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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6-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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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浴红衣(静女番外)
看着河面上渐渐消散的雾气,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栟州铜陵。那是个水绕山环的地方。
年年夏日,家乡的圣湖开满一池金莲,美不胜收!
我姓白,我叫白染衣,我有着龙华国人最为骄傲的血统,也是天家第四代的溟人护卫首领的女儿。
天下人皆知白氏一姓尽在栟州,白氏先祖曾是龙华的开国功臣,圣祖皇帝曾要与先祖共治天下,先祖拒绝了,发誓白氏一门世代效忠秋家,因圣祖皇帝曾救过先祖的命。几代下来,白氏不曾离开铜陵,守着这一池圣莲,除非是有特殊任务。忠诚和荣耀是白氏人最为骄傲的。如果真说白氏有什么污点,那大概……便是我了。这还要从我第一次见到无衣哥哥说起。
我童年的生活同白氏所有女孩一样,学书画琴棋,针织女红。日子单调而平静。有一天,父亲领着一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他比我略大,一双漆黑的眸子冰冷锐利,我不禁瑟缩了一下。父亲笑吟吟的告诉我,这便是我的哥哥。母亲,白氏的人不是从来不曾离开栟州么?我依稀记得年幼的我曾仰着小脸问母亲这个问题。母亲只是温柔地将哥哥和我揽在怀里,面上表情酸涩。过了很久,我到了蓝家,才知道当今圣上为坐稳江山,不惜将襁褓中的哥哥扣在深宫中作质子,只因哥哥是溟人首领的儿子。
父亲曾叹元和帝多此一举。既是这样对待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忠诚于他?父亲轻叹:白氏最骄傲的地方并不是曾经的荣耀和我们对天家的绝对忠诚,而是因为白氏忠诚的是自己的先祖、自己的姓氏。我不懂,直至今天我也不懂,难道人的一辈子就被葬在那个莫名的姓氏下?为什么不能忠诚于自己?犹记得哥哥那天在经过我身边时曾轻哼:小玩偶!我不是!我咬着下唇,却无力反驳。
讨厌无衣哥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得出的结论。
十几个春秋转眼就过。铜陵像是一片永远不会凋谢的风景,一如昨日般美丽。也许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吧。我终究发现,无论母亲给我灌输多少的忠诚安分,我的心都是冒进的,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看看落叶、看看枯枝,铜陵在外人眼中虽然美丽,在我心中却是死景。
虽然小时候我很讨厌无衣哥哥,但在心里却总觉得是幸福的。无衣哥哥经常偷跑出玩,回来就告诉我外面的人和事,偶尔会偷偷带些小玩艺儿给我,当然都是瞒着大人们的。其实父母未必不知,无衣哥哥私底下经常遭打挨罚,有的时候我偷些点心跑到宗祠去看他,他跪在那里不说话,让他休息会儿也不肯,我只好坐着陪他。
“哥哥,染衣不想要外面的东西了,哥哥不要去了罢。”我压下自己内心强烈的渴望,我不忍哥哥再因我受罚。
“那小染喜欢那些东西么?”哥哥看着我,我一语不发。
哥哥仍旧往外跑,仍旧挨罚,仍旧跪祠堂,但他都满不在乎。可他却不知道,从每天看到他的甜蜜到他深夜不归我的担心,我开始惊惧了。终于在一个深夜我从梦中惊醒,哭着跑到祠堂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下来。我不该再这样下去……可我该怎么办,我习惯了看着哥哥,等着他、陪着他,让他带我的心飞到那些遥远的地方,这渴望一日强过一日,我有了不该有的幻想。在祠堂里我跪了一夜,第二天病倒了。那天起,我不再见哥哥,我必须这样。听着哥哥在我门前诱哄、暴跳、无奈,我就是不开门,直到有一天我听不见这声音,忽然觉得不对,才打开门来。
我被门外的强光晃花了眼,也被哥哥那灿烂的笑晃花了眼。哥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那么温暖而熟悉。
“小染,不要再不理我,我会崩溃……”哥哥的声音里是无尽的温柔,抬头看着那朝思暮想的面容,很憔悴、很苦涩,“小染……我想……”
“哥哥,不要说出来!”慌张地掩住他的口,我哭了,痛苦而幸福。哥哥一声长叹,吻上了我。
每一代白家的溟人都会选出一位首领。自小武功优秀的哥哥一直被白氏寄予着厚望。给哥哥缝制一件黑色的衣衫,将我的祝福全部缝进去,咬断最后一根线,看着那衣衫,想象着哥哥穿上它的模样。
