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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祸 ...

  •   出了村口近百米,齐谐找了一块平地放下丁隶。
      喘息着睁开眼,丁隶低头一看,压住右腹的手上全是血。
      “还能活么。”齐谐替他按住伤口,淡淡地问。
      “不知道。”丁隶苍白地笑笑。
      齐谐回过头,见梁冬生没什么事,马昌虽然满身挂彩也只是皮外伤。
      “得送他去医院。”齐谐说。
      “荀爷没说能走!”梁冬生毫不退让。
      马昌烦了:“这群狗日的鸟人还管他干嘛!死光拉倒!”
      梁冬生没理:“荀爷他——!”
      “我知道了。”齐谐打断,“你跟我留在这,马昌,你带他回牛角岗,要是那也救不了就让张师傅送去城里。”
      “行。”梁冬生终于同意。
      “不行!”丁隶挣扎着想坐起来,“你不能留在这……太危险……”
      “别担心,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不在乎谁先谁后的。”齐谐从背包里掏出酒精和无菌纱布。
      “还是我来吧……”丁隶消毒了双手,简单替自己包扎了一下。
      齐谐将他扶起来:“这一路你不能睡,山里有不少东西,我之前都告诉过你,如果碰见危险的那些你得提醒马昌避开。”
      丁隶艰难地点点头。
      “拿着这个鬼就不能近身,可以放心过那个石洞。”齐谐将三角符递给马昌,又冷冷一抬眼,“若他有半点闪失,就是荀老板也保不了你!”
      马昌顿时一个寒颤,背起丁隶踏上归程。
      梁冬生望了望齐谐。
      “天黑后进村。”齐谐说。
      “干什么。”梁冬生问。
      齐谐看着满手的血:“荀老板是叫我解决怪病,可没让我医治村民。”
      “怎么讲。”
      齐谐一声冷笑:“把他们连着怪病一起解决掉就好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丁隶睁开眼睛,望见一块天花板。
      “哎,可算醒了!”耳道传来声音。
      缓缓地眨了眨眼,视线清楚了一些,丁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一见床边只有张师傅,他立刻撑着坐起来:“阿静、不,齐谐他们呢!”
      “他们办完事回去交差了。”张师傅扶他靠在床头,“你这样没法走,齐先生让我等几天再送你回去。”
      “这是哪儿。”
      “沁阳的医院。”
      丁隶点了点头:“那我们下午回去吧。”
      “不行啊。”张师傅说,“现在就是下午。”
      “那就现在走。”
      “更不行了。”张师傅赶紧阻止,“你刚刚做完手术,路上万一有个好歹,齐老板还不把我给活剥了!”
      丁隶笑笑:“怎么会。”
      “怎么不会。”张师傅坐回凳子上,“昨天把你送到这儿以后,我又回牛角岗接应他们两个,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直到夜里三点才看到他们回来,两个人二话不说打了井水就冲,那一头一身洗下来的血都能染国旗了。”
      “他受伤了吗!”丁隶一下坐直,牵到伤口又嘶一声弯下了腰。
      “你别急啊。”张师傅按住他肩膀,“齐老板那种人往哪受伤去!倒是梁兄弟背后划了个口子。”
      “哦……”丁隶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然后我一看齐老板那个表情,就没去招他。”张师傅接着道,“等他去车后面换衣服,我就问梁兄弟一共做掉了多少人,他只说了两个字。”
      “什么。”
      “全村。”
      丁隶整个愣住了。
      一道寒意刺穿脊背,他瞬间记起那个画面。
      记起了那一刹那,瞳孔失焦的阿静是怎样凛起眼神,一把揪过刺伤自己的那个人,折断他的兵刃,按倒在地,徒手夺过那半截砍刀,先是剁去了他的右手,再一下一下地扎进胸口和腹腔,到那人咽了气都没有停,活活将他捅成一团肉泥。
      再然后,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村匪们回过神,丢下其余三人全部向他冲去,而他终于放开那具尸体,低着头缓缓站起来。
      紧接着,便是大开杀戒……
      身体里的妖魔鬼怪一齐冲出樊笼,凝成一股浓重的杀意,却不是风华霸道的杀意,而是至极的残忍阴毒。
      那道眼神印在丁隶的脑海中,久久散不去。
      而那个人,还是阿静吗……
      ——外来的都是祸。
      千年的老话再一次验证了。
      百里之外的山坳中,被盖好的毯子原封不动,炕上那个男孩却已病死。老村长倒在杨树底下,脖子里淌出一条红河,河的中央有一座沙洲,是跌坐的姑娘,流血的嘴半张着,大眼睛不再水灵了,空洞地透过狭窄的院门,望着山外的方向……

      蓝景轩的客厅,钱助理站在茶几对面。
      “荀爷说了,这次的事您办得漂亮。”她笑道。
      齐谐靠在沙发里,没应。
      “最后一个案子也要再接再厉哦。”
      齐谐哼一声:“没事就滚吧。”
      “嗯?”她玩味地抱起胳膊,“齐先生以前不会这样说话呢。”
      “是吗。”齐谐冷笑,“往后我就这么说话了,你还是快些适应得好。”
      钱助理不再多言,转身走了,不一会儿门又被打开,齐谐正要发火,扭头一看是丁隶站在玄关。
      “怎么回来了,你该在医院多休息两天的!”齐谐赶紧上前。
      “在哪休息都一样。”丁隶笑笑,扶着鞋柜慢慢走进来。
      齐谐架起他的胳膊进了卧室,垫起枕头让他靠好,才在床边坐了下来。
      丁隶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挠了挠脖子:“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是。”齐谐质问道,“谁让你那天推开我的!”
