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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过客 ...

  •   第二天没有胃口吃早餐,我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发呆。呆着呆着,我看到一道很新鲜的风景线,开学三天来,我见过两次,昨天一次,今天一次,恐怕以后天天都会看见。

      高三的学生在排队跑步,穿过学校所有主校道,经过高中教学楼,经过初中教学楼,绕着整个校园跑一圈,然后跑向操场。

      跑步没什么好奇,奇怪在他们以班为单位,班长或者体育委员在前面领队,一边跑步一边竭斯底里地带领大家疯狂地喊励志口号:

      “我宣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读书是个人的希望,是家庭的希望,是国家的希望;我是父母的骄傲,要做就做得更好;我要把握自己的命运,要用无悔的汗水点亮青春,要让父母的微笑在六月绽放;我自行,我拼搏,我骄傲,我成功;我行,我能行;I can,I can do。”

      李阳的疯狂英语是学校第一特色,第二特色就是它,励志口号。

      这口号不仅高中部要喊,初中部也要喊,只是刚开学,模式还没有开启,每日一小次,每周一大次,开会也要喊一次,像洗脑般。

      我从初一到高中一直喊着励志口号,它有没有励志过我,我记不清楚了,反正我现在就这样。

      我看了一会,转身回教室。教室的走道,几个男生在嬉闹,一个男生站在走道正中,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的声音很小:“让一下。”

      他们嬉闹的笑声很大,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反正覆盖过我的声音。我也懒得再次开口,用手去轻轻推开他。是想着轻轻,但轻轻不好把控,或许说他本人轻飘飘,他被我推得向前走了几步。他回头纳闷地望着我看,说:“好粗鲁!!”他似乎是在对我说,也似乎是在对他的伙伴说

      他的一句好粗鲁,我依旧面不改色,但内心霎时像热水沸腾不断,我好想挽回一下自我形象,想向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但看着他身边的伙伴,人太多了我又不好意思开口,最后什么也没说,回到座位坐下,翻开语文书安静地发呆。

      后来我才留意到,说我好粗鲁的那个男生居然坐在我后面。

      我近视,同桌也近视,都看不到黑板上的笔记,我俩是课堂上最安静的人,最与世无争的人,杨老师在黑板上授课授得是多么的热火朝天,同学们听得多么津津有味,这些景象似乎都与我俩无缘,因为看不见黑板,做不了笔记,心情急躁烦闷,自然也没心思听。

      烦着烦着,就下课了。

      我望着同桌空白的书本,同桌望着我空白的书本,两人傻乎乎地对望着。

      前面的同学不在座位上,我转身想问后面的同学借书抄笔记,刚回头,我的舌头打结了。居然是他,那个说我好粗鲁的男生。

      一节课坐久,他站起来,可能是想出去走走,但看见我转过身来盯着他看而且似乎有话要说,他不走了,站在座位上盯着我看,仿佛在等我开口说话。

      借笔记的话我突然说不出口。我局促地望望他的同桌,他同桌皮肤黝黑,不笑的样子看上去十分严肃,似乎很难相处,而且他正出神地望向窗外,当然了,他“出神”我也不好意思打搅。

      我想不借了,但他一直眼巴巴地盯着我看,我硬着头皮不得不开口,蚊子声:“能借语文书给我看看吗?”

      “什么?”他弯下腰,他的脸离我的脸很近。

      我重复,大声:“语文书,借我看看,我想抄笔记。”

      他迟疑了几秒,我看得出,他好像在进行思想斗争要不要借给我。几秒后,他坐了下来,开始翻台肚,生物地理历史英语都翻齐了,才找着语文书。我算是开眼界,眼睛大大地盯着他看,心里万般感慨:哇,刚上完语文课,一个课间还没有过,居然把书藏得如此好!