家中的门被毫无预警的推开,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推到了圣坛。看着众人鄙夷的神情,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面色沉痛的父亲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愣怔在地上。
父亲和族长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我只知道一件事,他们要给哥哥娶妻了,哥哥婚后就会成为新任的溟人首领。
白家的女孩在一定年龄后都会被嫁到各地的望族,她们与外姓人的后代有着白家的血统。这些后代中优秀的女孩儿还会嫁回铜陵,铜陵的白氏多少代都如此,为的就是保全最为纯净和优秀的白氏血统。真是可笑!我在心里蔑视着这不成文的传统,这祖上留下来的规矩害了多少有情人。
“按白氏的族规,此女应被沉潭,让坤环的水洗去她的罪恶吧。如果她能活下来,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从此,她不再是我白氏中人,任何人不得与她再有往来。”一向有睿智之称的老族长说出了这残忍的判决,取过父亲手中的韧绳,在我身后捆了我的手,“孩子,是生是死,全凭造化了!”老人语重心长。我心里一动,我知道,他系的是活扣。绳索另一端缠上了磐石。其实无论活扣死扣,对我来说已没区别,因为我心里早已一片死寂。对我而言,死亡就在旦夕间。
伴着那古老语言的经文,我没入水中,最后无限留恋地看着那每日和哥哥笑闹的遥远的庭院,我衷心地希望他忘记我,能够幸福。此生,我并不白活。哥哥,染衣至死都不悔,染衣骄傲,因为染衣忠诚于自己的心。
下意识的想要终结这毫无意义的生命,我没有解开绳索。只是浑浑噩噩地不断下沉。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已身在一个马车内……周围都是掩面哀戚的女子,我神情木然。人牙子把我们贩卖到各处,我被留在了蓝府。管家是个年轻好看的人,据说是相爷的私生子。我仍记得管家看见我的时候说,当真有生无可恋的人,留下她吧,这样的人在府里他才放心。管家问我姓什么……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我不能说自己姓白。于是,我有了一个编号,三百一十三。
在蓝府里,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初时对哥哥疯狂的想念在经历了岁月磨平后变成了绝望的哀思。管家性格暴虐,动辄鞭笞下人,我身上也结出了一道道痂,其实一点都不疼。时间走过时,总是悄无声息。我以为我的生命早就终结在坤环的水里。直到那天经过后花园时,我看到了相府小姐和她的心上人以及……他心上人旁边那一身黑衣的影子。就算离得远,我也不会看错,那是我多少个日夜亲手缝制的……
哥哥!
我几乎当时就要脱口而出。但我随即意识到这一句也许会带给他毁灭性的灾难。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他离去,而我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幕已落入一旁经过的管家眼里。
有多久没有再想起铜陵?想到父母,心里隐隐泛上一丝愧疚。门帘被挑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着眼前的人,准确地说我是痛恨他的!这个蓝府里的下女没有多少人能逃出管家的魔掌,失去了哥哥,我对命运已不想反抗,而我在蓝府几年……早已非清白之身。管家的动作带着点狠虐的发泄,折腾了一晚后,只是面无表情地扔给我一句相爷明日要见我,我的出头之日到了!管家身形顿了顿,终究离去,没有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外,第一次,我拥着被子哭了。脑海中哥哥一身黑衣的身影硬生生撕扯着我的心,我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他。擦干眼泪,笑自己还会疼,我闭上了眼,也许明日……又将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道槛。
蓝相什么都没说,就放我回来了,只是从那天起,分派给我的活计少了,管家也不再碰我了。我隐隐觉得这背后有些什么。日子依旧平静。
后来,小姐被逐出家门,再后来,小姐的心上人来寻小姐,我又看见了哥哥。只是远远观望着,我便转身离去了。管家在我身后阴冷地笑着,笑得我毛骨悚然。蓝相在最短的时间里查到了我的来历并传见了我。蓝相盯着我许久,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小姐身边,这样他就有了机会去说服小姐不要反抗他。原来小姐的心上人是太子,不过这又与我何干?不过是为了小姐腹中的那个男孩儿。看到我眼角的轻蔑,蓝相轻轻笑了,只说了一句话,我便一口应了他。他说,身为溟人首领和太子相互勾结,罪诛九族。
