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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四章 ...

  •   【痴大古狱中辩正邪,俏丽娜雨中斩青丝】
      “抽死他!给我抽死他!狠狠地抽!”
      大古被绑着手,吊在横梁上,鞭子疾风骤雨一般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他虽然咬紧牙关,但如灼烧般的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发出阵阵深吟。
      反观康波特,他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张大软椅上,一旁的随从给他扇着扇子,他自己则一边呷着茶水,一边欣赏着大古的惨相。
      康波特得意地问大古道,“你不是很能耐吗?你不是很正义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好厉害啊~啧、啧、啧,大侠别来无恙啊~”
      大古疼的满头大汗,汗水顺着他深亚麻色的发丝滴落下来,浸湿了地面,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并没有去看康波特,只是垂着眼眸,承受着这一切。
      在决定要报复康波特一行人的时候,大古曾经不止一遍的自我质疑,自己的这种行为,到底是对是错。
      官吏和左大臣残害百姓,自有律法来处置,但这群人官官相护,上行下效,弄得一片乌烟瘴气,律法对他们毫无办法,可自己亲自惩罚这些人,就能算得上正义之举吗?
      泻私愤和维护正义的边界在哪里?以暴制暴,以恶制恶,到底是对是错?
      大古虽然选择了用私刑去维护正义,但在内心深处,还是对自己的行为深深地怀疑着。
      他不认同自己的所作所为,尽管他已然付出了实践。
      大古忍受着身上的剧痛,心中却忍不会想,如今自己所遭受的苦难,只怕是自己应得的报应。
      可上天为什么不去惩罚作恶的人,而去惩罚制止作恶的人呢?
      他不知道。
      其实在这间牢房里,除了大古、康波特和一众狱卒、家丁之外,还有两个人在看着发生的一切。
      只不过这两个人现在是隐身状态,众人既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
      这两人自然就是早已完成进化的,卡蜜拉的两个跟班,希特拉和达拉姆了。
      达拉姆问希特拉道,“还不去阻止吗?待会儿人被打死了,咱俩可要跟着倒霉啊。”
      希特拉用鼻子哼了一声,埋怨道,“不急,让他多挨几下,受点教育,学学做人。我就看不惯他那清高样儿,怎么别人都脏,就他是干净的?想当年,他连你我都能打趴下,就这么几头烂蒜,就是拔`不出剑来?装什么呢~我知道他怎么想的,短兵相接,怕下手重,伤及无辜,我可去他的吧!赶紧多抽他几下!”
      “可是... ...”
      “可什么是?”
      “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你要佩服他,你去给他当跟班,我继续跟着陛下。他倒是高尚了,回头还不是我们给他收拾烂摊子。”
      达拉姆又要说些什么,但奈何嘴笨,说不出来。
      希特拉埋怨道,“你看看咱俩现在,都快赶上他的专属保镖了。当初陛下刚继位那几年,咱们杀了多少不服管的,那时候何等威风,现在王位稳了,就给咱们派这么个苦差事,我就横竖看不明白,这玩意到底哪儿点好,就值得咱们陛下这样?!”
      “哪点儿好,反正陛下喜欢就行呗。希特拉,人要打死了。”
      希特拉看看大古,他在被打晕过去之后,又被一盆水泼醒。
      希特拉叹了口气道,“行吧,算他小子运气好,我们现身吧~”
      此时康波特看着被泼醒的大古,笑嘻嘻地说道,“告诉你,这几鞭子只是开胃小菜,后面还有丰盛的大餐呢。要不把七十二道刑具都给你来一遍,怎么对得起你一番苦心呢?是吧~”
      “您这是要给谁上七十二道刑具呀?”
      牢房内凭空响起了希特拉的声音,紧接着,两道强光凭空而起,晃得众人睁不开眼,强光过后,希特拉和达拉姆就站在康波特和大古之间。
      康波特看见这两个魔头,吓得赶紧站了起来,他想要往后退去,却被椅子腿绊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敦,家丁们连忙将他扶起,康波特倚在家丁身上,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对希特拉和达拉姆陪着笑。
      而希特拉和达拉姆两人好像没看到他一样,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大古身上。
      希特拉打量着大古的惨相,提高嗓门惊声叫喊起来,“大哥!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被关在这里,还遭到了这样的毒打?!看把你打的,都没人样了!不要说陛下了,就是我们兄弟看了也心疼!”
