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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过敏(一) ...

  •   风吹得宿舍头顶上的铁皮啪啪响,感觉只要风再大一点,铁皮就会被硬生生地掀起。深秋,天气渐凉,昼夜温差很大,我们两周才放一次假,时间赶不上变化,好多同学还没来得及带棉被,气温就开始下降了。

      秋冬交替,是最容易受风寒。

      我只有一张薄薄的毛毯子,盖起来勉强暖和,但和我同铺的女生就一张单被,晚上冷得蜷缩成一团,最近还感冒了,我俩商量晚上两张被子叠回一起盖。

      晚上睡觉,盖在同一片被子下,我俩紧紧挨着。同铺睡姿不安分,有卷被子的习惯,一整夜,我中途被冷醒过好几回,被子盖上了又被扯去,盖上了又被扯去。

      第二天醒来头晕坨坨,换我感冒了。我头重脚轻地去上课,课堂上,睡意卷席而来,不停地打哈浪。课间上厕所,前脚刚刚踏出门口,不知为什么,眼前突然一阵黑暗晕眩,有一瞬间全身像失去知觉般,我贴在墙边,闭着眼睛缓缓,睁开时,眼前明亮了,状态恢复了正常。

      “还没睡醒吗?”不知道是谁在说。

      走廊上照旧站着一排男生,他们背靠着栏杆,声音一出,好几双眼睛都齐齐刷刷地盯向我,其中欧净文也在。我抬头望去,一排人中偏偏撞上欧净文的目光,他望着我,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的目光对我来说很敏感很灼热,我觉得我的脸霎时像被煮熟了般,在滚滚发烫,而心底的热潮也在波涛汹涌地翻腾着,似乎整个人要燃烧起来。我尴尬地笑笑呵呵,然后仓惶低下头逃进女厕。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欧净文特别过敏。

      他有转笔的习惯,我留意多了,不知不觉也学会转笔;他想问题的时候总习惯拨弄那头短发或者挠头;他的笑声很傻,呵呵呵的拖得特别长。

      我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在意他的目光,在意他的笑,在意他的烦恼,找不着他身影的时候,我会着急四处寻找;但当找着时,会立马移开视线,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在留意他,之后假装有意无意地瞥他一眼,那样小心翼翼,不让人察觉。

      我就一直保持这样在他身边转悠,默默地神不知鬼不觉地看着他。

      月考试卷发下来,看着红色的分数,与心理目标落差大,心里不平衡,很多同学都会做出类似发泄举动——将试卷收好,眼不见为净;或者认真审阅试卷,找错误的地方;再或者将试卷揉成一团;甚至偏激点的,将揉成团的试卷直接扔垃圾桶,或扔地上踩上几脚。

      欧净文属于将试卷揉成一团的类型,但是没有想象中偏激。他将试卷捏揉成一团,紧紧揣在手心几秒,然后摊开抚平,拎着皱皱的试卷静静地坐下,或者借同学的试卷看,对比,擦漏补缺。

      他揉试卷的那一幕恰巧被彩虹看见,她拍拍我的肩膀,好不避忌地用食指指了指低头看试卷的欧净文,说:“我好不喜欢一考砸就把试卷捏成一团发泄的男生。”

      我赶忙拍了一下彩虹的手指,做出嘘的手势:“小声点,被听到多不好,以后说话就说话,别指着人家说。”

      “你怎么老像做贼似的。”彩虹说。

      不是我想做贼,而是对于那一个人很过敏。我问:“为什么不喜欢?”

      “自己考出来的成绩自己接受不了,还要拿无辜的试卷发脾气,这一类人很差劲,而且这类男生婚后最容易有暴力倾向,或者潜伏着暴力倾向。”

      “切”我笑她,“你也太能扯了。”

      “别笑,这问题很值得思考。”

      彩虹望着欧净文,继续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经常盯着你这个方向看。”

      我愣住了,背脊一阵发凉,我听错了么?说:“我周围人那么多,你也是其中一个,你怎么知道他在盯着我?”

      “他的目光是在盯着你,平常我不是经常转过脸找你聊天或者讨论问题吗,我转一次就撞见一次,转一次就撞见一次,我还发现比这更有意思的事,每当被我撞见,他就会立马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好像见不得光似的。每回让我碰见,我都有种冲动忍不住想要问他究竟在看什么。”

      我木讷地张着嘴巴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原本就对这个人发烧敏感,彩虹告诉这个事情,我又惊又喜又怕又紧张,心脏扑通扑通不规律地加快跳动,只觉耳朵发麻,手心发凉,心里面矛盾地想着:他对我有意思?他像我留意他那样在留意着我?会不会是我一厢情愿想多了?可能人家恰巧望向我这个方向被彩虹撞见了,但哪来那么多恰巧?

