说:“没床位。”

      她望着原本属于我的床位铺上了整齐的行李,嚷嚷起来:“谁这么缺德,把别人的床位都占去害别人没床位。舍长,别管她,叫她搬走,要不,把她的东西撤了。”

      我哀叹一口气,我不想干什么,放好手里的竹席,拎起饭卡,走出宿舍,往饭堂走去。饭堂的人特别多,我打好饭,吃得乌龟慢,吃完便回宿舍。

      我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一场怎样的舌战,回到宿舍,大家都安定了下来,剩下的两三个床铺也空了出来,那个占领宋依床位的人撤走了,而我那个被宋依占去的床位也空了出来。各归各位。

      我和宋依的床位依旧是在前后。

      宋依洗完了澡,坐在床铺上擦头发晾脚穿鞋,她看见我回来了,急忙说:“舍长,你去哪里了,刚刚床位空出来了又找不到你人。”

      “吃饭去了。”我淡淡地回答,关于我的床位是怎样空出来的我并不想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爱开口说话,宋依也很少打搅我,她知道我亲人刚刚去世,心情一定很糟糕,需要时间安静和调整。搬宿舍那件事后,我对她无话可说,也没心思去应付,她的细心和懂事帮了我的忙,让我少了一些忧虑。

      新宿舍,比原来的阔一点,起初两天睡得还安稳,后来越睡越觉得不对劲。一张上下铺床睡一个人刚好,可我每天晚上睡觉,总觉得莫名其妙的拥挤,有时候被挤到喘不过气来,身体本能地往里挪,试图腾出一些空地方来以致不用那么挤,也有时候挤到感觉自己快被挤成肉饼了。

      这种情况,刚开始,我还没太注意,但后来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让我越想越觉得不妥当——宿舍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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