      达拉姆目瞪口呆地望向希特拉,虽然了解他的为人,但他这角色切换的也实在太快了。
      希特拉继续哭道,“大哥你快告诉我,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小弟一定帮你出这口气!”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来,用眼睛瞟着康波特。
      康波特吓得脸都绿了,五官凑在一起,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本以为大古已经离开王宫,和女王再没有瓜葛,生死由他去的,谁成想这两个大魔头还在暗中护着他,这下他可是撞枪口上了。
      希特拉逼近康波特,说道,“我知道了,原来是你这个老小子在刁难我大哥。陛下对各级官吏下发了指令,只不许他献祭,难道你会不知道?”
      “啊?... ...这... ...这... ...我真的不知道,也没人告诉我啊。”
      希特拉厉声说道,“这么重要的指令你竟然不知道!这是严重失职!草菅人命,罪加一等!等我告诉陛下,将你革职查办!”
      希特拉正说得慷慨激昂,达拉姆悄悄拽了拽他,低声对他道,“是不是先把人放下来?”
      希特拉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不理会达拉姆,只和康波特扯皮,“走!跟我去见陛下!你把她的人打了,看她不剥了你的皮!你趁早想好说辞,省得我们兄弟受你连累!”
      “希特拉大人,大人息怒,息怒。您看看咱们能不能私了?您也不要向陛下禀告了,我负责把人照顾好,保证养的白白胖胖,这事儿咱们就这么过去了。”
      “过去了?!那可不行!”
      “大人,大人,我会好好孝敬您二位的,”康波特踮起脚,够着希特拉的耳根说道,“我有钱,我有得是钱。”
      希特拉大怒,高声喝道,“你个垃圾货,敢拿钱摆平你大爷,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也太小瞧了我们哥们了!走,和我去见陛下!”
      “大人!两千金币!”
      “不行!”
      “六千金币!”
      希特拉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康波特看。
      “八千!那就八千!”
      希特拉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下来,康波特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说道,“您给我留个养老钱儿就行,回头我把八千金币送到您府上,少一个子儿,您拿我是问。”
      “看你表现吧,实话告诉你,我们不缺钱,就是要你一个态度,有了这八千金币做保障,不怕你对我大哥不尽心~”希特拉指了指被绑着的大古,“怎么还不把人放下来?!还等着我说吗?”
      康波特忙叫人松绑,大古失去支撑,一下子倒了下去,幸亏有达拉姆接住了他,让他伏在自己的肩上。
      “多谢。”大古轻声对他说道。
      “没事,”达拉姆想了一下,大哥二字他是叫不出口,只说道,“不用在意,我的朋友。”
      大古被放下来之后,当天下午就被康波特就近安排到自己的小妾家养伤,他是个不差钱的,拿出最好的创伤药,泥巴一样往伤口上糊,消肿止痛,生肉舒筋,再加上饮食起居照顾的十分周全,不过二十来日,大古就能下床了。
      大古刚一能活动,就立马离开了康波特这里,希特拉达拉姆两人早不知去了哪里逍遥,康波特也乐得他马上离开,各方都十分默契,只是苦了大古,白挨了一场打。
      大古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到了凯恩和小翅膀,这一人一鸟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到处着人打听大古的情况,他们在这里本来就人生地不熟,能得到的消息更是十分有限,最后还是多亏了小翅膀。
      大古问凯恩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此时小翅膀早已跳回到大古的肩头。
      凯恩摸了摸它不再洁白的羽毛,对大古说道,“这还多亏了它,你可要给它记一功,这些日子,我东躲西藏,还得打探你的下落,是小翅膀告诉我你在这里的,看它优哉游哉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化险为夷了,我一想,你多半是被女王救了,也就不急了。”
      大古无奈叹道,“哎,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
      凯恩拍了拍大古,“行了行了,能活着出来总归是好事。”
      大古跟着拍了一下小翅膀,嗔怪它道,“你这个家伙,要不是为了把你拽回来,也不至于白挨一顿打,你以后可要长记性!”