      我接过语文书,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欧净文”三个字。原来他叫欧净文,好像女生的名字。他的字写得小,写得有点草,有劲但不失大气。

      同桌感兴趣凑了过来,我知道她想干什么,还没等她开口,我说:“我抄完再给你抄。”

      我翻到第一课,我终于知道他迟疑的原因了。黑板上,老师的笔记密密麻麻,他的书本白白净净,偶尔在课文句子下划上几条红蓝黑的直线,旁边简单批注几个字,这就是笔记?是不是男生们做笔记都是这样子,字能缩就缩,能减则减,能偷懒就偷懒。

      这时的我额头上挂着一粒豆大的汗。有总比没有的好。我抄,他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抄完,给同桌,同桌抄完。我还给他。

      我转身回头还书时,才发现,他没有出去玩,就连他的朋友在外面呼叫他他也不出去,他一直留在座位上。

      “你和你同桌都近视,看不见黑板吗?黑板上老师写的字那么大也看不见吗?”他问。

      我尴尬地点头。

      “不去配眼镜吗?近视的人戴上眼镜,看什么东西都比没近视的人清晰多了。”

      他继续说:“听说,近视的人学习都很刻苦,都很努力,成绩都特别好,你和你同桌读书是不是也特别厉害?”

      我发现他是个很喜欢说话打闹,很阳光的男生,可是他问的问题却把人往死里塞。我是不是个学习厉害的人?我读书很差,小学六年级,一张三好学生也没有领过,但奇迹般上了快班和成绩好的学生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厉害。

      “厉不厉害?”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他的问题,只能说:“你自己想象吧。”

      我将书本还给他,他说:“其实我的笔记很少,我理解了就不抄了,如果你想要更加详细的笔记,我可以告诉你黑板上写些什么,然后你记下。”

      他好体贴,好热情,我一下子招架不住,连忙说:“不用了,谢谢你的书。”

      我从不知道,我后面坐着的这个人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还要厉害。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初一到初三快班,走着走着,路就走偏了,然后只能成为快班的过客,被放逐到下面的中班,甚至慢班。

      他头脑很好,代表班级参加校内象棋比赛一路厮杀到前三名,他很优秀,成绩一路向前,起初不突出,但之后进步很快,初二依旧是快班的佼佼者,初三两班快班被浓缩成一班依旧有他的一席地位,而且期中期末试颁奖的时候,他名次遥遥领先。

      我会成为快班的过客,换而言之,他也会成为我生命里的过客,或许,连过客也算不上,因为我和他不熟悉,一年里面只正经说过一次话,那就是借书那次。

      有昨晚“迟到”的深刻教训,下课,我不吃饭了,直奔回宿舍,拎起中午准备好的衣服和桶,朝冲凉房狂奔去。

      又洗头,又洗澡,又洗衣服,终于搞定好,回到教室,时间差不多了,教室里也坐满了好多同学。

      英语老师来了,杨老师也来了。疯狂英语要换场地。在两位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拎着英语书,带着今天教的音标,出到综合楼前面的草地,男生们围成一个大圈子,女生们围成一个大圈子,坐下,然后大声朗读英语。

      草地上,坐着初一初二许多班级,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

      英语老师长得很清秀,嘴角下有一粒标准的美人痣,笑起来很爽朗,她往杨老师旁边一站,两人男才女貌,特别般配,特别引人注目,同学们时常在私底下谈论他们的关系。英语老师给我的印象很美好,但英语给我的印象却很糟糕。

      第一次接触英语,元音,辅音,鼻音等一连串的音标,还分美式,英式,弄得我头晕头痛,心里挫败连连。

      全国小学增加英语科目的时候,或者是学校实施迟了些,我那一届没有赶上。现在班上有很多同学也像我一样,没见过英文,没听过英文,没有英文基础,但也有很多同学小学学过英语,比如中心小学的。我们状况参差不齐。

      小学没接触过英语,学起来十分吃力,而近视的我,更加吃力。

      在班上有好几个是我的小学同学,但和我熟悉的女生只有小赵,所以不懂的也只能问小赵。我坐在小赵旁边,英语老师带读两遍之后是自由朗读。我读了又忘记,忘记了又问小赵,所有音标我几乎个个都反复问个遍。小赵的记忆力比我好,但也有忘记的,我问她她忘记了,转而问别人,别人再问别人。我们都是在问呀问中度过疯狂的半小时。

