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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曾经友人,梧雅晴 ...

  •   初三。

      因为中考,初三学习变得异常紧张,我和昔年不在同一个班级,每天见面次数也越来越少。

      我的座位在后面靠窗。学习无聊时,我喜欢托腮望着窗外的绿化带,缓和眼疲劳,缓和心情疲劳。窗外有条主校道,通向男生宿舍。偶然有次,我趴在窗边看绿化带。校道上回宿舍的男生很多,衣服五颜六色。众多流动人中,我竟然看见了欧净文,他和刘峰他们一起有说有笑地走着。

      我心里一阵欢天喜地的甜蜜,同时又担忧他会突然朝四楼望来发现窗边的我。

      自那次偶然,为了见欧净文一面,我每天的这个时间都会坐在座位上候着,看他和朋友勾肩搭背地谈笑风生走过时,我心情会跟着变好;但气氛沉默时,我会忍不住想,是不是班主任很严格,快班压力大,挨骂了或者考试成绩不顺利;看见他身边没有朋友,独自一个人低头望着脚出现时,望着他的背影,我会蹙眉,猜想他是不是有什么烦恼,是不是和朋友闹别扭了。看见他笑,为他高兴;看见他没精打采,为他伤神。除此之外,还留意着他得衣着,今天穿什么颜色,明天穿什么颜色,不同颜色的衣服有多少件,也时常一边看一边用铅笔在纸上乱画,看我的烂画技能不能将他画出来。

      一天里那一两分钟,甚至几秒,是我在繁琐学习中过得最快乐的时光。我把它写进日记里,成为我自己的秘密。这个秘密,我不敢和昔年说,因为说了她肯定会骂我“脑袋傻了”“脑袋被门夹了”“喜欢就去追,别再背后发牢骚“之类的话,但是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和昔年分享一下我的好心情,可是昔年的初三,好像过得比我还要激动澎湃,像坐过山车那样。

      她恋爱了,对象是同班一个叫志高的男生,他身高长相,我评个良好,他有着一张很滑的嘴巴能说会道,他本人没他名字那样有高昂的志向。昔年第一次将他介绍给我认识的时候,从他的衣着、言行举止、谈吐中,印象就已经冻结在零下状态了,可是昔年就是喜欢,无论怎样劝也刹不了车。

      寒假过年,我家年例。昔年带着她妹妹来我家吃年例饭,是志高亲自把她们送来的,不过他送到门口后掉头就走了。我想着难得昔年第一次来而且还在我家过夜,很兴奋,晚上一定要带她好好见识一下村里的过年气氛,看大戏,木偶戏,看游神,看烟花,买烧烤吃。可吃完饭没过多久,志高又开着摩托车接昔年来了,昔年和我说:“我妹留在你这,我和他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那你快去快回。”我只能这样叮嘱她。

      她出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眼看天要暗下来,她才打电话回来跟我说:“我在志高家,他家来了好几个我认识的同学,搞小聚会,今晚我不回你那去了,你帮我看看我妹,我明天再过去接她。”

      我迫切地问:“你在他家做什么,你是借志高的手机打电话回来的吗?”

      “对,是他的手机。”那时候的我们都没有手提。

      “你是我的朋友,你来看我家的年例,你不在却留你妹是什么意思,你叫他赶紧送你回来。”我命令。

      昔年说:“我叫了,他不肯送,一定要我留下来,我也没办法,不认识路。”

      她继续说:“我爸妈平时不会让我在外面过夜的,但是你很是例外,我爸妈好像很放心你,当我跟他们说在你家过一夜的时候他们也没说啥。我给他们留了你家电话,如果他们打电话到你家去,记得别拆穿我。我从来就没有机会和朋友在外面吃吃零食玩耍聊天通宵,就拜托了。”

      “那你叫他开车过来把你妹也带过去。”

      “这里全是我的同学,我妹在这会无聊死的。”

      拿在我家过夜打晃骗父母不说,还把妹妹留给别人照看,自己却和志高扬长而去,好像这些事情昔年都是事先想好了似的。

      家里的电话来电去电查询功能坏了。挂上电话,我才忘记叫她留下志高的联系号码。

      恋爱了,脑子进水了,我不知道昔年怎么会变成这么不负责任。

      我很混乱,我不怕照顾她妹妹一晚上,就怕不知道妈子到底会怎样想。我一边小心翼翼地防着妈子的目光,一边照顾她妹妹。她妹妹比我小几岁,很安静,这方面让我很省心,为我避开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给她找合适她穿的衣服,烧水给她洗澡。

      在她洗澡的时候,忙碌一天坐下来的妈子终于开口了,话问得稀奇:“她是你朋友,你有这么小的朋友?”