      小翅膀用头蹭着大古的脸颊,那笨笨的样子十分可爱,让大古也不忍心再批评它。
      之后,凯恩将测光仪还给了大古。
      凯恩仍旧打算先回山寨,而大古则依旧执着于他“全民测光”的心愿,两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
      两人刚一出城,就各自离去,凯恩快马加鞭往山寨赶去,大古则要在乡野间多留一阵子。
      要想给人测试能否进化,就需要用这个人的头发。测光仪虽然有了,可跟人要头发这种事却不好开口。
      在露露耶,像是头发、指甲、随身的物件,都是男女之间定情的信物,绝不可以轻易送人。
      大古知道向女人开口要头发会很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关乎一个人的贞洁。因此,他第一个开口的对象是男人,那是一个看上去老实本分的农夫,很年轻,尚未献祭。
      大古支支吾吾地开口之后,只听那人干脆答道,“没有。”
      男人冷漠地丢下这一句,便继续干活了,再不理会大古。
      大古又一连问了许多人,众人都对他避之不及,或把他当贼,或把他当神经病,对他不理不睬。
      也有不怕事儿大的,被大古的做法勾起好奇心,问他为什么要管人要头发。
      大古却因害怕会引起骚乱,绝口不提测光的真相。
      他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即使完成了进化测试,也暂且不把结果告诉受测者,若是此人不能进化,就告诉他“零”,若是此人能进化却不能恢复人身,就告诉他“一”,若是此人既能进化,又能恢复人身,就告诉他“二”,至于这其中更深一层的含义,等有一天时机成熟了,有机会共同对抗基里艾洛德人的时候,自然会公之于众。
      可现在的最大问题不是对测光结果的保密,而是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大古见男人们都不愿配合,便试着问女人要头发,有几次被当成了“变`态”,差点被围上来的人群殴一顿。
      大古不知道希特拉和达拉姆是不是一直在暗中跟着他,若他两人还在,肯定要在背后偷偷笑话他吧。
      自离开托勒幂的都城,他一路问,一路碰壁,一路碰壁,一路锲而不舍。
      这期间,在路过两个小村子时,有人见他的琉璃灯,也就是测光仪,做工精致,若是偷来卖了,兴许值几个钱,便要哄骗了去。
      幸亏大古自己警醒,经历了这些事,知道人心险恶,虽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他小心看护之下,测光仪才得以保留。
      他的盘缠早已用光,马也卖掉了,只有小翅膀还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他。它跟着他风餐露宿,跟着他受尽白眼。
      大古一路向南走,他想回到故乡加图索去,那里有他熟悉的口音和熟悉的面孔,也许在故乡开展测光计划会更顺利一些。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来越冷了,白天倒还好,只是到了晚上,大古不得不去寻找过夜的地方,他多数时候都会寄宿在伊西斯或者奈芙蒂斯的神庙里,但那里也不是每每都能寄宿,也常会有乞丐担心他会抢自己的地盘,而将他驱赶出去。
      一天夜里,大古在一座破庙里栖身,他迷迷糊糊正准备睡去时,忽然梦见希特拉和达拉姆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们怎么来了?”大古问他们。
      希特拉嘻嘻地笑着,“我们来看看额附大人啊~曾经那么尊贵的额附大人,如今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这真是可悲可叹,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达拉姆也在他的旁边附和地嗯了一声。
      大古想着,虽然这两个人救过自己,但却也是灭族的仇人,也不想和他们多聊,只说道,“不干你们事。”
      “是是是,是不干我们事。”希特拉道,“所以呢,我们也不打扰额附大人伟大的事业啦,只继续默默地给您老人家做护法神就好,您呢,也别再给我们兄弟添麻烦,我们感激不尽,您说好不好?”
      大古将头扭向一边,低声说道,“我又没求你们保护我... ...但上一次,还是谢谢你们。”
      大古说前半句的时候,希特拉不忿,就要怼回去,到后半句出来,才消了气,感叹道,“你倒是个实在人,要是我也有个测光仪啊,现在一准发大财了。”
      达拉姆不解这话的意思,就问他,“你怎么就发大财了?”
      “那还不简单,谁想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化,就得给钱!像他这么藏着掖着,什么时候是个头。若是不能进化的人,想要躲避献祭,就得找我给他证明,我还不发了?”
