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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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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累了,在她待了近十年的家里仍需步步谨慎;在她最亲近不过的妹妹面前仍要带着面具;在她最厌恶的人面前仍得维持着太子妃的仪范。这样如何不累,徐泠嬅伏在桌上,婆子丫鬟都被丢在外面,可以稍微任性一下。
只是这一会儿,应不会有旁的人闲来无事“关心”她这几近被休弃的太子妃罢。只是放松一下自己,一下下就好。
“姐姐,那边,那边有花灯”
她拍了拍洵儿的手,“知道了,马上就往那边去,莫着急”小心的哄着。
不一会儿,她们便到了这花灯下,“洵儿,好看?”轻声问着。
小人儿只顾着仰头看了,一时没回她话,这小家伙,这儿人这样多,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倒是她要处处留心,这样想着,手又拉紧了一些。视线倒一下子晃到别处去了,还瞥到了个熟人,谢临安,洵儿眼中的仙人。
身子稍稍侧过,刚好挡住谢临安的身影,又慢慢把洵儿往另一边带。竭力避免洵儿为了一个日后不可能的存在而暗自心许。毕竟,他二人一则年龄,二则家世,都横在中间,何必让洵儿白白痴念。何况,她自己也是个女子,也会在与那样一个人频频接触时,不自觉存了些无端的臆想。所以,斩断,终归是最好的选择。
“姐姐?”洵儿略带疑惑的问着,还抬了头来看她。
她的反应从来都不会慢,“那边有字谜,要去看看么?”一边说,还一边低下头来看洵儿,眼睛里满满的盛着关切。
洵儿马上回“嗯嗯,要的要的,姐姐,走吧”,还拽了她要往那边去。
“慢一点也没事”最后这句话全被灯笼吃掉了,一点也没落入洵儿的耳中。
等她立定,已看着洵儿挑了盏卖相颇好的花灯,站在下面了,还不忘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活像一只猫儿,狡黠又可爱。
但,让她猜字谜到着实是在为难她了,她一不需考取功名,二不必扮那大家闺秀,平日里读些话本,抄些女戒就是极限了。故而,如今只有对灯沉思的模子了。
“老板,灯可以买么”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她偏头看了一眼,是个世家公子,那通身的气度。
“姐姐,你念给我听好么”洵儿问,反而没有关心有人觊觎她相中的灯
。
“好”清了清嗓准备开口,老板却开了腔“公子,小姐,可否听小人一言?”
两方都顿住了。
那老板倒抓的住机会,“小人这铺子开来是为谋生,但已至元宵,迎合这时节,小人倒只想为这灯寻个有缘人。”姿态又低,态度也正,当真令人难以拒绝。
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洵儿将喜欢明晃晃地摊在她面前,所以她如何能拒绝?“这位公子,可否回缓一二?家妹正爱这灯,然闺阁女子,不同字理”只能从旁人身上寻些出口了,她也,很过分。
侧过身,玄衣男子的相貌完完本本落入她眼中,不同于谢临安那种凌驾于性别之上的动人心魄的美,这人五官无一不经得起细细打量,而拼起来的这张脸,却意外的令人舒服。是的,舒服,一如此人的气质,并不会干净剔透到让人自惭,却也未曾染上几分俗世气息。只,她心头缘何涌起了难抑的厌恶与排斥?
当此时,那男子却应了下来,“承小姐信任,那fu,房某便姑且一试了”。
之后顺理成章的,她谢过那人,遂了洵儿的心愿。
“太子殿下不去看看姐姐吗,听说一直没醒呢”带着小女儿的娇气,和太子妃端正无趣的声音完全不同。
而太子殿下也十分称职地扮着顽固二世祖“不去,若不是父皇和母后压着,寡人如何也不会娶她。如今,她便不过昏了几日,还要累寡人去探望?”不屑与嫌弃满溢。
女子轻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眸中的暗色一闪而过,仿佛不曾存在过。
揽过女子,脸上的笑意真诚无比。
昏睡了几日吗,不过?在心里一字一句念着,仿佛凌迟。那个他“不屑,嫌恶”的是真真正正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呐,但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如何能露出对那人分毫的兴致与喜好?而那人,徐家的养女如何能在这吃人的森森宫墙里存活下来?他没有法子,只能远离那人,嫌恶那人,甚至在洞房花烛夜宿在旁人的院里才勉强让那人有一息尚存的机会。但是,他竟会忘了,那人也不过一个二八少女,他的冷落未必不会令那人难过郁结。所以,是他的错吗,是他的错罢。明明自己已经陷入泥沼,偏生还妄图被阳光照耀。
而不远的一个院落里,昏睡少女房里却有个意外的来客。
紫衣男子坐在距床不过五尺的凳上,并不避讳,自如地倒茶,熟稔地仿佛在自己的院落,而不是初初抵达的陌生地界。呷了口茶,才抬头略略扫了两眼这里的布置和装饰,眉间的嫌弃与不屑明显得令人难以忽视。灌了小半壶早已冷透的茶水后,男子方起身看了看床上的少女,在瞥到少女紧皱的眉头和苍白的面色时,低低咒了声。却仍是底下身附在少女耳边道了一句“那个人,怕是回不来了”。无起无终的一句话,却惊得三日来不见丝毫回应的少女颤了颤。男子见着少女的反应后,便头也不曾回往门外走,只在快出院门时,对着不知哪里叹气“仅此一次,太子还真是燕雀之志”。
那、个、人,在心中一字一顿地默念。
徐泠嬅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杯盏,感受着茶水透过瓷杯传来的温度,明明温暖得如此真实,却只是她的自欺欺人吗?她竟是这样一个人吗,她竟脆弱如斯?
她眨了眨眼,确认眼前已不是她曾暗自诅咒,如今反而眷恋的徐府,在心头松了口气。张了张嘴,刚感受到咽喉的疼痛,便歇了唤兰儿进来的念头。等等便好,并未有多繁杂,无能为力尔。既已如此,候上些许时候自会有人进来,她又何必去做那些无用功?
窗外风吹阵阵,唯一的槐树暗自摇曳着,空气中似乎蔓延着安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