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屋》蔌離離

4、生日

　　长这么大以来夏花还是第一次站在阳光中看西区的风景。确切说，抛开俗套的固执观念的话，西区是很美的，古老、清晰、沁人的美。夏花摸索着自己依稀的记忆寻找，从上午8点拐到10点。他不想问任何人，突然倔强地想自己找到二少的小屋。
　　“对了，就这里，再转个弯••••••”小小的兴奋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满开，巷子里隐隐传来些骚动。
　　“喂！你们住手！我叫你们住手！”嘈杂中一个声音很清晰。巷口堆满了人，夏花在大妈的抱怨声中挤了很久才挤到基本能看见状况，只见是一群流氓样子的年轻人正围殴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哎呀，他们又来了，真是的，自从那两个男的住进来了后就没一天安宁的！”一个大妈拉长这声音表示自己的不满。
　　“是啊，这次又是来要债的吧。年纪轻轻，不找个正当工作好好过日子，老是招惹些不三不四的人。”“那个二婶也真是的，租房子时也不查查人家什么来历。”大妈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就是没人说去报个警什么的，看的夏花连叹气的心都没有了。
　　“叫你们住手！”一声高呼，仿佛电影的高潮，人群也跟着激动着，只见有人扛着木棍冲过来给其中一个流氓结结实实就是一棍。而那人夏花认得，就是二少。
　　“滚！”二少显然是很生气了，紧抓木棍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
　　“小子你不要命了！”被打的流氓随地捡起一块砖就向二少头上抡去。
　　“警察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在场的人都安静不少，你看我我看你，不声不响的很快走了一大半。小流氓似乎也吓着了，对着二少哦和另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撂下狠话就从巷子的另一头消失了。
　　警察当然没来，话是夏花喊的，他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恍惚觉得喊过后警察真的会来，直到小流氓们都走了才反映过来，自己真的可以报警。
　　“喂，你怎么来了？”二少看着夏花。
　　“你看见我了？”
　　“早看见了，还知道是你喊的。”
　　“哦。”夏花不知道要说什么，站在那里发愣。
　　“还以为你会见死不救呢。别站在那里了，过来帮我！”
　　二少用力拖着地上的人，可明显体力不支，夏花赶紧过去帮着他把那人抬进了屋里的床上。
　　还是夏花曾睡过的床，只是除了床屋里的其他东西都变样了。
　　“这是••••••”
　　“来要债的。他是我在孤儿院的一大哥，最近在外面赌牌输了钱。”二少一贯平静地说完夏花想要知道的疑问。
　　“哦。”夏花又不知道说什么了，看着二少帮他的大哥包扎伤口。
　　“找我什么事？”
　　“啊？哦。”夏花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是田田，她说好久没一起聚会了想聚聚，可是老联系不到你所以我就找来了。”
　　“聚会啊？我最近没这个时间。”二少还想说什么，他那个大哥突然醒过来一把抓住二少的手。
　　“他们走了？”那个人甚是虚弱，才开口嘴里还冒出血。
　　“他们走了，你好好休息吧，钱的事我帮你想办法。”二少说完转身对夏花说：“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不要对田田说，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了吧。”
　　夏花不好再开口，但是又不想就这么走，看着满身灰尘一脸疲惫的二少心里尽是愧疚。不是答应李蔓要好好照顾她弟弟的吗？看二少现在的样子，叫他天上的家人怎能安息？
　　“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助你。”夏花说得很是真诚，只是他知道这种情况换成谁也不会就这样开口求助的。
　　“我自己有办法。”意料的回答却让夏花很是担忧和尴尬。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告辞二少回到公司的，他只记得自己留下一张名片和一些诸如：有事一定要找我，不要客气的客套话。和二少相处并不多，为什么每见一次，为他顾虑的心就更多一分？他就是那样一个让人心疼还不自知的孩子啊，所以李蔓临死时惦记的，还是他吧。
　　“你怎么来了？”又是这句话，仿佛夏花总是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方，的确，夏花今天休假，他不应在公司，只是现在他除了公司不知道要去哪儿，这也是单身男人的悲哀吧。
　　顾紫芳见夏花愣在那里许久不说话很是奇怪走过去碰碰他，夏花终于转头，“没地方可去啊。”
　　“噗！”顾紫芳笑道：“得，得。来的也正好，帮我做报表和统计材料吧。哎，现在的人也算活得没意思，上班下班累死累活，到头来除了上班竟什么都不会了！”
　　对顾紫芳的揶揄无奈笑笑，人生也只能如此认命了。
　　在公司里如平常工作日般干了一天，对于上午去找二少的事竟仿如梦境。收拾好一切，顾紫芳拍拍夏花的肩，“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不了，今天很累，想好好睡一觉。”
　　顾紫芳看了夏花很久，耸耸肩表示作罢，突然又说：“还是找个女朋友吧，一个人久了会出毛病的。”
　　找个女朋友？整天都在忙，哪有时间啊。不过••••••自然而然，脑子里又浮现田田清纯可爱的笑脸，不觉叹口气，人家不喜欢自己这张老脸啊！
　　回到家不久，夏花接了两个电话，一个半天没出声就挂了，另一个是田田。
　　田田仿佛心情很好，一个劲笑，“夏花啊，找到二少没？”
　　“没，手机停机，也不见上网。”夏花心虚说。
　　“算了，算了。他没福气！这个周末陪我玩好吗？”
　　“周末？好啊。”
　　“那星期天早上8点我学校门口不见不散！”
　　人生果然还是需要一个异性来润色的，接过电话夏花的心情舒畅无比，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是对星期天的兴奋期待。

