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角穿越》暮夕

14、倾城

　　暮色笼罩着巨大的沙漠，漫天漫地的暖色调。似乎连风都是橘红色的了。夕阳温温暖暖的像一个柔和的吻轻轻落在拓跋焰肩上。拓跋焰把脸从膝盖上抬起来，看漂亮的夕阳，跟在大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太阳真是执着，能够一灿烂就是两千多年。她现在呆的时代根据公元记年法是公元前，家乡呢，人人都忙着准备举办08奥运会。大概也就只有这个太阳还跟她家乡一样了吧。千里共婵娟，那么千年呢？

　　李陵也喜欢在这个地方看这个太阳。其实在这方面两人很像，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所有的亲人都在另一个世界里。

　　拓跋焰对自己笑，这个公主在两千年前的草原上自导自演了一出真正的倾城之恋。张爱玲笔下的倾城之恋是整个香港的沦陷，千千万万人的死亡和苦难，都是为了成全白流苏和范柳原于“一刹那”体会到了“一对平凡的夫妻”之间的“一点真心”;三毛笔下的倾城,孤独的求学旅程，漫天的风雪中，年轻英俊的东德军官与她被一堵柏林墙生生隔离。

　　张爱玲的倾城有的是一个看似圆满的收场，但是故事下面是摸不出厚薄的真实生活中的苍凉无奈，三毛的倾城有的是缘仅一面的遗憾，但是故事下面却是童话一般擦肩而过的美丽遗憾。而拓跋焰这场倾城之恋有的只有惨烈。只有在这个现代人看来还带着点蛮荒色彩的年代和民族，成千上万的生命血淋淋活生生的撕裂，才会有这样一场倾城之恋。很多遗憾，很多血泪，唯独缺美丽。拓跋焰以为自己可以掌握的，可以获得的，最后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留下的是历史上轻描淡写的几笔关于李陵的故事。

　　拓跋焰闭眼，那些鲜血又一次扑面而来。那个本该是白色的冬天，被无数汉兵和匈奴的血染红了。。

　　李陵带兵出征的理由和历史上记载的差的不多。本是乐师的“皇亲国戚”李广利于公元前99年率骑兵三万人从九泉郡出塞攻打匈奴，这是汉朝与匈奴战端又开后的第一次战役。李广利先胜后败，在班师回朝的途中几乎全军覆没。

　　本来只是负责粮草的李陵叩头请战，汉武帝告诉他没有战马也没有多余的兵力给他。于是李陵振臂一呼，号召荆楚一带的勇士、奇才、剑客跟随他上沙场战匈奴，居然一呼百应。倒不是李陵真有什么特殊的魅力，不过汉朝的制度是胜封侯，败下狱。李陵作为李广之后，有才之士都相信他跟他的祖父一样都是不叫胡马度阴山的人物，都愿意跟随他打仗为自己立功名。

　　半个月后，李陵已经召集齐了五千人马。他再次叩头请战，说自己愿意独立成军投入战场，分散匈奴的注意，刘彻依旧告诉他没有战马给他。李陵傲然笑道：“不用马，我愿意以少击众，用五千步兵，踏平王庭。”

　　李陵没有料到任性的拓跋焰会动用匈奴的八万骑兵来对付他的五千步兵，而没有战马已经给他的出征蒙上了甩不掉的不祥阴影，他踏平王庭的雄心壮志只能以千古恨落幕。

　　公元前九九年的冬天，李陵率领他的五千步兵从居延出塞，向北挺进。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踏在汉朝的土地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不知道出关的时候他有没有回头最后看一眼那些盘旋在关口城楼上被夕阳染红的燕子。

　　出关后三十日，李陵军队到达东浚稽山扎营，他把沿途所见的山川形势绘成军事地图，派骑兵陈步乐先行向长安奏报。刘彻亲自召见了这个小兵，听他汇报前线的一切情况。知道朋友行军顺利，刘彻大为高兴，立刻为这个小兵连升三级，任命他为宫廷禁卫官。就在整个长安一片欢腾，人人都以为大汉胜利在望，盼着自己的儿子良人能凯旋而归的时候，前线情势突变。

　　冰天雪地中，拓跋瑟带领的三万骑兵像草原上神出鬼没的雪狼一样出现在李陵面前。拓跋焰从当初回到草原就一直在打听那个长安街上叫李陵的少年。知道这次有李陵带兵出征。从一开始就缠着父汗要去把这个名将活捉了来，口口声声非他不嫁。父汗就这一个女儿，从小就是宠到天上去的，本来还犹豫，等到探子来报说李陵只带了五千步兵，立刻大笑说这是上天要成全女儿的姻缘，于是让大王子拓跋瑟亲自领兵去帮妹妹捉丈夫。

　　草原儿女本没有那么多忌讳，那些原本追求拓跋焰的草原贵族子弟们听说拓跋瑟领了三万大军去捉拓跋焰公主的心上人。纷纷自告奋勇随军出征，都想看看能让拓跋焰公主一见倾心的汉将到底什么样子。

　　李陵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也曾经对于自己当年随口答应的那个条件疑虑过，也让人打探过那个姑娘，但是仅有的几个接触过她的人都说她来无影去无踪的，时间一久也就不再在意了。

　　拓跋瑟遵从父令，知道这个汉将只能活捉，不能战死。见到李陵的军队后也只是用三万骑兵把李陵的五千步兵团团包围。他包围李陵之后，自然而然以为当年长安街上那个少年只能受降，吩咐大军原地扎营，等待受降。

