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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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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洛铭盯着那捻着白玉般的棋子的手有些出神,只见那枚棋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半晌苦笑了一声,“我输了。”
“心不在这局棋上,输是自然的。”
洛铭看着面前这个清冷的男子,斟酌着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公子为何一定要我遣人去华曦殿道谢?”
只见那双好看的手一粒一粒将棋子拾回棋盒里,“三生卷算是华曦殿主动送给我们的。”
洛铭有些难以置信,就算是送的话,以洛都的地位,难道不是明着送会更好一点?
“郢城的那个女子,是华曦殿的人。”
洛铭此刻倒是冷静下来了,然而内心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郢城一行,若不是有公子在,只怕他能否安然无恙都是问题。洛铭自认从小见惯了权谋手段,然而那位身体羸弱的紫裳女子,却是他平生所顾唯一一位不逊色公子的人,那不是心狠手辣,而是招招致命。
没想到,她竟是华曦殿的人。
“三生卷既然暴露了,依公子看,华曦殿保得住否?”
男子摩挲着手里的棋子,“华曦殿的水比你想得深。”
男子说的并不清楚,洛铭却不敢再多问,这些年华曦殿名声越来越盛,公子竟像是默认了这件事一般,从不曾对华曦殿出手。
“依那女子的心性,既然我们要的是三生卷,她便主动送上,换得是洛都的一场内乱,虽然不太清楚她和墨夷家有什么交易,”说到这男子的嘴角似乎带了一抹罕见的笑意,“想必会在洛城等着我们。”
随着洛铭合上门离去,男子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恭敬地跪下来,“公子,三生卷已经送回去了。”
男子开始在棋盘上落子,“族里有什么动静吗?”
“您对上华曦殿一事,长老们对此,似乎颇有微词。”
“哦?”白子黑子很快各占了半壁江山,“华曦殿声名鹊起时他们似乎也颇有微词来着?”
跪着的人却不敢接话,当初族里不少人都对华曦殿欲除之而后快,只不过畏惧公子不敢出手,此时公子不在族里,有些人动作就大了。
“公子,那女子……”明知公子最不喜人吞吞吐吐,此刻倒有些问不出来了。
“她不是。”男子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就说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明显心中松了一口气,“三生卷已经到手了,公子还要继续留在洛都吗?”
男子满意地看着棋盘上的局势,用手撑住头,清明的声音带了些诱人的慵懒,“她以三生卷为礼邀我们入局,岂有不从之理?”
跪着的人心中惊讶,他还从未见过公子对一个女子有兴趣,不过那女子也确实精才艳艳。
此刻若是他若抬头便能清楚地看见他家公子脸上万年难得一见的笑容,“听闻雪岭上的梅此时开得正好,改日去瞧瞧。”
三枚飞镖以弧线巧妙地飞向陈晔的背后,陈晔执剑的手用力,剑从背后划过,青衣见状足尖点地再次扔出五枚飞镖,直直地飞向长剑在身后的陈晔,青衣嘴角得意地勾起,似乎笃定了陈晔毫无办法,却只见那从他背后划过的剑微挑,剑尖恰好勾住了那三枚飞镖,下一瞬间三枚飞镖竟转了个方向飞向青衣,刁钻的弧线轨迹打偏了另三枚飞镖,然后陈晔开始动了,青衣咬唇迎了上去,手上飞镖不停,却不是被陈晔的剑挑开,就是被陈晔借轻功躲开。
最后长剑稳稳地停在青衣的腰侧,而青衣手里的飞镖离陈晔还有三寸远。
胜负一目了然,陈晔的轻功比剑法好,力量,技巧,速度,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场交手都没有什么悬念。
“为什么……为什么不架在我脖子上?”那样输得只怕会更快吧?已经连续两次这样了,青衣忍不住问他。
陈晔收剑的手一顿,“我怕伤到你。”
听到这话青衣忍不住笑了,“你是信不过自己的剑法吗?”
“刀剑无眼,就算是一场比试也会有意外发生,我不想冒险。”青衣一怔,旋即明白他还在为没能护住主子而自责,一时间无言,陈晔帮她把飞镖一枚一枚地收好,递到她的手里,“该送药去了。”
陈晔不善言辞,很多时候他都是沉默着,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一个人去想,她哭过倾诉过后会好很多,陈晔不一样,他没办法哭,也无人可说。
心底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难过,还有些,心疼。
青衣伸出去的手没接飞镖,而是牢牢地抱住陈晔的腰,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抱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鼻子有些发酸,陈晔先是一僵,旋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比输了耍赖么?”
