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角穿越》暮夕

15、冻僵

　　黎明，第一道阳光像火一样静静噬了一缕云，烧出了第一道霞。夜幕和白昼相交的一瞬间，紫色的霞光从天边势不可挡的曼延过来，直到布满整个天空。阳光遍染整个苍穹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遍天忧郁。

　　拓跋焰再次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遍照天地的紫色。在特别巨大空旷的空间里，人会觉得自己离天很近。拓跋焰有点恍惚的试图伸手去触摸那片紫色。然后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这是真实的汉朝，不是武侠小说。她这个时候也没有很狗血的想什么点穴之类的。从四肢百骸弥漫过来的奇寒彻骨的痛让她知道自己是被冻僵了。

　　沙子的比热小，所以沙漠温差大。白天的高温可达40℃以上，随之而来的夜间气温却是零下。这些对于学过地理的拓跋焰来说当然是常识。但是自己居然就用这个姿势在这片沙漠上坐了整整一夜。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发抖，但那是因为那些记忆中铺天盖地的鲜血，因为那些成千上百的死亡，真实的血并没有电视剧里那么凄美，雪白，血红，听起来有种妖艳荼糜的感觉，但是真正的热血溅在雪地上，雪是会被融化的，那些曾经浇灌了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液体用它们最后的余热融化了雪，然后再被雪冻住，变成了一种黯淡的紫黑色。那些春闺梦里人，还有那些一样是这片草原的骄子的骑兵们的惨烈和牺牲。让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感觉生理上的冷。

　　这时候反应过来也没用了，拓跋焰已经有点晕晕的。想起来小时候看的小说里讲红军过雪山，有人走着走着就会非常想睡，这是冻僵后人的正常生理反应，身边的人都会告诉战友不能睡，不然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现在的拓跋焰倒是知道不能睡，但是一动都动不了，意识越来越模糊。不睡不行啊，这一睡也应该是永眠了，不知道能不能回家呢。这样一想，忽然看到眼前居然站着主编，正居高临下的看她：“让你跑新闻你在这里睡觉，开天窗谁来负责，晚上加班给我赶稿。”柳诺从没觉得只会催稿的主编这么可爱过，本能要应一声“是”。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疑惑的眨眨眼睛，眼前是有人，不过是李陵。

　　当初李陵看拓跋焰跌跌撞撞出了她的公主帐，当然也不愿意留在那个属于她的地方，自然出了帐篷回戈壁。然后像之前的每天一样来沙漠看太阳。其实他早就到了，一眼就看到靠天很近的沙漠边缘，一个斑驳的人影独自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美丽晨曦。他自然而然以为拓跋焰又在故弄玄虚，在这里装模作样。但是过不多久，他就看出她是真的不对劲，她的姿势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季节在这样的沙漠上坐一夜，足以冻僵一匹强壮的狼。何况是这个公主。她就算知道自己会来，也不应该冒这么大的风险自杀吧。

　　李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拓跋焰面前。拓跋焰眼神迷离的看他，然后就笑了。他没有看她这样笑过。这样清澈柔软的笑，像是看到亲人一样的全然放松，毫无防备。活捉到他的时候拓跋焰也对他笑过，笑的张扬而放肆，足够美丽也足够让他厌恶。但是现在拓跋焰的笑容让他忽然想起当他还是京城贵公子的时候，走在一个冬日的早晨金黄色的阳光里。忘了去干什么，也许是进宫去看阿彻，也许只是约了朋友要去酒馆喝酒。他穿了母亲一定要他加在身上的棉袍，微微有点热，但是感觉阳光已经浸透了每一个毛孔，一直渗到心里，那一瞬间的世界，真的很美好，现在想起那种懒懒的暖都是种奢侈。生命从阳光中被直接打入冰窖里，然后这个所有的始作俑者对他笑的如此温暖，强迫他想起一切生命中美丽的阳光中。