小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我在她身边的,当初蓝相赶走她时毫不念及父女之情,她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有了今天。于是,我把目光定在了一个据说是和小姐相交甚好的一位姑娘身上。离开蓝府的前一天,管家来看我。强忍着眼里的□□,他轻柔的声音里有丝愤怒,也有几分无奈,他说,没想到藏了那么久,他美丽的鸟儿仍然是要飞走了。我扭过头不再看他,对这个人,我真是恶心透了。看到他的目光,我就觉得自己是肮脏的。
终于几经辗转,我跪在了那姑娘的园子门口,那时,我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丝怀疑,那么小的女孩儿,那么不受宠的人真的有力量帮蓝小姐做到如此么?但为了无衣哥哥和父母,只能奋力一搏。我使了苦肉计,骗到了她的奶娘却没有骗到她。她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在那清澈透亮的眼神下,我不能撒谎。
我把我的计划和盘托出,以为她会愤怒。她只是淡淡扫过我,问我的名字。名字?自从有了三百一十三这个编号,我就再也没有想起过白染衣,那么美的名字……不再适合我了,我也不想要这编号,满是屈辱。于是摇摇头,我没有,请小姐赐名。
静女。终于,我又有了自己的名字,我很高兴,但是却忘记了怎么表达。
在她柔和善意的注视下,我突然有种感觉也许我要获得新生了。然而姑娘对我也是有考验的,她要我拿回自己的卖身契。
转回相府,我开门见山。蓝相并未愤怒,只是问我为何要卖身契。
我需要获得她的信任,才能做好你交代的任务。忽略管家紧握的双拳,我居然笑了,看着他惊艳的神情,我更加开心,真好,再也不用看见他了!
拿到卖身契回到凌府,她眼中流露惊异。
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是真的自由了。这样的女孩子,重新激起了我对这个世界的向往。
我跟在姑娘的身边,过着平淡的日子。我开始爱上了这种平淡、开始真心的疼惜湛露小公子,姑娘偶尔和我开些善意的玩笑,我心里却不时有感动流过。看着姑娘和子清公子在一起一对璧人的模样,我心里总是酸酸的,我很想念哥哥。时间越久,我就越有意拖延完成任务的日期。其实只要我开了口,就能留在蓝小姐身边了,可是……我不想辜负她。
就在蓝相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姑娘病了……病得很重。我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蓝相,蓝相只是皱眉不语,当他知道是蓝小姐所为后,居然露出微笑。我心底寒冷,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幸好,我再也不属于蓝府。子清公子要带姑娘治病,蓝相嘱我一路随从。低下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被人把柄在握的感觉太糟糕。
姑娘最后一次去看蓝小姐,是想向她告别。蓝小姐那次真的伤了姑娘的心。姑娘只来得及护住了我,她抓着我的手微微颤抖。可这一护,让我对姑娘所有的愧疚都溃堤了。我不能够再帮助蓝相监视着姑娘,我去求了蓝相,求他放过姑娘,姑娘对他已经没有用处了,姑娘也不会再信任蓝小姐。这是我唯一能为姑娘做的……
不再在乎那些人了吗?蓝相依旧恶毒。
无论如何,白氏都不会被灭门。看着蓝相轻蔑一笑,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傻姑娘,让你拿着莫须有的罪名哄骗我。哥哥会护着白氏,如果哥哥真的跟着太子,一定已准备了所有的退路。
你还是蓝家的人!
是么?我不记得我卖身给蓝家!我真该感谢姑娘让我拿回了卖身契。
走出蓝家的大门,第一次觉得天是清澈的。从此以后,我的生命里,只有姑娘。
姑娘自到了荆江起,对我们而言水润的天气却常常逼得她病痛发作。眼看着姑娘的生命在一点一滴消逝,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等到了瑞安,姑娘也不大说话了,只是看公子难过的时候偶尔和我说上两句逗乐的话,转移公子的注意。在铜陵的时候,我就知道瑞安这个地方,哥哥曾在这里带过一只绣球给我。翻着街边大婶的背篓,却找不到那只小巧的绣球。
不忍看着姑娘精神不振,我撺掇姑娘去看歌会,却意外地逼出了姑娘的隐疾。在所有人都手足无措的时候,那个站在姑娘面前的黑色身影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四目相对,心里一痛,想躲闪已经来不及。看着姑娘软软倒下的身躯和她眼中的惊讶,我知道定是哥哥做了什么,可是他做了什么呢?居然让一向镇定的姑娘如此害怕,突然想起姑娘南下前曾受过剑伤,那次姑娘便是这样颤抖着。抬头看向哥哥,他手中的箭羽被内力断成两截。
黑影一闪,来不及多想,我脱口而出:“哥哥!”