      达拉姆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希特拉正聊着生财之道,突然,有一道光闪过。光芒褪去之后,赛特披着深棕色的斗篷出现在三人面前。
      见到赛特,希特拉和达拉姆忙热情地打招呼,叫他三祭司大人。
      赛特微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大家都是同志了,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大古朦胧见看见赛特出现,心中感到奇怪,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看自己,又一想,这不过是自己的梦境罢了,又何必较真,便翻了个身,要继续睡去。
      没想到他这三人的说话声却不受控制地直往自己耳朵里钻。
      先是希特拉说道,“三祭司怎么也来看额附?”
      赛特一听这话,就不大高兴,说道,“什么额附,扫把星和你们陛下不是离吗,这可瞒不了我,我亲自偷窥......是我亲自看见的。”
      希特拉道,“是是,您说的是,他算哪门子的额附,撑死算个前额附。”
      赛特附和道,“嗯,这还差不多。”
      大古听他们俩喋喋不休,吵到自己睡觉,便骂道,“你们有完没完,要讲出去讲,我要睡觉!”
      赛特被一个普通人怼,也不生气,他看着大古,调侃道,“呦呦,小老弟还生气了,本事没多少,脾气还挺大~”
      “干你屁事!快滚!”大古一见到他们就烦,反正这是在自己的梦里,就算爆粗口也没人知道,“你们和她都是一路货!”
      “你看看!你看看!”希特拉佯装气愤地说道,“好心没好报!”
      赛特也说着风凉话,“可不是~好心好意来看看这个扫把星吧,人家还不领情。”说着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大肉包子,扔到了大古面前。
      那肉包子是用白面做成的,在这乡村野店里可不多见,在包子的上面,还点这一个红点,大古看一眼便知道,那是给丽丽丝的供奉。
      现在丽丽丝的生祠风头正盛,早就将伊西斯的神庙压下去了。
      大古本想拒绝,但腹中实在饥饿,因此只盯着包子看,却不伸手去抓。
      赛特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哎呀快吃吧,谁也不是圣人,有什么可抹不开的。你看看你,这一路走过来,多不容易。我还真挺佩服你的,要是换我早不干了,也难为你这么一根筋,这么牛犟劲儿~”
      大古听着这话,却从赛特对他的嘲讽当中,听出一丝丝肯定,他望向赛特,在梦中,他只看得清他的轮廓,但大古知道,那就是他。
      大古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为什么他和大祭司二祭司身为光之巨人,却心甘情愿为基里艾洛德人服务,为什么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故国覆灭而无动于衷,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奋起反抗... ...难道基里艾洛德人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大古问他道,“你们已经掌握了进化的方法,你们明明可以有那么多巨人......”
      大古的话说了一半,却被赛特打断道,“哎,打不赢,没用的,以前不是也跟你说过,你这家伙怎么就认死理呢?与其操那个拯救世界的心,还不如先把自己肚子填饱再说。”
      “可是... ...”
      “根本赢不了,赢不了,赢不了!重要的事说三遍!等离子光救不了78号星云,满意了吧~烦死了!”
      赛特说完闪身不见,希特拉和达拉姆也跟着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古猛地惊醒,周围仍是漆黑一片,并不见半个人影,深秋的冷风从破旧的门缝里灌进来,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他赶忙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无意间碰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个上面点着红点的白面包子。
      他将那个包子拿到手中,借着从破窗子里射`进来的月光,看了又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不是梦啊......”
      他咬了一大口包子,虽然这包子已经冷透了,但实在是好吃,他三口两口将包子吃个精光,吃完之后,便又倒头睡去,他要积攒体力,明天好继续赶路。
      可这一次却没那么容易入睡了,他满脑子都在回忆刚刚那一场梦,赛特的话就好像魔咒一样烙在他的心中——
      根本赢不了...赢不了...赢不了!

      秋雨连绵不绝地下着,让空气也变得湿漉漉、寒浸浸的。
      今天来看病的人比较多,丽娜和哥哥坤方一直忙到天黑才结束营业。
      晚餐是玉米粥、麦饼和咸菜,兄妹俩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饭,忙了一整天,都不大愿意说话。
      还是丽娜先开了口,打破沉默,她问坤方道,“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一个奇事?”