　　拓跋焰还动了动嘴，好像想说什么的样子。然后她的眼神又变了，陌生安静的看着他。李陵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这个不顾一切要得到自己的女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崇敬，有遗憾，有感慨，唯独没有求救的神色。那种崇敬李陵并不陌生，从前在长安的时候上到名媛淑女，下至宫女丫环。只要他往街上一战，这样的眼神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拓跋焰的崇敬跟那些崇敬不太相同。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她像是在崇敬他李陵的名字，而不是这个真正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拓跋焰看清眼前的是李陵后，心道这次只怕真的死定了。干脆大大方方多看几眼这个冰雪中的灵魂。隔了两千年的岁月和一个古人对视，拓跋焰自己都哭笑不得。仔细看，这个李陵跟拓跋焰记忆里那个鲜衣怒马，笑傲长街的年轻少帅已经不一样了。拓跋焰喜欢的应该是生命在一瞬间怒放，然后光华直上云霄的灿烂，那样的绚烂在今天的李陵身上已经看不到了。他生命燃烧的美丽火焰已经被拓跋焰亲自浇灭了，然后还嫌不过瘾又加了把冰在上面冻死他最后的希望。

　　拓跋焰还在这里胡思乱想自己死了真正的拓跋焰应该就回来了，历史上可没说李陵娶的公主是第一个被活活冻死在沙漠里的公主。李陵就蹲下身抱起了拓跋焰，动作很轻柔，以避免她僵直身体的损伤。然后向回走去。

　　拓跋焰错愕了一下，然后就想起自己还答应了要放那群汉人回家。这大概是现在的她在李陵眼里唯一的价值，都说做好事会有好报，果然好报来了。但是李陵还走不了两步，拓跋焰已经忍不住在心里骂人了：“我说你对同胞的爱也太不积极了，救人的态度也太不诚恳了。就这样抱着我不徐不急的走，等你走回草原我就真成冰雕了。到时候谁放他们回家啊。刚刚发呆的时候不觉得，现在靠在一个温暖的身体上恢复了点知觉，更觉得冷得痛到骨缝里去了。”

　　李陵身上其实也很冰冷，但还是比冻僵的拓跋焰好多了。拓跋焰手脚僵硬的靠在李陵怀里，原本冻成冰的衣服慢慢化了，水顺着两人贴在一起的衣服往下淌。拓跋焰眼睛转来转去想以前学过的急救法，好像说法不太一样。有人说是以寒攻寒，拿雪来擦皮肤，还有人说是放到温暖的室内烤火。李陵既然带过兵，应该知道这些基本急救方法吧。

　　没想到李陵的方法这样简单。她并没有带她回草原，而是直接到了戈壁。然后让汉人们都去烧水，看都不看就开始脱下她所有的衣服拓跋焰的靴子已经冻在脚上，他脱了两下没有弄下来，就连靴子带人把她丢在温水里了。进水后拓跋焰只觉得全身的知觉慢慢恢复，然而冰像是已经透过皮肉紧紧吸附住了她的骨头，痛吮吸着每一根神经。她在温水里不停发抖。李陵也不理她，只是过了一会儿把已经解冻的靴子帮她脱下来，然后试水温加热水。大概泡了一个时辰，李陵捞她出水，动作冷静的擦干她，帮还是不能自由活动的她穿汉人借的衣服。

　　拓跋焰当然有自知之明，不会往风花雪月的方向胡思乱想，李陵救她纯粹是为了那群汉人，至于赤身裸体，拓跋焰不在乎，李陵更没有多看一眼的意思。他就像在救治他手下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兵，没有任何感情成分，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拓跋瑟知道妹妹昨天见李陵了，然后一夜未归。他了解李陵骨子里其实很护着那群汉猪，也不太担心。不过一早就看到李陵抱着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妹妹回来还是吓一跳。

　　拓跋焰当时尽管已经浸过了温水，但是冻伤还是很严重的，意识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实在冷的超出自己承受范围，她很本能的把李陵搂的紧紧的。拓跋瑟看到的就是妹妹脸贴在李陵脖子上，像八爪鱼一样攀在他身上，能贴的部位都紧紧贴着。说不出的暧昧。

　　知道妹妹对李陵的迷恋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她这样拓跋瑟倒还可以接受。最奇怪地原本对妹妹很厌恶的李陵被这样搂着，还是面无表情，只是把拓跋焰放到拓跋瑟床上。拓跋焰还不肯松手，李陵耐心的把她的手脚从自己身上掰开。看看始终又惊又疑的拓跋瑟，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拓跋瑟瞠目结舌半响，看几乎没有意识的妹妹。赶紧叫大夫，最近妹妹怎么总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这苦肉计也太真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这么久才更~~~亲们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