可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痛苦的看着地上掉落的半截箭翎,我知道……又错过了。
哥哥,为什么要害姑娘?哥哥,不管是为什么,我都不能让你伤害她,对不起……我也有我想保护的人,有我……想保护的姑娘的幸福。
姑娘似是知道了哥哥的来历,我想哥哥一定是触怒了她,因为她突然提起帮我找哥哥,那是个为了敷衍她曾经胡编的一个借口。想起哥哥,忽然有种预感,也许我给哥哥带来了灾难……于是,我请求姑娘帮我,在哥哥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他,虽然这帮助哥哥可能不会用到。姑娘定是看透了我了,用那样悲悯的神情,后来我一直在想,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怎么会有那种神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姑娘一直和我不一样,和这里所有的人不一样,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甚至不属于这里,在我看来她未必得到了幸福,但是她尊重每一份感情。姑娘说即便是亲兄妹又能如何,看着姑娘,我强忍住了眼泪,我知道姑娘是在尽自己最后一份心意。面对着这样的人,肝脑涂地都值得。
后来,我看到了姑娘的亲生父亲,也是我的师父,鬼手神医枕石。只是可惜,他始终以为姑娘是将军的女儿。那天公子来找我,问我想不想救姑娘。静女对姑娘可表日月,我这样告诉他。公子求了我,他说有一天也许他会忘记姑娘,要我留在他身边,把他和姑娘的每一件事都告诉他,帮他想起姑娘。我愕然,爱一个人,怎么会忘了她?隔天我才知道,是公子的师傅逼公子喝下忘川来换取解药玉灵丹。只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姑娘是师傅的亲生女儿。公子忘记了姑娘,忘得干干净净。师父说,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想起姑娘。
静女,天那么高,你不想飞飞看吗?姑娘的话突然闯入耳际,绞尽脑汁,我终于想到了一个留下来的理由。我跪在枕石面前,师父,请收留我吧,我不想再为人奴仆了,天很高,我要自己飞飞看,我不会在公子面前提起姑娘,求求师父。我叩下头去。犹记得第一次见姑娘,她是不要我跪的,不要我自称奴婢,我想,就是那一刻起,姑娘成了我的信仰。
即便是姑娘以后会误会我,能帮公子想起姑娘,能帮姑娘照顾公子,我觉得,值得了!
看着那一片汶河,我甚至可以想象姑娘醒来会是怎样的模样,不为别的,就为姑娘,那样的痛,我了解。
我一直知道,姑娘会找到我们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快到我还没让姑娘在公子心中留下任何影子,而且,是以如此疼痛的方式。在滁州城的市集我看到了哥哥,故意放慢步子,让他跟着我到了百越村,他应该是和姑娘在一起的,因为我听村民说,他打听的不仅是我,还有公子。
没想到师父也听到了风声,当机立断决定离开。怎么办?看着公子还有些褶皱的床铺,我趁师父不注意将赶场后姑娘给自己的小巧绣球遗留在床上,姑娘一定会看到的。走到一半,我看着公子,说我遗失了一只绣球。师父满脸狐疑,公子执意要为我取回,看着公子渐远的青衫,我微笑了,希望这次,公子不会再错过姑娘。
公子去了许久也没回来,焦急和思念同时折磨着我,终于忍不住,抛下师父我也回了百越村。当我再次听到哥哥那声小染,揪心的疼痛和绝望顿时袭上心头。哥哥,我已经不再是小染了,这个世间,早已没有了白染衣……你寻我来了,我该怎么办?
看着我看到淡漠的公子对姑娘冷面相向,却对我温和有礼时,我知道,姑娘眼中那片晶莹却不肯滴落的不是泪水,而是这摇摇欲坠的世界。姑娘笑着看我,静女,我把他给你带来了。是的,眼泪终究忍不住滑落,姑娘对我,一向言而有信,而我对姑娘,却做不了什么。
师父终于知道姑娘是自己的女儿,看着师父那在姑娘脖子上的双手,我注意到公子的眼中有不忍和惊痛,虽然公子忘记了姑娘,但是公子心中的爱已经强烈到了成为一种本能,也许师父再使一分力,公子就会僭越师徒之仪扑上去解救姑娘了。真好,这么多天的耳提面命都不如见一面带给公子的震撼。姑娘,应该幸福了!