      彩虹嘴角坏笑,突然凑到我耳边,目光锐利地盯着我,似乎想透过我的身体望向我的心脏:“我感觉他好像对你——”她没说下去,只是在笑。

      我好想抓住彩虹的手寻根问底地探个究竟,从什么时候起,什么样的眼神,望了多久。问吧,但怕她想多,发现我喜欢欧净文,她会调皮地从中作梗。不问吧,心脏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咬般抓狂难受,这是多好的机会啊,现在不问以后就不能顺水推舟回到这个话题上了,正所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我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小鹿乱蹿,又惊又炸,但潜伏在内心低处烟消不去的自卑感汹涌了上来。

      他是谁?殷实的家境,儒雅的外表,像王子般降临于被簇拥的人群堆中。

      我是谁?我只不过是一个被命运眷顾暂时迷途在快班的小丑,自卑,不起眼。

      我们同路不同道,我们有着天壤之别,一个阳光烂漫,一个沉默寡言,他注定飞跃,我注定平凡。

      看着彩虹坏坏的笑,我也忍不住自悲地笑笑,很平静地说:“我终于领教你丰富的想象力了,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你不留意别人怎么知道别人在留意你,依我看,他很有可能是在盯着你,你想呀,你那么漂亮,性格那么阳光,没追求者才怪。”

      “你能不能说的再扯点。”彩虹捏着我的手背。我痛得求饶。

      彩虹松开手,托着腮说:“我和他以前一个班,要是有火花早就擦出了。不过也是,走廊一族的男生都很神经兮兮,发情那样每个课间都挤在走廊看美女,看见漂亮点的还吹口哨,欧净文跟他们混在一起恐怕也被传染了。”

      我轻叹一口气。一整天,我都在想着这一件事,又惊又喜又害怕又自卑,矛盾集合体,课堂完全听不进去。我不想再这样浪费时间下去,所以在下一节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听课,本来就比别人慢半节拍,再不听课,就算老师不赶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呆在快班。

      但是下节课偏偏是数学课,我最偏的科目。幸好老师安排自习,因最近课程太赶,还有很多知识点同学们还没有消化掉,给时间我们消化。数学课分为两种人,一种能听懂,一种听不懂,没存在半知半懂,这两种人上课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紧绷着神经听课,一字之差差之毫厘。老师突然说自习,全班同学的神经霎时放松了下来,一阵小起哄,起哄之后的教室,安静得只有翻阅书本的声音。

      我一边翻书一边做习题,整页下来,十道题有七八道不会。我问彩虹,彩虹摇摇头:“举手问老师,老师好像在后面走动。”

      “算了,我自己再磨磨书本吧。”我不自信地说。

      彩虹继续怂恿我:“举手吧,我也想知道这道题的解法,无所谓,咱俩一起听。”

      我被她怂恿得心思思,就举起手来,不一会,我看见一对皮鞋停在我的身边。数学课当然是数学老师在,我望也不望,就用笔指着不懂的题目说:“老师,这道题怎么解。”

      老师看着我的练习题本沉默一阵,之后一声“哎呀”把我弄蒙了。这不是数学老师的声音。我好奇地抬头,居然是杨老师站在我的身边。

      严老师一本正经地说:“数学我不懂。”

      笔差点从我的手上滑落,我吓一跳,随口而出:“老师,怎么是你?”

      以我为中心,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我很尴尬,想想在笑话我的人中有欧净文的笑声在,更加尴尬了。我求救地瞅瞅彩虹,彩虹别过脸去偷笑,好不讲义气。

      杨老师继续说:“数学老师有点事,叫我帮忙看看班,老师不在,不会的题目可以和周围的同学多交流交流,大胆点,前后两桌四个人,一个人一个看法,就会得出了四种观点,当然里面的有正确也有错误,不过讨论了,就进步了,思维了扩宽了,不仅学习,还可以交到好朋友。”

      问问题不成,反过来被教育了一番。

      班会上,杨老师说重新调整座位。

      我和彩虹分开了,好不容易在班上有个好朋友,一下子又隔远了,我好无奈,好寂寞。

      我的新同桌是一个勤奋的女生,每科的资料书练习本都比我多。她叫巧巧,和她的名字很不搭,看上去很肃穆,给人一种难以让人接近的感觉,加上一双细细尖尖的眼睛,看上去很凶,其实她不凶,只是脾气有点暴躁。

      相处几天之后,我发现我和她真是八字不合。她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而那时的我又是一个不懂忍让,不懂掩饰,喜恶表现得十分明朗的人。

      我们相处得不是十分愉快,而且有一件事让我感到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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