“才不是!”声音闷闷的,不肯抬起头来。
“力道不够,判断失误,弧线应该再大一点,发力的时候手的幅度不要太大,记住用暗劲,速度会更快。”
听陈晔一句一句地给她分析弱点,青衣那点小难过早就不见了,更多的是害羞,就这么抱住他,果然是一时冲动啊。
“还不松开?”
青衣有点不舍地退出他的怀抱,完全不敢抬头看陈晔,陈晔出乎意料地揉了揉她的发,声音更是难见的温柔,“郢城的事,不会有下次了。”
原来是以为她在伤心才给抱的啊,刚刚还有些雀跃的心情瞬间平复了,“哦,我去给主子端药了。”
有些失落地走向药房,走了几米远,回头看那个庭院里的身影,俊逸挺拔,心情突然又美好起来了,忍不住呢喃着他的名字,“阿……晔……”
“洛都的人送来这些东西是何意?”
司徒安看着那大大小小的一排玉,道了两个字,“回礼。”
那一排玉种类繁多,连少有的和田玉都在其中。她以三生卷为礼算是下了一份战书,那人便以玉为回礼应下这一战,高手过招,从来都是战局越大越有意思,以这般重礼开场,就不知接下来是何好戏了?
青衣敲门进来就发现君翌又在这里,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主子,该喝药了。”
“怎么,连人都不会叫了?”司徒安的声音有些冷。
青衣脸色一白,咬咬唇,有些不情愿地道,“见过副殿主。”故意咬重了那个副字。
司徒安当然清楚青衣那些小心思,也知晓为何她对君翌这般态度,只是,平日太过宠她,她终究会回到她该回去的地方,这般心性,莫说他人,连自己周全都不一定护得。
“不必……多礼。”尽管青衣在司徒安面前向他低了头,君翌明白,她心底还是记恨着自己的。
“是我管教不严。”
青衣猛然抬头,有些失控,“主子你为什么要道歉?”
司徒安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这般失礼,平日里教你的礼数都忘了不成?”
“要不是那个女人横插一脚,你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
“错全在他否?”
“那个女人是他的手下!”
“是君翌吗?”
青衣沉默了。
“君翌用人不淑固然有过,但不是全责。世间事千千万万,谁敢说尽在掌握之中?青衣,我不是神,我也会失误,那女子固然是一个契机,但即便没有她,郢城,我们也未必会赢。”
青衣有些失神地看着司徒安,声音已经嘶哑,带着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会……输?”
司徒安向来人心看得分明,她说得一点都没错,青衣太依赖她,仿佛有她在便无所畏惧,只是青衣不明白的是,她司徒安谋的也不过是人心罢了。
然而世间最难测者,莫过于人心。
“我想,我遇到对手了。”
君翌内心有些复杂,当初选择跟随司徒安的时候不是没怀疑过,他一身仇恨,就这么个还没他大的小姑娘,有什么能力够他臣服呢?后来才渐渐发现,她涉世之深,内心之强大,远非他能相比。
一个人强大便容易刚愎自用,她却能清醒地面对输赢得失,平静地接受意外失误,今日司徒安这一番话让他自愧不如,假使有一日他处在司徒安的位置,决计没有她的心态这般平静。不得不承认,奇女子,当如是。
“对不起,是我乱发脾气。”从房间里出来就一言不发的女子突然出声,君翌吃了一惊。
君翌有些不知所措,说实话,见惯了她的张扬,还真没见过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我没什么的,她这么说也只是想你快点长大。”
“我怎么小了?”青衣皱眉。
君翌抬头看天,笑了笑,“像个小孩子似的,会依赖,会发脾气,会没有安全感,要人安慰,要人哄。”
“我知道啊。”青衣晃了晃小腿,也学着君翌的样子看天,“可是不想长大啊,小的时候就不想长大,不想离开家,后来跟在主子身边,觉得这样也很好,他们教了我很多东西,然后我离开了家,主子也教了我很多东西,可是总有一天,我也会离开她。”
她最后一句说得很轻,马上就消散在风里,用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长发,“所以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一直学不会,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了?有主子,有阿晔,有岑溪,”她偏头看向君翌,嘴角似乎还带了点恍惚的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