我想再次跟上姑娘,却被姑娘制止了。看着姑娘真诚的眼神,我知道,她想让我勇敢面对哥哥。可我……真的能做到么?哥哥轻轻拥我在怀中,仿若我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我从来不怀疑哥哥,只是我配不上他了。我不再是他心中纯洁天真的染衣。
月上枝头,姑娘和公子都已远去,我只能安静地看着哥哥,这一回,我么可以在一起多久?
哥哥说,小染,不要再想了,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没有保护好你。从今天起,我们一直在一起,到……死!
哥哥的声音无比决绝。我笑了,我不怕死,世人不能容忍这样的爱,但是姑娘却给了我力量,姑娘说过,爱是没有罪的。姑娘的成全,我怎能辜负?
哥哥,有一天,如果小染不在了,你把姑娘当成小染去保护,好吗?我低低地请求。哥哥手一僵,好……
那么……就让我们在一起吧,如果天神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
从那天起,我们暂时在滁州安了家,哥哥叛出了白氏家族,也背叛了与太子的协议,扔下了幽都的一切事务,不再与他有任何往来,我们像两个真正的亡命徒,互相依靠和汲取着,那么贪婪又那么珍惜。颠沛流离却快乐的不能自已。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每一个黑夜,我都向上天祈求再多给我一天,我不贪心,只要再多一天……
我知道,哥哥这样做是放下了一切,背弃了所有的人,他曾经为寻我杀无辜的人,他曾经是太子势力的邪恶将领,但无论别人如何看他,唾弃他,他都是我唯一的哥哥,白无衣!而这三个字,早已深深烙在我的生命里!
57、益羁愁
其实我并不心痛。我只是来自异世的一抹游魂。然而秋尘的回答让我突然为这躯体的真正主人感到心寒了,幸而那个小小的婴孩不用承受今日的难堪,也许她死了,也许……她替我在另外一个世界活着?摇摇头,如果后一种猜想是真的,只怕也没有多少天的命。
“师弟,你……唉!”不知散先生是要说什么,但话语终究未能出口,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不错,我以为你是凌冲的孩子。”秋尘站起身,背对着我,“为了不给凌冲惹上麻烦,十几年我都不曾再让秋尘这个人在世人面前出现,我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忘了我。凭什么?”秋尘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叶子纷纷落下。
“子清是我唯一的徒儿,他做什么都会先问过我,没想到,他居然爱上凌冲的女儿!哈哈哈哈……”秋尘笑得苍凉,“本来我忘记了,你却突然出现,而且还来向我求解药,子清怎么能爱你?你既然是凌冲的女儿,就要代替父母偿债!所以,我让子清喝下忘川来换取你的解药,在他有生之年,他都不会再记起你!”
“你简直是个疯子……”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想起那天子清紧紧抓着我的手,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所以那么不愿意放开,而我居然……掰开了他攥着我的手,心里疼成一片:“你也说子清是你的徒弟,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子清敬你有如亲父啊!”
“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徒弟!”秋尘的一身白衣在夜风中凌乱,圆睁的双目满是血红,“我本来以为在山上躲一段时间,避过了皇兄的追捕就可以回去找雅竹,可就是他,他娘带他上山,他们母子居然用那块玉佩把我留下来。”
玉佩?从里襟摸出那块还染着体温的玉佩,仔细看着那上面的刻字。早就觉得这玉佩上的字来得蹊跷,原来……难道?我惊慌得望向秋尘:“难道……子清是你的儿子?”
“不是!”秋尘盯着那玉佩,眼中满是厌恶。我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龙华的皇子,每一代只有一人有这刻字的玉佩。接掌玉佩的人可以调动内廷禁军和各地驻军,其实,真到了危急关头,这块玉佩还可以调动皇帝身边的溟人和吐尔洪的守边军队。这玉佩上的尘字……是印信。”听着秋尘的话,我不禁咋舌,原来手中的玉佩比子渝的还要有分量许多。
“雅竹婚后不久,我也被赐婚了,只不过,我从未碰过那个女人,对她我亏欠很多。恰逢凌冲出事,我陪雅竹去边关寻他,走前,我就把玉佩留给了那个名义上的青王妃,告知她如有危险,还有玉佩傍身。而我把玉佩留下,皇兄也就没有了继续留我的理由。没有想到……过了那么长时间,我居然再次见到这块玉佩……,她的姐姐带着皇兄的儿子来找我。”秋尘顿了顿,看着前方不远处靠在树旁熟睡的子清的身影,沉痛的开口,“我日夜思念着雅竹,恨不能飞回去见她。就在我诸事打点妥当的时候,他们送来了子清……天意啊!宫中一定是出事了,那个孩子被下了奇毒,就是千日醉,没有解药,我只能给他玉灵丹保住他性命,他母亲南妃也为保他而服毒自尽。那块玉佩……是她对我最后的请求,我不能拒绝!而且,子清是皇兄的血脉!”
