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蝴蝶》柴郡猫夫子

4、偶遇

　　又是漫无目的打转，一上午车子已经是第五次经过这条街了。开车的林文饰心烦意乱，不禁放慢了车速，脑子里又开起来了小差。

　　昨晚睡得很迟，将近天亮了才又合衣打了个盹。没再做梦，可又因为心事太多所以睡得也不沉。早上安排好公司的事就又出来找文沐，虽然明知道这样没头苍蝇似的满街乱转基本不可能找见他，但与其干坐着，文饰更愿意这样动起来。

　　车子拐了个进了另一条街，文饰记起来这好像是昨天撞到那位姑娘的地方，于是又想起来该去医院看看她好了没。于是这才提起车速向医院驶去。医院门口围了许多卖花姑娘，文饰买了一束紫蝴蝶花抱着进了医院。找到昨天的那个病房，看见护士正在换床单，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姑娘昨天就已经出院了。

　　文饰找到昨晚的值班护士打听，说是那姑娘醒了以后先是问了住院费的事，她们告诉她已经有人替她付过了，然后她说她还有事要出院，她们劝不住于是就让她走了。

　　“放心吧，大夫检查过了没问题才让她走的，可能是家里有人要照顾吧，我看她走的急匆匆的呢。”小护士刚跟林文饰说完这些，见有人招呼她便急忙离开了。

　　林文饰抱着束花在医院的走廊上愣了回神，才终于迈开步子回到了车前，打开车门坐进去，随手把花扔在副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

　　一下子又没了目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眼见正午已过，林文饰想起来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粒米未进，但却并不觉得饿，但这好歹是有个事做，总比继续漫无目的满街游荡要强，林文饰叹了口气，决定先去找个地方吃顿饭。

　　新苑街的这家餐厅不常来，但从外面看着还不错，林文饰刚在门口停下车，就有服务生过来接过车钥匙，侍者迎上来引路，门童替他们打开大门。就在林文饰将要踏进门去的时候，那个准备泊车的服务生忽然在背后毕恭毕敬的问道：

　　“先生，请问您的花要拿进去吗？”

　　林文饰回头正要吩咐他不用拿了，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里出现了一道纤细人影，他仔细看去，果然是她。

　　林文饰刚刚走到餐厅大门旁边的空地上，就有好几个手捧鲜花的女孩或是少年围住他，将手里的鲜花递到他面前：

　　“先生，买一束花吧，你看我的花多新鲜。”

　　林文饰微笑着越过这片花海，在最后面的一个瘦弱身影前站定，看了看她篮中的紫蝴蝶花，问她：

　　“姑娘，这花怎么卖？”

　　“这…一枝六分钱，一束十枝五块钱。”

　　声音小小的，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看样子像是有些怕他。林文饰想起来昨天撞到她以后她就一直昏迷着，所以应该并不认识自己，于是正准备认真的给她道个歉，看能不能给她些补偿。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朗声响起：

　　“林大少是吧，哎呀真的是林大少爷！久仰久仰，我是……”

　　林文饰回头看向叫他的那人，依稀记得在一些商会上见过几面，于是做出一派亲和的样子迎过去，应了几句场面话。好不容易打发掉那人，再回过头去找那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虽说向那些卖花的人打听她也许能得到什么消息，但林文饰回想刚才她那副怯怯的样子，尤其是在听到有人叫他“林大少爷”的时候她眼睛里的惊惧，恐怕再打探下去，自己带给她的麻烦只会更多吧。

　　林家，说不上在这上海滩呼风唤雨，但立足一方还是做得到的。尤其是在□□上，林家很是有番背景。林文饰也知道父亲交给他的那些生意不过是林家见得了光的部分，那些见不得光的还是在老爷子的手里牢牢攥着。他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去染指那些事情。

　　文饰回到家，把那束紫蝴蝶花交给一个丫头，让她找个花瓶注上水放到姨娘的房间。刚才被搅得没了吃饭的兴致，于是又叫厨房弄点吃的来，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但不知道晚饭还能不能赶上吃，先垫点也好。

　　等餐的时候他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花园，叶姨娘正在那里忙碌，他没有打扰她。花园是父亲专门为母亲建的，里面种满了母亲喜欢的蝴蝶花，品种繁多，五彩斑斓。林夫人三十年前嫁进林府，那时候林府还不像现在这样阔气，但父亲仍为了讨母亲欢心而建了这座花园。

　　林夫人嫁进林家五年才有了文饰，再五年才有了文沐，这十年间林虬龙一路顺风顺水的把生意做大，才有了林府的今天，可眼看着就要享上清福的时候，林夫人却在生下文沐的第二年故去了。林老爷悲痛欲绝，可两个孩子还小，林府家大业大也不能每个女人撑着，于是他把原先一直跟着林夫人的一个丫头扶了做姨娘，姨娘没有自己的孩子，她把夫人留下的这两个孩子视如亲生，抚养长大，林家有今天，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秋深露重，花园里的花大多都败了，姨娘正在亲自修剪，以期来年花朵能更好地开放。文饰依稀记得，姨娘还是母亲丫环的时候也是这么成天陪着母亲在花园里侍候花草，那时候他觉得母亲只有跟那些花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开心，其余时间里她总是郁郁寡欢。

　　就在林文饰这么出神的时候，姨娘看见了他，便放下花剪向他走了过来：

　　“文沐找到了吗？”

　　“还没，我爹他身体还好吧？”

　　“嗯，老爷没事，有我呢，家里你放心。”她看见屋里餐桌上摆了饭菜，又问文饰道，“你还没吃饭呐？可别忙坏了身子。”

　　文饰应了，正要去坐下吃饭，忽然一个小厮跑来冲着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就见他眉头皱了皱，转向姨娘道：

　　“我出去一下。”言毕便拿起刚脱下的外衣走了出去，不多会前门便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下人们还在把饭菜往桌上端，叶姨娘见着便吩咐他们撤了下去。她刚要转身再回花园去，却看见她的丫环小惠捧着一大束紫蝴蝶花正要往楼上走。

　　“那是哪来的花呀？”

　　“是大少爷拿回来的，说要给您房里送过去。您看是搁窗台上好呢，还是搁床头上好。”

　　“那就放床头吧，老爷可以多看看，他喜欢这个花。”

　　“好，那我去了。”

　　“哎，算了，还是搁客厅吧。”叶姨娘突然改了主意，看着小惠把花拿去了客厅，又转头看着花园里的残花，嘴里喃喃念着，“都说睹物思人，小姐，你说是让他念着你好呢，还是忘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