      我读得声音有些干哑,停下来望望周边的环境。草地有两大块,很宽阔,中间是一条通向大门口的主校道。草地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木(红杜鹃,紫杜鹃,木棉花,龙眼树,荔枝树,还有不知名的花树)和大椰树,还有戴着大军帽的雷锋石像和陶知行石像。

      草地后面是综合楼,综合楼是学校最漂亮最大的一栋教学楼,二楼有阅览室会议室办公室。楼下大厅四周都贴着图片,被玻璃罩住,有元旦文艺晚会的,学生会到敬老院做义工的,李阳疯狂英语夏令营的,感恩节演讲座的,校运动会的等等。

      但那不是最醒目的,最醒目的是楼前单独摆着的公告栏,栏上醒目贴着一幅大海报,上面全是某年某届的高考状元,科状元,下面写着一句这样的诗: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半小时过去,我们解散回到教室。还没到座位我就扔掉书本,撒腿往厕所跑。憋了十几分钟,实在憋得难受。在后门,我差点迎面撞上欧净文的胸膛。我仓促低下头,大步拐进厕所,但还是听到身后好几个男生故作大惊小怪地在“嗷嗷嗷”叫唤。

      没有吃晚饭,我肚子饿得咕噜打鼓,自修课间跑去小卖部买零食。回来路上,我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喝牛奶。抬头,看见教室外的走廊照旧站着一排男生,其中欧净文也在,他面朝外,近视的我,只朦胧看见他的身影,很美丽的身影,很魁梧的身影。

      夜黑,我逆光望去,我原本就看不清他,但突然像中了邪般,脑袋不听使唤地想着压根不可能的事情,欧净文朝下看,他究竟在看什么,看夜色,还是看人行道上过往的学生,抑或是在看一边吃东西一边走路的我。

      霎时,我脑袋充血,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我迅速低下头,朝楼梯匆匆走去。

      我刚上两步楼梯,就听到楼梯底传来声音,好熟悉的声音。我趴在楼梯扶手处,好奇地朝楼梯底望去。这一好奇,让我收获了意外。左橡和一个女生在里面。两人保持着距离,虽然对话听上去不像情话,但我还是往那个方向想去了。

      他们说了一会,女生转身回教室,留下左橡一个人。左橡也没打算走,杵在那一会,然后突然对着空气说话:“口味那么重,偷看得还算过瘾吗?”

      “梧子叶,说的就是你。”

      他从楼梯底的黑暗中走出来,楼道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周身似乎被一团温和的光环紧紧包裹着,看上去,比小学的时候更有味道了。

      我很理直气壮:“我又没躲,再说楼梯上下的人那么多,怎么可以说是偷看,应该叫围观。”

      我笑笑:“左橡,我以前真是被你一副憨厚样给骗了,小瞧你了,学校寄宿生活才几天,你的生活就已经有声有色了。”

      “别歪了,人家那是有烦恼,找我诉说诉说。”

      “全班那么多同学为什么找你呀,而且真会选地方,黑漆漆。”

      左橡没有理会我的话,说:“你在快班?看你平时成绩那么平庸,考试都考不过我,你怎么就进了快班?”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到楼上找人,无意间看见一个呆瓜站在快班外的走廊发呆,我很想过去跟你打招呼,但是你发呆的样子真的很呆,好傻,好笨,弄得我都不好意思靠近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长着一副呆样。”我反驳他。

      “你在几班呀,教室是哪个。”我问。

      自修铃响了。

      “走了。”左橡说完,招招手大摇大摆地走掉。

      我朝他吐吐舌头,然后呼啦啦地冲上二楼。但到了二楼,望着走廊的一排男生还没有散去,想到里面有欧净文,又突然紧张起来。我向来习惯走后门,但这次走前门进教室,回到座位继续啃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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