秋尘缓缓合上眼,那道伤疤在月光下更显纠结:“知道千日醉的不过几人,师父更是在制出千日醉后离开……没有他的授意,谁能给子清下千日醉?呵呵,皇兄到底还是不相信我死了。没有办法,我只能留在九陀山教授子清,后来赶他下山,是希望他能重回上京父子团聚,让他得回他该得的一切。”
“那你把玉佩给他,也是希望元和帝追查的线到了子清这里就断了?”我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轻轻点头。
我叹了口气:“先生看看我的眼睛,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安然地活这么多年吗?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凌府有个我。爹爹藏着我,就是怕世人看见我的眼睛就想起已故的青王爷。连外人都能看明白,我与先生朝夕相对也有一些时日,先生反倒看不明白。被仇恨蒙蔽了的双眼,果然再也看不到这世上任何的美好。其实就算母亲和爹爹在一起又怎样?当初爹爹自请出守边关,难道不是为了成全你?先生,这世上,你最愧对的人并非母亲,而是爹爹!如若以后先生见到爹爹,请不要告诉爹爹今日之事都是你一手造成,那样……爹爹会心寒,我也更加不会原谅你。”
秋尘身形呆滞,我知道,这话一定刺伤了他。
“还有一事想问先生……”垂下眼帘,我轻声问道,“你还会再阻拦我和子清吗?”
“不会。”声音疲惫而坚定。
我微微笑了,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在不安和惶惑中度过,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安。转过身去,我知道我还有太多情绪需要理清,其实,我不该恨秋尘、不该恨蓝云英,欠我最多的是元和帝。“我和你不同,你有家国天下,权柄尊荣,而我所有的,只有身边的人和子清,所以,我对这些的珍稀是超出你的想象的,如果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受了伤,我都不会坐视不理,是元和帝又怎样,先生,我要你看着,总有一日,我要问一问那九重宫阙里的皇帝,究竟有什么权力来这样伤害身边的人!”
看看手中的碧箫:“母亲的流泉早就随着她下葬了,至于你的啸月……交由我保管,如我回到上京,便将它与母亲一起合葬,可好?”
“那你那日所说都是假的?”身后的声音有着些惊喜和颤抖。
“那是母亲最珍爱的,我还没有那么不孝。”咧开嘴,心情好了一些,“还有,帮你不是因为不恨你,是因为母亲临终前……仍然念着你。”
“……谢谢……”
迈开步子,我朝溪水走去,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只有在水边,我才能平静下来整理纷乱的头绪。“卿儿!你……可会有一天,你认我为父?”
脚步一顿,“先生说笑了……凌卿尘有父亲。”不再回头,我向前走去。我并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秋尘本来就不是我的父亲。
抬头看着天上的晚星,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帮子清找回记忆!
可是,秋尘说他这一世都不会再想起我。这该怎么办?手无意识的划拉着凉凉的溪水,一阵风吹过,顿觉一股寒意袭来,引起我阵阵轻颤。
脚步声轻响,背后似乎有人挡住了风,心中一喜,我回过头:“子岚!你怎么会来?”
却意外地对上一双有些受伤的眼睛:“怎……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在睡觉吗?”我懊恼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子岚是谁?那日护着你的那个人?还是那个银白色头发的?除了他们、楚歌,是不是上京还有人在等着你?”子清如子夜般漆黑的瞳眸染上一层怒意,气势清冷骇人,这样的子清是我从未见过的。“子清……你发什么疯……”
“够了!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秋子清!”子清的声音尤为冷然,但是脚步并不移动半分,仍旧为我挡着寒风。心里一软,我凝望着他,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对了,我怎么忘了,你见人第一面就拉住陌生男子的手不放,这种不知羞耻的人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勾引人的机会……想来你的那个秋子清,也是你的裙下臣?”