　　星期天早上8点。夏花准时出现在田田的学习门口。为了不显得突兀，夏花穿了一身休闲装，把以往归置得整齐的头发随意放下，这样看上去，也到像个帅气的大学生。
　　“哇！天啊，我差点没认出你！很帅嘛！”不用看就知道是田田，她一身运动连衣裙，斜跨休闲包，蹦蹦跳跳的出现在夏花面前。
　　“猜猜今天什么日子？”田田仰起头，夏花老实地摇摇头。
　　“我生日！”
　　“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准备生日礼物！”夏花着实吓了一跳，这丫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嘿嘿，故意的，就是不让你买生日礼物。礼物就是，你要陪我一整天！”田田笑得理所当然，夏花心里有丝丝温暖，此刻他有种错觉，仿佛是田田借此宣布：喜欢你，所以你陪着我就是最好的礼物。但是，田田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可惜，联络不上二少。”不知为何夏花顺口说了一句。
　　田田嘟嘟嘴，“我说过他不来是他的损失，他以后会后悔的！”
　　原来是对二少的赌气。夏花有点明白，不禁失落。算了，今天就好好陪田田，让二少以后后悔去吧！
　　小女孩的玩耍不过就是游乐园，逛街，泡吧，吃饭，打游戏什么的。虽然田田满21了，也还是个小女孩。
　　到游乐园，又不过是坐坐过山车，进进鬼屋，享受摩天轮什么的，田田光是过山车就坐了三遍，夏花只陪了一遍就不行了，坐在长凳上回味彷然时光倒转的场景。
　　“待会又去哪儿？”坐在摩天轮上夏花问。田田突然安静了，半天才说：“不要问，陪我去个地方吧。”
　　夏花没有想到，田田说的地方竟是南山墓园。
　　不是清明也不是祭拜期的墓园分外冷清，郁郁葱葱的树木沾着湿气的小径都为墓园增添着哀伤和诡异。远处依稀有人扫墓，夏花收回目光看田田此刻变得沉寂忧伤的背影心情跟着沉重。
　　“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所以每年今天我都会来。”田田轻轻的说，并没有太多的感伤，却有无比的坚强。“很多人会觉得是我害死了妈妈，因该活在自责和悲痛中，可是我不这样想。妈妈是为了我好好的生活才牺牲了自己，所以我更应该快乐，要连同妈妈那一份一起，好好快乐的生活！”
　　“田田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夏花迷糊了。田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生呢？搬进宿舍住仿佛是任性赌气，染一头耀眼的金发又像是怪异嚣张，对学姐那样热诚到天真单纯，老是对二少流口水又是那么花痴，现在的她却是懂事坚强的。也许这都是她，因为这么多面才构成这个让夏花喜欢疼爱的田田，这个想要保护的田田。
　　“夏花，我们去老地方吃烧烤吧！”在回城的公车上，田田又恢复了她的活力。夏花点头，只要是田田说的地方，夏花都会去，当然除了女厕所。
　　吃完烧烤，天已擦黑。
　　“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照大头贴！”
　　照完嘻嘻哈哈的大头贴，两人以笑到肚子痛，时间才过8点。
　　“接下来玩什么？”
　　“K歌吧！”
　　想不到田田的音域直到三个八度，夏花连连叫好。田田也不谦虚，煞有介事地坐在沙发上严肃评价道：“夏花同志，五音不全还敢来参赛？回老家种田吧！”
　　两人疯到11点终于累瘫在路边的长椅上。夏花看看时间说：“我送你回去吧。”
　　“再坐坐。”田田一动不动，夏花只好由着她。
　　“夏花，你有女朋友吗？”田田突然开口，眼睛依旧望着天。
　　“没有，怎么？”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没有女朋友？”
　　“不知道，还没遇上合适的吧。”夏花说着有些心跳加快，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也许是电视剧里常有的吧，然后女生会问：“那，你看我合适吗？”
　　“那，你看我给你介绍几个怎么样？”
　　苦笑••••••夏花用手挫挫田田的脑袋，“别说我，你有男朋友吗？”
　　“以前，有。”田田低下头，“后来跟着另一个女生去国外，半路上坠机死了••••••”
　　沉默，夏花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做什么。这一天里听到了太多的秘密了，这个看上去无忧无虑简单快乐的女生竟有如此多的过往，难道正是这样的经历才能活得如此透彻？相比之下，自己总是怨天尤人，抱怨人事的不公也只不过是无痛呻吟罢了。真是愧疚啊，白白虚长的年岁啊，竟还不如一个小女生更能渗透生活的真谛。
　　“哎呀，说这些有的没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哼，让他劈腿，报应！”
　　夏花看田田若无其事的样子，莫名感动，自然地拉起田田的手说：“好了，送你回去了。”
　　明显感到田田愣了愣，终是没甩开夏花，就任他牵着到了宿舍门外。
　　“回去好好睡觉，明天不要迟到了。”夏花叮嘱完转身要走，田田叫住了他。
　　“什么事？”
　　“••••••”
　　毫无预兆，一个胆怯的吻轻轻落在夏花的脸颊，心跳仿佛停了一秒，等缓过气来早已不见那个吻的主人。
　　夏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伸手摸自己的脸，他只知道自己一切知觉都罢工了。是的，很不争气，活了25年的夏花，被田田这个吻，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