      丁隶唔一声:“下意识让推的。”
      “就算我被捅上一刀过一天也就好了,谁叫你多此一举!”
      “哦,那下次有危险我把你推到前面挡着。”
      “一言为定。”齐谐无比认真。
      丁隶浅浅一笑,犹豫片刻试探地问:“那天我走之后你们又回村了吗。”
      齐谐点头:“我们回去和村民好好谈了一下,他们答应去医院看病。”
      丁隶知道他在说谎,还是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走了,马梁二人去归心堂复命,我自己回了静坊。”
      丁隶低头看着被子。
      齐谐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异样,抬手试了试他的脑门:“你好像在发烧。”
      丁隶轻轻挡开他:“没有,是你手凉。”
      “就是在发烧。”齐谐起身,“我找个体温计给你量一下,不行你还得住院。”
      “阿静。”丁隶喊住他。
      “怎么了?”
      丁隶缓缓抬头:“张师傅都告诉我了。”
      齐谐一顿。
      “你们杀了全村的人,是吗。”丁隶轻声问,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对方却点了点头。
      “为什么。”丁隶沉沉地说。
      齐谐只笑:“还好你没死,否则就不止屠村那么简单了。”
      丁隶心中一震:“如果我死了会怎样。”
      “那静坊的人全得陪葬了吧。”
      “包括张师傅和小桃他们吗。”
      “没错。”齐谐满不在乎,“我从前和你说我对付不了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从今往后只要我乐意,我就能拗断任何人的脖子。”
      丁隶的胸口起伏了一下:“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
      “因为我可以保护自己了,也可以保护你们。”齐谐笑,“想知道那个村子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
      “那个传说是真的,当年土匪屠杀时血流了满村,渐渐渗进土里,配合着山间的生气就化出了一只魔,叫做祸。祸一直控制着屠家村,将村民豢养在山坳里。为了不让他们逃跑,就时不时带来外人为患,好让他们自动把村庄封闭起来,再不断地杀死同类,最后埋进土里让它吃掉。像那个嫁进来的寡妇,和屠村长的三个孩子,都是被村民杀死的。”
      丁隶轻叹了口气。
      “于是那天我就把身体借给了它。”齐谐突然说。
      丁隶一愣:“什么意思。”
      “不然我哪有那么厉害。”齐谐笑,“杀人的那个是它。”
      丁隶皱起眉:“那是寄生还是附身?”
      “都不是,打个比方的话我是房东,它是房客,所以我可以随意使用它的力量,现在村子灭了,它没地方可呆,就决定在我这儿定居了。”
      听到这里丁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立刻抓住了齐谐的胳膊:“那它还能出去吗!”
      齐谐一脸不解:“我为什么要放它出去,有了它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可害怕的人是我!”丁隶摇了一下他的肩膀,似乎想把他摇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骇人!杀了那么多村民,你居然毫不在意,还用那么轻松的口气说自己可以拗断别人的脖子,我认识的阿静不是这样的!”
      齐谐终于收起了笑容,眼神发直地望着他:“那你要我怎样。”
      “我要你放了那妖怪,变回原来的样子!”
      “然后无能为力地看着你死吗……”
      丁隶顿时愣住,手上渐渐松了力道。
      齐谐低下眼睛:“你还是别说话了,我叫钱助理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丁隶撒手一挥。
      “不许再乱动!”齐谐一把按住他吼道。
      丁隶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才发现衣服上渗出了一片血迹,撕裂般的痛感霎时传来,疼得他弯下腰去。
      拿起电话拨了内线,齐谐说车子很快就到,丁隶按着伤口没有力气回应,只能喘息着点点头。
      齐谐替他擦去额角的冷汗,柔声说:“我知道一个咒文,可以止痛的,现在念给你听。”
      说罢他扶住丁隶的肩膀,放他在床上躺平,左手覆上伤口,右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黑暗降下来,安定的诵念传进耳朵里。
      丁隶不知道那是什么语言,只有一句话不停地重复着,一遍一遍,像一支边远民族古老的歌。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疼痛真的减轻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缓,不知不觉就沉入了梦里。
      那个梦很长。
      长到让他记起了过往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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