      “什么?”
      丽娜道,“咱们村儿来了一个外乡人。”
      “哦。”坤方继续喝着粥,对这个话题不甚感兴趣。
      丽娜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还是前天去祈祷的时候听说的,我们村来了个外乡人,那人只带着一只猫头鹰,还拎着一盏琉璃灯,逢人就要头发,你说奇不奇怪?”
      “那是挺奇怪。”
      “他带着个猫头鹰啊,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坤方抬起头,看着妹妹,眨了眨眼,问她道,“猫头鹰啊,怎么啦?”
      “你忘啦?之前就有两个人来过我们家,还住了好长时间,其中有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傻少爷,就带了个猫头鹰哎,你怎么不记得啦?”
      “我每天见那么多病人,哪能挨个都记得?”
      “可是那两个人不一样的,很好记啊...”
      “丽娜!”
      “怎么啦?”
      “不要把心思放在那种人身上,听老哥一句劝,多想想你掌家奶奶的梦。”
      “哎呀知道啦~没完没了的,烦死了!”丽娜气不过,老哥竟然以为自己喜欢上那个傻少爷,这也太看扁她了,“你以为我是谁啊?难道说我会头脑发热,看上一个一穷二白的小白脸?你也太小瞧你妹妹了。”
      “哼,”坤方不屑一顾,“你还知道他是个小白脸?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我要真小瞧了你,倒是我的造化。”
      丽娜见话题往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引,便不再说话,两人继续闷头吃饭。
      可过了不大一会儿,她便又忍不住问道,“你说他要头发干什么啊?是不是要施展什么巫术?村里人都这么说。”
      坤方正在喝粥,一听“巫术”二字,差一点没呛到,忙说道,“我可是正经医生,不懂那些东西。”
      在露露耶的时代,巫术和医术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谓“巫医神功”,就是如此。
      两人快速吃完了饭,收拾了东西,一夜无话。
      第二天,兄妹二人在看诊的时候,就听见候诊的病人们议论开了,一群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话也越传越邪乎:
      “听说那人专挑小孩子下手,可怕的很那!”
      “怎么个专挑小孩下手?”
      “就是管孩子要头发,还不是因为孩子好骗,给块糖就哄去了。前天到的村东头,跟在一群孩子后头打歪主意,幸亏大人们发现得早,不然就被他害了。”
      “还有这样的事,那真是太可怕了!怎么不把他轰走?”
      “轰不走,他自己说一定要把所有人家都走一遍才肯离开,你说这不是癞皮狗吗?放狗咬了几回,打也打了他好几回,听说那人也会些功夫,咱们占不着便宜,只能由着他去,现在家家户户都知道他了,不过多躲着他点,别沾上就行了。”
      “那你知道他为啥要要头发吗?”
      “肯定是歪门邪道呗,据说是续命的巫术,用别人的头发做法,夺了他们的魂儿,为自己续命。”
      “噫!好可怕啊~那他自己承认啦?”
      “你傻啊,哪有坏人承认自己是坏人的。坏人又没把罪行写脸上。”
      “就是,他这么死乞白赖的要头发,不要钱也不给钱,他图啥,还不是有更大的阴谋。”
      “哎哎哎,你们看,那个是不是他?”
      不只是谁说了一声,三五个病人围到了窗根前,探着头向外看去。
      “可不是,就是他。”
      “就是他,阿嚏!我前天还看过他呢。”
      “哎呀,他要进来了!可了不得了!”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不约而同地等待着什么。
      果然,大古推门进了医馆。
      外面下着雨,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小翅膀去林子里找吃的去了,只有他自己一人,提着那盏琉璃灯。
      “打扰大家了,打扰大家了。”大古怕把身上的雨水弄得到处都是,小心翼翼地走近看诊的里间,他知道大夫正在看病,便隔着屏风对坤方说道,“大夫你好,我不是坏人,我有点事情要大家帮个忙,一会儿就完事,不会影响您的,请您别赶我走好吗?”
      丽娜低着头,竖着耳朵等待着哥哥的回应。
      坤方什么也没说,只是长叹一口气,算是默许了大古的行为。
      “谢谢大夫!我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谢谢您了!”