      我听出里面含义,说:“朋友的妹妹,她有点事,明天才过来接她。”

      可能是年例忙累坏了,妈子说话声很沉,但杀伤力一点也不减:“看看你姐交的是什么朋友,成绩好不说,个个有礼貌有气质;再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乱七八糟,明天早上赶紧送走。”

      我的喉咙一阵酸楚,我沉默地点点头。

      这个年例明明过得很顺畅,昔年走后,就过得胆战心惊。我最害怕就是看妈子的脸色,借的昔年福,我又被她看不顺眼了。

      我心里窝着一股火,这不是她妹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是昔年的错。晚上是最热闹的时候,不想呆在家里时时刻刻碰见妈子,避开尴尬只好带着妹妹出去看大戏。

      舞台上是劲歌劲舞,舞台下人头挤挤,特受青睐。

      另一边,祠堂门口,是木偶戏。现在的木偶戏不吃香,来看的人很少,有的经过只站一小会,有的经过一小会也没站,呆在这的几乎全是小孩子,不过也有些孩子只是好奇地凑凑热闹。昔年的妹妹想看木偶戏,我在木偶戏棚子前停下。演木偶戏的人是一位中年男子,他很精通,一边唱曲一边支架木偶人,还要一边敲乐,演得那是一个惟妙惟肖。

      可我完全没有心思看。我问:“你知道你姐在哪里吗?”

      “是不是在那个叫志高的男生那里。”

      “你知道?”

      “我姐叫他志高,我就记住了。上午是他开车来接的我们。其实今天我和姐很早就出门了,被他载到他家去坐了一坐才来你家的,路我还记得。

      “不知道你姐什么时候过来接你,明早我带你去找你姐,行不。”

      妹妹说好。

      第二天起床,吃完早餐,我就踩着自行车搭着妹妹出了门,在妹妹的指路下,我找到了志高的家。门外一大早就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她望着我。我问:“啊姨,这是志高家吗?”

      “是,志高他们在里面的屋子,你进去找他们吧。”

      阿姨应该就是志高的妈妈,她的态度真是让我惊讶,农村人的思想都保守,更何况我们还是初中生,正在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她开放过头了吧,一点分寸也没有。

      不禁,我对这里心生厌恶。

      我一边叫妹妹呆在外面,一边风风火火地闯进去,还大声地朝屋子里面吆喝起来:“昔年,昔年,你给我出来。”

      房间里面,有男的说话声和几个女的笑声,或许是听见了我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志高闻声从屋子里出来,开门顺手带上,关门时,从门缝中我看见了里面有几个女生正在探头探脑地朝外面张望,都是一群爱玩的人。

      无论看见谁,只要是看见人,我就气势汹汹地问:“昔年呢?”

      志高做出一个“嘘”的动作,好像我和他很熟似的,说:“昨晚玩了一通宵,她才刚刚睡下,有事和我说。”

      在妈子那里受得气,经过昨晚发酵,都变味了。我说:“我和你无话可说,赶紧把她给我叫出来,你不去叫,告诉我哪个房间,我自己去叫。”

      或许是我的声音太响亮了,昔年睡眼朦胧地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还打着哈浪:“睡觉听到子叶的声音,我还以为做梦,真的是你,你怎么认识路找来了,我妹是不是也来了?”

      我没好气和她解释:“你玩得那么疯,你还记得你妹呀?”

      我继续说:“你想玩,可以,就别带你妹出来,带了你妹出来就别闲麻烦地丢给我,你这个姐做得及格吗,你只顾着你自己的快乐和自由,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和我的处境,你才是我的朋友。”

      “对不起。”昔年呆呆地望着我,她是一副知错的表情。

      “你妹在外头,我回去了。”我说完转身走门口,昔年也跟着走了出来。

      我和妹妹说了再见,就推着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寒假过去,回校。我没有去找过昔年,我在等,等她来诚心向我道歉,等她来主动向我说话,可是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在校道上,我碰上初二时的同学,她现在和昔年同班,她知道我和昔年友情好,对我说:“你不说说她吗,她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上课说话,和男生打成一堆,现在都差不多成了众人之恶的那一类人了。”

      我说:“你和她同班,你不提醒提醒她吗。”

      “我们说了没用,你们关系那么好,你说的话她至少会听。”

      我说的话她会听吗?我们都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我三思了好久,她那么久也不来找我,我决定要去找她问清楚,难道这份友情在她心里面真的那么微不足道?

