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卢意

11、part10

　　叙言第一次见裴以烁，是去年的初夏，记忆并不十分清晰，但她记得，那天的裴以烁戴着一副墨镜。在叙言的认知里，喜欢戴墨镜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这仅仅是她的个人观点。

　　但是当时的她，注意力并不全在那副墨镜上，她更好奇的是，摘下墨镜之后这人的全貌。

　　那天裴以烁突然没有兴致坐在办公室里埋头翻资料，一个人开了车去郊区兜风。

　　当然，这些并不是毫无来由的，裴以烁在父亲的逼迫下刚刚参加完一场相亲，对方甜美可人，声音嗲嗲的像是刻意模仿志玲姐姐。裴以烁以为，这样的女生给父亲在外面做情人可以，让他接纳做另一半却是实在不可。

　　裴以烁在伦敦时曾经交往过一个女朋友，那也算是他的初恋，一个地道的英国女孩，是他兼职的餐厅老板的女儿。只可惜对方玩心太重，总让他觉得疲惫，最后那段感情也就无疾而终了。

　　对于未来的另一半，裴以烁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模板，尤其是在回国以后，他几乎不曾想过这方面的事，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世间存在爱情，如果爱即是占有，那么他是畏惧爱情的。

　　可是叙言却在这时候出现了，毫无预兆，让他发现原来还有另一种爱只是静侯。

　　裴以烁把车开到东槐路，意外地发现一片真实的桃花源。

　　在伦敦的时候，裴以烁在花店做过一段时间的送货员，对花花草草有些认识，他对所有的生命都充满敬重之情，尤其对娇弱的植物还会怜悯。

　　他当即决定买些植物回去装扮花园，顺便办公室里也需要添加一点色彩。

　　叙言午睡刚躺下不久就被门外的汽车喇叭声催得一惊，这里平时都是打电话送货上门，很少有人会为了几盆植物跑这么老远来亲自提货，所以老板不在叙言通常就会偷个小懒，坐在电话旁打盹。

　　叙言起身招呼客人的时候眼睛还模模糊糊看不分明，忽地被那副墨镜一闪，立马清醒了几分。

　　“先生是来取花……还是什么？”叙言舔着有些干涩的嘴唇问。

　　裴以烁乍一听只觉得这女孩的声音有点哑，还透着一股没睡足的懒意，唐突道：“我能进里面看看吗？”

　　裴以烁随手摘下墨镜放进口袋，一双眼睛无害地望着她，叙言没法不动容，又看在他一张没叫她失望的脸上，她决定牺牲睡眠带他去看看，就是不知他是想看些什么。

　　裴以烁在伦敦，曾经和一个朋友一起合租过一间小公寓，那时候他刚毕业不能继续住学生宿舍，又没有回国发展的打算，只能勉强抽出一部分钱和别人合租，不过恰好对方也是个中国人，更巧的是对方也是凌城人相处起来倒也融洽。那间小公寓的主人有个小花园，院子里也种的有不少花草，裴以烁回国后不时地总会想起。

　　“你们这儿有龙爪槐吗？就是槐树的一种。”裴以烁突然问。

　　叙言农业大学毕业，花花草草自然不比他了解的少，又有几年的工作经验，对花草熟悉得都快赶上手机上的应用软件了。

　　叙言带裴以烁进了后园，面对各种叫的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裴以烁就像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一般，东看看西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是这种龙爪槐吗？”叙言指给他看。

　　裴以烁在伦敦时，房东家就种着一棵，他每天早晨起床一开窗就能望见楼下的那棵龙爪槐。那棵树已经长的很高，曾经无数次，都是那棵树给了他希望。
　　虽然希望渺茫。

　　“这种树国内也适宜种植吗？”裴以烁问。

　　叙言差点笑出来，“你是中国人吗？这种树原产地就是中国啊，当然日本和朝鲜也有少数，但是其他国家大都是引种的。嗯……就像许多大熊猫由我们国家送出一样，虽然外国也有，可是它们的故乡只能是中国。”

　　裴以烁闹了个大笑话，好像他不爱国似的，恨不得立刻重新戴上墨镜。

　　又转了转看了些花草，叙言热的脸通红，一只手当扇子扇着微不足道的风，问:“大爷您到底想买点啥？”

　　不巧，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叙言一看是老板的电话，心里暗叫不好，果然电话那边人已暴怒。

　　“大小姐啊，这上班期间您老人家人呢？盛华那边订花打了n个电话都没人接啊，咱们的座机欠费了是吗？”
　　果然，这千金小姐当初不该招!

　　“额……”叙言偷瞄了一眼面前高大的男人，欲哭无泪，“咱们这儿来了一个人，他让我带他参观一下园子，所以我……”所以我一时被男色引诱，忘了工作了嘛。

　　“啊呸，参观？当咱们这里是动物园还是水族馆呢？你小心对方是小偷团伙，一个引开你另一个把咱们的花偷光!”