“你住口!”我嚯得站起身,看住他,“你可以不承认你是子清,没关系,反正你忘了我了!但是不许你污蔑秋子清,因为他就是你!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子清!你不许说他不好,不许……”心里像针扎着一样难受,我哽咽了。怎么忘川会让人性情大变,他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如果他永远都回不来了呢?就像我们之间那些过往,我每天拼命拼命的记住,可是随着时间流逝,还是有些细节是我无论怎样温习都会流走的,在这里……没有人跟我说子清。颓然的蹲下,我任眼泪在脸上肆意纵横,我害怕了。
面前的人呆站着,一动不动。风撩起他青色的袍角,我别过头去。
“子清,你说你是商彦,那你便是商彦吧。可是……你真的都不会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很重要的事情么?那天你醒来……就拥有了今天的记忆吗?难道静女在你面前提起我,你都当她胡说吗?”用手背胡乱蹭掉了脸上的眼泪,我站起身。在经过他身侧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确实不记得很多事,可是师父怎么会骗我?”他问得认真,眼里有着震惊。
“既然你是商彦,何必问我?”我有些赌气。
“尘儿……”商彦的手握得更紧,我看了看那只手,轻轻开口:“如果真的想记起自己是谁……就要先承认自己是子清。”犹豫了很久,他点点头。
“你醒来的时候还记得谁?”其实对于忘川我一直是有疑问的,既然只会忘掉我,他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他不该忘了秋尘给他取的名字啊。
“记得师父、师伯,记得自己上九陀山拜师,但怎么来的我不记得了。”他的眼神有些茫然,我知道他在回忆过去。原来……子清心里根本就不是讨厌自己的母亲,而是深爱着他的。子清,可惜,你自己一直没发觉,你的恨,只是源于不能接受你那么深爱的母亲居然选择离开你,尽管那原因是为了要保护你。
“子清,如果你还不能接受这个名字,我会继续叫你商彦……你想知道过去就告诉我,我会把过去的一切都说给你听,也许,你会记起一些你不想记起的事情,也许,你永远都不能恢复那段记忆了,你明白么?”忧伤地看着子清,在他身上已闻不到原来淡淡的青草香,取而代之的是如清水般的冷冽气息。
一夜无眠。
除了楚歌,大家都是。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楚歌狼吞虎咽地啃着手中的馒头,我爱怜的擦去他脸上沾着的碎屑。楚歌白皙的面庞浮上淡淡红晕,更衬得他漂亮异常。早上,大家决定了这次一起进滁州城,子清和楚歌去买些食物和补给,散先生和秋尘则去打听莫诚则的下落,我看顾马车。
分工明确,一群人便分散行动。
翻了翻秋尘的包袱,取出个面具挂上,我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好像跟着个人,但我几次回头,又什么都看不到。
究竟会是谁呢?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也许,我见不到莫诚则,便要回到凤城了。
58、云深处
仔细打量滁州城,发现这里和凤城一比真是显得有些荒凉。没有酒楼茶肆,没有南北百货,没有热闹的市集,连房子也与百越村的构建相同,好些的就是石头屋子,差些的便是茅草窝棚,路上几摊马粪无人打理,整个城镇死气沉沉。
看着子清和楚歌两人笑吟吟地从前面走来,我不禁展露笑容迎上去。然而两人在看到我后都是神情一滞,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从背后升起,我猛地转过头去,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不满地抬起头,前方,银白色的发微微飘动,是桥儿!
桥儿毫不掩饰眼中的惊喜:“尘,居然真的在这里碰到你!
这个时候,楚歌已经悄悄蹭到我身后了。我回过头,看到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心不由一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桥儿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像点燃了一条导火索。桥儿冰冷如利刃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向楚歌射去:“有人执意要来找你,我们本来是要带他回凤城,他却在半途甩下所有人偷偷溜回了百越村。”感觉到楚歌在我背后瑟缩了一下,我抓住那只冰凉的小手:“桥儿,楚歌这一路也吃了不少苦,不要太过苛责他了吧。”
蓝桥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我不禁失笑:“子岚呢?回上京了吗?”蓝桥眼神黯淡了一下:“是。”终究还是要子岚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雷霆暴怒了,也许……还有落落。
“那群黑衣人呢?”
桥儿盯着我半晌:“死了。”
“你杀了他们?”我的声音在颤抖。
“是师父。”桥儿低下头去。
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我完全说不出话来。子岚,我欠你的,该怎么还!
