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梦境之四 ...
-
第二天他如期赶来了。他来的时候我正在打扫卫生，看到他还愣了一下。
本来以为真的不会来了。没想到。
“别扫了，快来伺候本宫。”
我傻傻地扶着扫帚：“朕以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然后我们心照不宣地笑，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没事，扫吧，我们聊会儿。”
“旁的不提，哥哥，怎么着也看不出您是那种职业的人呐。”
“可是我觉着，你也没太在意我是个什么职业的人。”
“职业是层皮。而我俩没什么关系，所以没必要在意。”就贫道这双手，还不知道造就了多少杀马特贵族呢，谁瞧不起谁啊。
“但是意气相投的人才会话多。”
我停下来，“未必，从前，我老子话也不少。”
手心出汗。心里想着，谁跟你意气相投了，啊？可自己心里也明白，确实有些东西，不大一样了。
我开始了工作程序。手刚碰到他的头发的时候，莫名的感到酥麻。
“发质真好。”捏着手中一缕缕的青丝，我忍不住说道。
“你头发也不错啊。”
这个倒不是假话。
“我就是做头发的啊。”
染发来回来去用了几个小时，期间他一直都在店里，我们基本没有停下过扯闲篇而...我还接待了几个剪头发的中年大妈。
我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面对这么个帅气少年坐在旁边，所有的大妈都像没看见一样。她们该说话说话该咋地咋地。这可不太正常。
我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儿。这里面有点问题。
整个上午过去了。
“你这里还真就一个人。”
“嗯。”
“也没有个帮手什么的？”
“没有。”我仔细想想，似乎有时候是忙不过来，“你要不要来干活？顺便...”
话没说完我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什么人都敢往自己这边扒拉！我本来第一反应是“跟着老娘学点东西就不用卖了啊”，越想越觉得圣母。真是...我都不想说自己什么了。
不过，也许只是因为我潜意识里不希望他是个鸭吧。但是路不是别人帮他选的。
“谢谢你的好意。”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低着头整理台子上的东西，此刻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他。
“但我不能接受。你...你别误会！不是我不想，而是...”
而是什么？
“我在那里有还有事情没完成。”他顿了一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很
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当鸭才能完成...？
“那你什么时候能完成呢？”
他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根本就活不到那个时候。”
“有性命之虞？”
“有性命之虞。”
我从镜子里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判断他言语中的真假。
“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对吧？”
“对不起，不能。”
“那么，”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有一天您能完成，希望您还记得您说过的话，呃...您叫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艺名，我叫谷雨。”
“我去哪儿找你？”
“别来找我。”他站起来，“我来找你就可以了。”
“你来找我干什么？把自己变成杀马特？”
“你嫌弃我？”
二十四节气之一的某人换上了星星眼看着我。
“我没有！”我们为什么在谈见面？
“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会一直往你这里跑，直到你烦为止。”
“...站起来我看看你头发。”我觉得是时候终结这个话题了。
染发效果不错。
我又叮嘱了他几句。然后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大妈装作没看见他，非做不可的事情，有性命之虞。
我瞬间有种被压迫的感觉。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小镇，其实暗流汹涌，而且自己已经被卷入其中。
还是不要再想了。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而如果真的威胁到我，想想也没什么用。
今天天气也非常好，阳光下的小镇，有着朦胧的光泽。
可我开始看不透它的真实面目。
结果我还是食言了，说好的再也不去那个地方呢？
走之前特地数了数兜里的钱。口袋里装了五张粉红色的毛爷爷，后来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张。总共就这么多了，再多的我拿不出来。也没想别的，就是怕他们看我没钱不让我见人。除此之外，还掐表从店里到广场跑了一个来回，确定我的速度无人能比，之后才敢踏上那条道儿。
蠢死了。我心里暗暗的骂道。但是又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多了解一点东西的欲望。
路边两排不超过四层的洋房，还是那个漂亮女人，在阳台上好奇的看我，我装作没看见她。我走过上次那个巷子口的时候捏了一把汗，生怕再来一回上次的事儿。幸好这回连鬼都没有半个。我接着往前走。
这条街真的很短，不一会儿就到头了，再往前走我就没去过了，不过隐约看见是条河，河两边都是荒草，看起来疏于管理。我没找到看起来会是那家伙出没的地点。
街道两边的房子，说实在的都长得差不多。有的门口有个小卖部什么的，但是，没有任何异样。有几栋一看就是私人领地，但是剩下的就不好分辨了。
我又沿着道儿走回去，同时不停的打量路边的建筑。又走到入口。
可能我今天穿的衣服不对？但是我也想不出应该穿什么。
我走到一栋楼下的小卖部，想买瓶水。但是这家店不知道怎么回事，酒水的种类特别少，烟的种类倒是很多。想来想去就买了一罐可乐，觉着一百块钱就买罐儿可乐有点小气了，就又买了
一包烟，带一个火机。
买了烟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抽。我想着自己干嘛就多此一举了。算了，放在店里没准也有用。
出门看看刚买的烟，是包八块钱的红塔山。根本没抽过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
这时候我开始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重复一遍，有人在盯着我。
不只是心里发毛的感觉。刚才我就站在台阶上，转身的时候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晃就消失了。我能肯定。
——我是怎么被盯上的？盯上我的是什么人？
不过，这些东西现在都没有决定下一步的行动重要。我是应该一直站着跟他们冷战，还是赶快跑？或者...想个办法把人引出来？
要说引出来，我实在没什么把握，太冒险了。要说跑的话，也很危险，但是勇哥又跟我说过，他们不会找像我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比较传统的想法，抓雏...之类的...这个就问题严重了，但是听说现在女人都自己出来卖，何必给自己找这不愉快...