　　同李陵一起出征，同是将门之后的韩延年皱眉看着这些数量庞大的骑兵诡异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用一层层骑兵包围了他们的五千步兵。但是包围后既不劝降也不进攻。回头看李陵：“陵帅，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样数量悬殊的敌军包围，李陵一样诧异，自己的五千步兵怎么会劳动匈奴单于的三万铁骑。他看着忧心忡忡的韩延年微笑：“没事，我们后面就是浚稽山，我们先退军到两山之间。”他不知道他将要领导的这一场战役就是载入史册的浚稽山之战。

　　第二天一早，拓跋瑟亲自上前线去看战况。李陵已经在一夜间退到浚稽山山谷之间，左右是高耸入云的山壁，前后可能被攻击的地方已经用运粮车结成车阵。

　　拓跋瑟微笑，妹妹还是有眼光的。李陵面对这样悬殊的敌人包围，居然还能如此镇定的利用地势为自己四周布防。一夜间平白建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阵地给自己。但是有些事是人力所不能超越的，五千步兵对三万铁骑，大概也只有奇迹发生他才有胜算吧。

　　攻阵开始的时候，那些贵族子弟急着打败这个汉将在拓跋焰面前露脸，个个率领着子弟兵跑在前面。拓跋瑟也不拦，让他们去吃点亏。人在失败中学的永远比在成功中多很多。

　　远远的，贵族子弟们就看到一个一身战袍的将领长身玉立站在车阵外。虽然还看不清脸，但是他漫不经心的微笑似乎已经亮的刺眼了。这些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一个个催马疾跑，眼看要到他面前了。忽然凭空冒出来一条绊马索，人人勒马不及。人仰马翻中，又出现一排手执盾牌长戟的汉兵。人人用盾牌护身，长戟专刺马腿。贵族子弟们光顾着看这个疑似李陵的汉将。这下子手忙脚乱，纷纷勒马。

　　就在这个敌军迟疑的瞬间，那个汉将一马当先，冲入敌阵挥剑。以一当百，长剑到处，敌军非死即伤。手持盾牌的汉兵们也冲入马阵中拼死肉搏。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总是格外残酷，没有枪林弹雨，有的只是冰冷锋利的兵器和人的血肉之躯。一向人迹罕至的浚稽山中从来没有这么惨烈的场面。李陵没有力气想别的，只是挥剑再拔剑。他已经尽量不去看，但是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是传进他的耳朵。刀砍进头骨时骨头断裂的脆响，剑刺进血肉之躯再拔出来时血飞溅起来的泼洒声，战马临死前绝望的惨嘶，人将死的时候用生命喊出来的悲叫。这个时候真能干脆爽快的一刀被砍死已经是种福气。一直跟在李陵身后的一个勇士连着被砍了十几刀，断手断腿处白骨森森，痛的只知道惨叫，李陵正想回身相护，就看到一个匈奴骑兵一刀斩落了他的头，他的头已经滚落在地，竟然还在惨叫。李陵没空再看一眼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回手刺死杀人的匈奴兵，然后抬剑指向天空。剑上的血淋淋漓漓顺着袖子洒的他满脸都是，留守车阵中的韩延年立刻鸣金。骑兵们知道这是汉人退兵的意思，心想着等他们退入车阵就更不好应付了。一个个直追过去。

　　一直冷静观战的拓跋瑟终于慌了，大喊别追声中。车阵后埋伏的汉兵弓箭手已经万箭俱发，拓跋瑟变了脸色，看手下的精英骑兵一片一片的应声倒地，急忙下令收兵还屯山上。不过一刻钟，战况扭转，这回变成了汉兵们尾随追击，李陵依旧一马当先，斩杀数千人。

　　匈奴骑兵虽败，阵形不乱。有条不紊的退回山上。拓跋瑟叹气，这是第一次他和李陵两个男人之间的对战，他输了，输在轻敌。拓跋瑟安排受伤的贵族子弟们回草原去。几个胆小的人灰溜溜的走了，剩下大部分不服输的贵族依旧留下商量对敌之策。

　　李陵虽然胜了第一场，阵中的气氛却还是压抑的。李陵一身血色都来不及换，直接到军机帐看军情。留守阵中的韩延年一脸忧色一点不减。李陵先问联络援兵的事，韩延年说求援信已经派突围出去的人送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援军能到。李陵看朋友满脸愁容:“我们这样的战况，唯一能利用的武器就是远射兵器弓和弩，一旦我们箭用完了援军还不到，那可真是束手就擒了。”

　　韩延年看李陵一身血迹，满脸鲜血，哪还有一点京城贵公子的风度。顾作轻松的笑着让他回去换衣服，李陵摇头：“只怕从今天起这身战服是脱不下来了，战袍上的血也不会干了。”韩延年真的笑了：“要让长安城里那些仰慕你的名媛们看到你贵公子这幅尊容，不知道她们做何感想？”“其实我们李家人注定是要走这条路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以前那样胡闹不过是趁着还能控制自己命运的时候过一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一直以为你是被太后和皇上宠坏的孩子，原来也不过是顾作潇洒罢了。说正事，陵帅，你不觉得奇怪吗？单于一向精明善战，这次怎么会派三万大军来围我们区区五千人？”话音刚落，帐外似乎有千军万马踏地而来的声音，李陵苦笑着看愕然的韩延年：“这回怕不只是三万了。”

　　两人掀帘看出去，不远的山头上匈奴驻扎的地方密密麻麻的人头一拨一拨的出现在他们视线中。专门探敌情的探子也到了帐前：“两位将军，匈奴新增五万援军。现共八万人包围我军。”

　　韩延年脸色惨白，骇然的看李陵：“这是怎么了？我们的援军没到，单于的援军倒是到了。我们这里有单于想要的什么东西吗？这样势在必得的阵势。”李陵再次摊开军机图：“没空管单于到底要什么了，我们找找有没有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