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夏未迟

1、重逢（1）

　　滴答，滴答……
　　女主人把水龙头忘了，滴水声颤巍巍地在浴室里回荡着，寂静的夜里没有什么能压制住它，于是它便肆无忌惮地叩响墙壁、门板，又光明正大地反射到每一个角落。
　　房间里的空气都是黑沉沉的，尘埃沉默着，沉积到了空气的下摆。江颜面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手臂双腿无力摊开，她歪着头，闭着眼睛，惘然地听着水滴的回声，意识却很清明，残妆还糊在脸上，连做一个表情都似负有千钧。电话铃响了数次，应该是梁姐打来的，但她却没有动，只是努力地像往常一样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入睡。可是脑子里像播放皮影戏一样，反反复复地用绰影演着今天的、昨天的、以往的画面。
　　在心里无力地骂了一句，她用手腕撑着床缓慢地爬起来，爬向床头，打开床头柜——两个烟灰缸都是空的，干净的那一个里面应该装着的安眠药早就吃完了。看到空烟灰缸，江颜却没动，酒精押着她发了一会呆，心里才模糊地安慰自己一句，或许，泡个温水澡能让她入眠呢。
　　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打开灯，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她眼睛流泪，她皱着眉嫌恶地转过头，准备关掉吵得她不能入眠的水龙头，泪眼朦胧间却被一张花脸吓得后退一步——灯光下，镜子照得她一张糊满残妆的脸如同鬼魅。
　　江颜站稳了，没有动，她撑着洗脸台，眼泪却哗地浮了上来，无数的悲哀涌上她心头。她嫌恶地笑了一下。“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没说出口的话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她猛然抄起洗脸台上的面霜狠狠砸向了镜子。镜子应声而碎，上半部分惊恐地碎出裂纹，下半部分碎成流光溢彩散落了一地，面霜本就没拧紧的盖子与瓶体分家砸在了地上。这一下让她清醒了一半，她看向碎裂的镜子纹路把她的脸分成很多个部分，眉毛、眼睛、鼻子，构不成一张完整的脸了。
　　太失常了，今晚太失常了——她皱着眉，沉重的脑子还是供给了她该有的意识，脚上被碎玻璃刺出的伤也在提醒她今晚的举动太失常了，梁姐帮了她这么多，还她一个应酬就是应该的，何况她祝的还是梁姐的房子。深吸一口气，江颜后退一步，准备清理这个残局。
　　砰！摔到地上散落一地的面霜让江颜狠狠滑了一跤，她下意识扑向洗脸台，手腕却传来刺痛，洗手台左边的一块碎玻璃扎破了她左手手腕，血奔流一般地涌了出来，她吃痛地哼了一声，抬起手，玻璃粘着血掉在了地上，可伤口却还是汩汩地涌着血。
　　她右手捂着左手手腕，跌跌撞撞地扑到了床头，用手肘艰难地开了灯，开了抽屉，翻找着医药箱。可左手手腕上的伤口一离开右手捂着，便不可抑制地涌出血来。这伤口十分深，直径也足有四五厘米。在江颜翻着药箱的这一会儿工夫，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床单，她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失血让她本就被酒精麻醉的意识更加模糊。医药箱里也只有简单的棉签、碘酒和创口贴，根本就不足以应付这么深的伤口，她靠在床头，痛苦地闭着眼——这下，不麻烦梁姐都不行了。
　　眼睛已经发花了，江颜吃力地靠在床头，艰难地举起左手，想促使血液向心流而不是脱离体内，用右手摸到了电话，用仅存的意识拨打那个未接来电，迷迷糊糊的说了句什么，就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说

　　磨磨蹭蹭终于发啦，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