      大古道完了谢,又退回到候诊区,挨个人要起头发来。
      可哪有一个人搭理他,所有人都看向别处,对不理不睬,在他的周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碰壁在大古的预料之中,他并没有因为这一点冷遇就放弃,他挨个要过去,又是一阵软磨硬泡,可依旧无人回应。
      终于,他走到了丽娜的身旁,丽娜依旧低着头,不去看他。
      大古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向她索要什么,而是说道,“之前我和同伴一起来过你这里,谢谢你们兄妹的帮助。”
      丽娜欲言又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个怪人认出来,反倒让她觉得难为情,她不自觉地摆弄着自己的长辫子,犹豫片刻,只说了句,“别客气,都是应该的。”
      “我走了,再见。”
      大古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医馆,又重新回到雨中。
      在大古离开后,屋内的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都在为自己的机智暗自得意,空气中又重新响起聊天的嗡嗡声。
      坤方继续看诊,丽娜忙着招呼病人和给妇女看病,一切如常,仿佛大古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丽娜也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但思绪却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快到中午时,看病的人不那么多了,她把手头的几个号安排完之后,寻了个空挡,偷偷拿了把水果刀,就往屋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屏风后面看诊的坤方注意到丽娜的举动,连忙叫住她。
      “外面下雨了,我怕鸡棚被冲坏,去看看。”
      “看鸡棚要带两把伞吗?!”坤方一语道破妹妹的谎言。
      然而丽娜根本没搭理他,拿着伞早一溜烟地来到了外面。
      屋外一片烟雨蒙蒙,各家各户都关紧了门窗,道路上积了好些泥和水,连个行人都难以看见,更别说大古的影子了。
      可丽娜不甘心,那人应该走不快的,她继续向南追去,又过了四五条街,直到快出村子了,才在路边发现了大古的身影。
      他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正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低着头发呆。
      想必这一路,他定是一根头发也没有要到。
      丽娜踩着泥泞走了过去,将伞移到了大古的头上,大古感到头上的雨停了,眼前又出现了一个身影,他抬起头,正和丽娜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丽娜虽然俏丽可爱,可在大古的心中却再难以泛起一丝涟漪。
      可丽娜看着大古一双清澈而忧郁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但马上,她就整理好情绪,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这么挨家挨户要头发是图什么,他们都说你是巫师,要头发做法,勾魂续命。”
      大古听了这话,睁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湿透的衣衫贴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心都寒冷无比。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动了动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然后,他又重新垂下了眼眸,他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好像是一直以来支撑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的,那名为希望的火焰,熄灭了。
      忽然他又听见丽娜说道,“不过呢,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估计问了你你也不会说吧,不过你放心,在我眼里你并不是坏人。”
      大古沉默地听着。
      “顶多算个铁憨憨,是个傻狍子吧。”
      被这样夸奖,大古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不过怎么都无所谓了。
      “你说你,要头发要的一点儿技巧也没有,也难怪人不给你。情侣若是约定终身,只拿出一小绺儿,集市里收头发做假发的,一收一大把,还得给钱,你就这么硬管人要,人能给你才怪!”
      丽娜说着,拿出口袋里的水果刀,贴着自己发辫的根部,一刀割了下去,柔韧的发丝被刀刃崩断,一整条又粗又长的辫子被割了下来。
      余下的短发散落下来,她的头发又黑又厚又蓬松,垂落在脸庞显得她更加可爱了。丽娜将发辫拿在手上,递到大古的面前,对他说道,“这些都给你吧,我这一大把,就当是给收走了,也不值什么。你看看,这么多头发,应该也够你用的吧,以后别再挨家挨户遭白眼了。”
      大古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长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眼中刚刚熄灭了的希望的火焰,又重新燃烧了起来,虽然只有一丁点,虽然还很微弱,但那已足够,足够支撑他继续走下去。
      大古将发辫拿到手中,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时口不择言,竟冒出了几句大实话来。
      他说道,“用不了这么多,只要一根头发就够了。每人一根,多了也没用。”
      丽娜先是一愣,在听明白大古的话之后,当即吼道,“你敢再说一遍!没有用?老娘白割了自己的头发???那是我精心养护的头发啊!!!”
      这怒吼在雨中消散,整个村子都要听见她的控诉了——如果各家各户没有闭紧门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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