所以一路下来我的决定居然是：站着不动，抽根烟冷静下。
把塑封撕了，抽出一根，点上火...好呛。
就在我把烟给抽上的时候，躲着那人现身了。
出来的是个男的，年纪看不出来，个子不高也不太壮实，倒挺清秀的，就是脸色不太好，有点发黄，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我装作吸了一口烟，眼前这人直直的看着我，好像有点气恼。
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了一会儿，我装作不自在的到处看看，发现就他一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瞪不下去了。
“烟。”他伸出手，是个肯定句，而且脸色更不好了，我都能感觉到他头顶上冒黑气。
我一紧张把整包烟都丢了过去。
刚才手抖得厉害，他可能看出来了。我假装很漫不经心的样子：“要火吗？”
但是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火机上，换句话说吧，他根本没理我，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包烟，倒好像那是个怪物似的。
我看着很是纳闷，这人莫不是有毛病？
过了可能足足半分钟，他突然仰起头，又仔细的看了我一眼。
“我靠，这小子有种。”
我听得一头雾水，看见他冲我摆摆手。
“你找小张？”
——我是来找人的，只是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姓张。但是，他怎么会知道我是来找人的呐？
难道...这烟是个暗号？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这小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他把烟丢给我，“你先跟我来。”
跟他走？跟他到哪儿去？我思忖着再往里走就不太好跑了，但是，这好像有什么门道啊，万一真能找着人呢？
“等等，我要找的人，他说他叫...谷雨。”
没想到他脸色更差了。
“你确定是谷雨？你看清楚，这是货真价实的红塔山，八块钱一包的。这可不是谷雨的价位。”
...看样子我刚才应该买□□或者大中华？反正不是红塔山就对咯
“谷雨的出场价可是五位数，能来找他的人，可不用买烟进来。”
虽然场面弄得很奇怪，但是我还是明白了，谷雨就在这里！顿时心中一阵窃喜。问题是怎么进去？
“呃，他可没告诉我多少钱，他只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说。”
男人看着我，似乎是在揣度我的话有几分真假，末了，他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
“现在的这些小东西...唉，还是不说了，真是下得去手。”
他头往里一探：
“小张，你出来下。”
从里面跑出来一个男孩，相貌平平，但是一看年龄就很小，皮肤十分白净，眼睛很大。说实话，我还真不能判断，我们俩到底谁年龄更小。
“她买了包红塔山。”
那孩子一看到我脸色忽然就惨白一片：
“哥，这不可能...不，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勾搭未成年啊！哥，她一定是弄错了！这一定是...”
男人一下就把他推到一边去，眼神十分凶恶：“谁是你哥！她买的就是红塔山，人都在眼前了，你自己去跟老大解释。”
那个“小张”马上就跪坐在地上，那个绝望的样子不是装的。
“不过，”这时候男人突然开口了，“她说，她要找的是谷雨...如果谷雨出面解释的话，也许老大能饶你一命。”
“小张”眼睛刷的一下亮了：
“我这就去找他！你，你跟我来...”
我心里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看着小张像只兔子似的钻进去，我估计也会差不多。
“慢着。”身后响起男人低哑的嗓子。
“谷雨可不好见，毕竟是这里的红人...以你的条件，本来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的，现在能见着了，说什么也得给点儿吧？”
我就知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不好意思，那是多少啊？”
他笑起来，但笑的声音有点像哭。
“把那包烟给我吧。”
我把烟丢给他，顺手掏出打火机来：
“那打火机呢？”
他一言不发，直接从我手上接过打火机，嚓的就点上了。
“快点儿，快点儿，磨磨蹭蹭的老大发现了就不好了！”小张看见我没跟上，又跑出来叫我。
“是啊，太阳都要下山了。”他还是哭一样的笑着，然后咳嗽了两声。
我最后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太阳像个大火球，而他的背影十分单薄。
忽然有种无可奈何的苍凉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梦境之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