      见到面,我问出口的时候,昔年一脸的惊讶,说:“我以为你很生我的气,不想理我了,所以才没去找你。”

      “啊,我生气了不理你,你就不来找我了,你不会哄人吗?”我劈头盖脸地说她,“你最近怎样,还和他在一起吗?”

      昔年沉默。

      “和什么样的人走在一起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讨厌那种无所事事的人,你想和他们成为一类人,让我也讨厌吗?”我问。

      昔年摇头说:“不想。”

      “既然不想,那就听听我的意见,和他分了吧,你和他不是一路子的人,他不适合你,他配不上你。”

      “早就分了。”

      我诧异:“性格不合?他花心大萝卜?”

      昔年说:“还真被你说中了,他和我好的时候他劈腿了,脚踏两只船。”

      “我听了一点也不觉得震惊,也不觉得你有多可怜。”我笑着说。

      昔年也笑:“你笑吧,趁我无所谓的时候赶紧笑。”

      三婆祖殁了,出殡那天,刚好我放假。

      堂弟开着摩托车来到我家接我,说:“回来得刚好,三婆祖没了,去送一送。”

      事情来得突然,一开始我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祠堂。三婆祖过世时年享过百,举行的丧礼没有想象中那么悲哀,或许因为她是村里面少见的一位长寿老人,活到这个岁数走是一种福气。

      在丧礼上,我看见了芳连。她穿的是新衣服,站在一堆小石头上,脸上带着微微淡笑显得很不轻松自在。二年级离别,她就随父母在城市落脚生根,基本不回来,即使回来也是短暂的一两天,我们都没联系过。在这里,她和谁不认识和谁也不熟,周边的一切对她都显得格外陌生。

      众人之中,我第一眼认出了她,她变化不大,身高长了,看上去有了青少年的味道,我看着她,并没有想上前打招呼的冲动,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面,怕羞,自卑,或者我只是农村里地道不起眼的丫头片,和城市姑娘的她世界遥不可及。

      我始终没有上前打招呼,更别说来一个简单温馨催人泪下的久别重逢。

      最后她看见了我,她望着我,好像不太确定,带着犹豫的表情朝我走过来。

      她的靠近,让我想逃跑。我抬起脚步正想走开,她突然出声:“你是谁,你是梧子叶吗?”芳连问我,“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

      我转过脸望着她。她笑容灿烂,一脸的期待,殷切的眼神里闪过激动的光芒。她没有认错人,她还记得我的存在。我微微点头表示是。我心里很紧张。

      我什么也没多说,继续走开了。她没有跟上来,站在原地。我背脊的一股炙热和不自在,让我深刻感觉到芳连的目光好像一直在追随着我。

      或许,这样的重逢不是她想要的。

      而这样的重逢也不是我想要的。

      我们小时候一起逃课,一起在chuang上打滚,一起惹三婆祖生气,,好吃的彼此分享,一起淘气,一起欢笑,你是我的影子,我是你的影子,彼此都是彼此童年时光里最美好的回忆,可它正如逝去不复反的时间,离我们越来越远。

      芳连,已经过去好久了,现在,该叫你雅晴才是。

      时间是一把锋刃的杀猪刀,改变了我,我变得自卑阴沉,内心黑暗狼狈,只是没有改变她,她依旧开朗,依旧爱笑。

      我们是两条曾经相交过的直线,如今,她朝她的方向延伸,我朝我的方向蔓延,永不相交,距离越来越远,曾经是很美好,美好的东西就不要去破坏,让它继续在彼此的心里美好下去吧。

      见到芳连,我时常发愣,时常回忆起小时候的那段欢乐时光,那时候的梧子叶,好动调皮话多,和现在的相比,完全是另一个版本。忽然心底升起一种感觉,那段时光好像不是我的,我像是个外人,站在别人的回忆里,看着别人的童年。

      十八岁前,我的生命里出现两个对我影响深刻的人,一个是芳连,她是我童年美好时光的缩影,我回味它;另一个是欧净文,他的存在让我发现自己挖掘自己。

      他们,在我的心底,我时常回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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