　　叙言汗颜，“老板，您见过穿阿玛尼的小偷吗？”
　　裴以烁有些惊讶，一个花圃的小职员竟能随便一眼认出他的衣服品牌，看来不容小觑。

　　待他仔细打量起叙言，叙言早晨临行时精心打扮的妆容已经被太阳晒的七七`八八，有点邋遢却又十分纯真。

　　十分钟后，裴以烁成功挑选出一棵与伦敦那棵最相像的龙爪槐，并且刷卡完成。

　　杜老板这时候也赶回了店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言言啊，阿玛尼先生走了没啊？给拦住了！”

　　杜老板是个名副其实的钱串子，见钱眼开这词切实就是为他准备的，叙言翻翻白眼，回他：“老板您不能把责任全推我身上，我刚刚还给您卖出了一单，这盛华也是的，大中午的打电话过来订单，他要是吹了大不了我找我爸让他出面谈一下，你的钱啊，少不了!”

　　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裴以烁突然对这个女孩子好奇起来。

　　杜老板一进来就被裴以烁一米八五的海拔吓了一跳，没办法，作为一个一米七都不到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需要整天抛头露面的男人，他的梦想一直是能长高成姚明。嗯……实在不行就是何炅他都能凑合。

　　“咳……这下你说不是重色轻店我都不信了。”杜财一个兰花指直指叙言，“去泡两杯红茶过来，我和这位阿先生聊一聊，来者都是客嘛。”

　　“阿先生，您贵姓啊？”

　　“咳……裴。”

　　“我姓杜，这整个花圃就是在下的，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做什么工作的？第一次见啊。”

　　“我在我父亲的公司工作，就是……二位刚才提到的盛华集团。”

　　o(╯□╰)o真的是，好、巧!

　　杜财恨不得立刻低下身去抱大腿，大声嚷着：“红茶!红茶怎么还不来？”

　　叙言一手一杯，右手熟稔自然地将红茶递给裴以烁，左手一转，红茶进了自己嘴里，没好气道：“我的工作里面好像不包括泡茶，而且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了，接电话似乎也不是我的工作，我是来料理花草的，不是大堂接待ok？要不要我把合同拿过来让您亲自过目？”

　　因为深知叙大小姐的身份，杜财也不敢对她呼来唤去，心里一边求祖宗一边又对裴以烁卖笑脸。

　　“裴总啊，今天贵公司的单子真的不是有意耽误，我明天就去高薪聘请一位电话客服，还麻烦您相信我们继续和我们合作。盛华办公室的花一直是我们花圃送的，请相信我们的服务质量。”

　　叙言也附和地陪以笑脸。

　　哦？裴以烁不知道盛华办公室还有搁花的习惯，转而又想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特地叮嘱除了他旁人不得入内，想来这样的福利他是从未享受到的。

　　“嗯，那就麻烦把我刚才付款的那棵龙爪槐送去中鼎17号，栽种在左侧的位置，我希望二楼的窗户一打开就能看见它。”裴以烁起身微笑，“另外，盛华的花你们照常送吧，而且以后每次多送一束百合，嗯……就你去吧，这是我的名片，接待会亲自带你去我的办公室。”

　　待杜财一张嘴张为全开，裴以烁已经背身离开，叙言低头望着手里精致的名片，突然觉得有些烫手。

　　裴以烁，盛华集团执行总监，手机号……可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干嘛叫她去送花？!

　　“叙言，你今天遇到财神了!”杜财抚了抚西装下摆，打趣道。

　　“老板，我申请涨工资。”杜财手一抖，随即装作没听见。

　　叙言一开始进这里工作时杜财是十分赏识她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有胆识选这种冷的要命的专业，又能克服不适来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工作，更何况小姑娘模样也十分讨喜，他是怎么看都满意。

　　可是谁知道这姑娘不是普通的姑娘，她是位爷!
　　唐唐叙家大小姐，来这种地方工作也就是微服私访，老爷子亲自下了令让“照顾”好他这孙女，他可不就得把她当爷供着吗？

　　杜财遛到半路觉得不对劲，“叙言啊，你说他干啥让你去送花？还让接待送你去他办公室，我觉得他居心不良。”他摇摇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我可不是花魁，你也就别把自己当老鸨了。”叙言玩笑地一边应付老板一边带林木工去挖树。

　　叙言不知道裴以烁买下这棵树的目的，他选中的这课龙爪槐可以说是他们这儿最矮小的一棵，生长状况也差不多是最糟糕的，他买回去能不能种的活还是个未知数，真叫人匪夷所思。

　　“叙言啊，座机响了，你赶紧接一下，我去外面办点事，明天一定给你招一个帮手回来昂。”

　　没办法，拿人工资呢。叙言连忙跑到电话前，电话声正好停止，她正想骂爹，对方又不知死活打了进来。
　　“这里是花花世界，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叙言耐着性子说。

　　“你好，我是裴以烁，可以麻烦你现在就给我送一束百合过来吗？你的路费我可以报销。”

　　这人……好吧，看在他是个帅哥的份上。

　　可是，跟送树的车一起去市区的话，还要半路下车打出租，中鼎和盛华又不在同一个方向，真的是……
　　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