“湛露他……”其实是想问蓝云英的,但心里那个结终究是打不开。“姐姐带着湛露回凤城了。尘,我们找个地方,我有事要和你说。”
看着桥儿严肃的神情,我点点头:“出城向北十里的树林,咱们在那儿见。这一路上北边的人太多,难免引起注意。”蓝桥看了看我身后的子清,犹豫不决。
一双手揽过我的肩头,我看见蓝桥的眼睛里燃烧起火苗,回过头,发现子清正一身傲然地站在我旁边。双目紧盯着桥儿,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几近剑拔弩张。路旁的行人已经侧目,未免有麻烦,我焦急的推了把桥儿:“快去等我们,不要引起围观了。”在我的再三催促下,桥儿这才不甘心的离去。
“子……”顺嘴的想叫出口,忽然愣怔了一下,“商彦,有没有办法可以通知到你师父和师伯?我想,也许我们不用找莫诚则了。”
子清看着我,那双曾经无比清亮的眼睛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看得我面上一热,别过头去。子清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想叫我子清,不必改口。至于师父,还是要留下来等他,滁州城虽小,但找一个人实在不是很容易,何况我们这些北方人在人堆里始终是太乍眼。”仔细想想,子清的话不无道理。我们只好等在原地,直到日暮西山,才看到秋尘那飘动的白衫。
不出所料,仍然是一无所获。
和蓝桥会合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看着桥儿认真严肃的面容,我真的很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
“昨天接到外祖父的飞鸽传书,外祖父知道你找到人了……让我们把你带回凤城。”桥儿自动忽略其他人,只是对着我说话。
“回凤城?”我心里跳了一下,居然被我猜中了,“那莫诚则呢?封仲德还在,我们杀了他那么多人要去自投罗网么?”我看看身旁的这些人,好吧我承认我心软,虽然有我极为讨厌的,但也不想他们因我而陷入危险。
“外祖父说一切回了凤城再做定夺,至于叔父……师父怕他对你不利,强逼他返回了上京。”
“这么说……现在回凤城是安全的。”我陷入沉思。
“尘……不要再想了,和我回上京吧,外祖父说南六州不安全,找到你便要即刻启程。”桥儿有些焦急了。
“这……”看看一旁的秋尘,封老爷子和他是忘年交,有他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吧,“好吧,我们一起回凤城。”
马车经过三天两夜的奔波,终于平安抵达凤城,当我再次踏入封家大门时,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之前,还曾在这里咬舌,我苦笑了一下。
封老爷子仍旧是一脸精明,但声音倒颇为慈爱:“丫头,路上吃苦了吧?别来无恙否?”说着看了眼子清,“看来丫头苦也觉得不苦。”我呵呵一笑:“爷爷精神还是那么好。”省略寒暄的言语,秋尘只是冲封老爷子抱了抱拳,封老爷子也微微颔首:“鬼手神医枕石与杏林圣手散云二位先生屈尊来此,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随即宽宽的袖袍一摆:“奉茶!”
众人落座。
看没有外人,我便将心中疑问一一道出:“爷爷,桥儿说封仲德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笑了,白胡子一颤一颤:“就知道你憋不住。”
看见我面色焦灼,老头儿也不开玩笑了,正色道:“虽说澜王爷和仲德是一起动身的,但老夫总觉得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一来,仲德的品性老夫是了解的,单凭澜王爷的几句话仲德是不会轻易低头,这里面就透着蹊跷;再来,老夫听闻最近北方有异动,凡是这一路追踪丫头的人就不仅仅有元和帝派出的,那么后来那些会是谁,因何找上丫头?几日前,老夫听说幽都的都卫失踪了,又被找到了尸体,那尸体早已腐烂,据仵作推测死了一段时日了,那么这段时日里,那个指挥着幽都防军的人会是谁?北方的异动也在这几天,丫头南下,实在太过巧合,丫头可知那幽都防军的幕后首领是谁?”
定睛看着封老爷子,如果真像他所说,那么静女处境应该是极为危险的。白无衣抛下幽都只身入滁州寻找静女,想来是给他的主子带来了极大的麻烦。那么……追杀我们的另一路人应该就是他主子派出来的。与其让他们处于危险之中,不如尽快找到他们的下落然后通知他们,下定了决心,我便不再隐瞒,开口说了实话:“爷爷,幽都的幕后首领是白无衣,爷爷可曾听说过?”
“你说此人姓白?”封老爷子极为震惊。
“是。”虽然对他的震惊有些疑惑,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白无衣一直在暗处保护我,目的是为了找他的妹妹白染衣,其实爷爷也该听说过这个女子,就是我身边的侍女静女。静女……当日是和子清一起失去下落的,白无衣保护我,就是为了通过我找到静女。我以为他走之前什么都安排好了,不想他竟是丢下所有就赶来了,那日在河边……杀了封仲德手下的就是白无衣!我最后是和他们在滁州和南宛交界的百越村分开的,我怕跟着我,大家都不便。”
“原来如此……也是多情之人……”封老爷子捻须长叹,“也许……帝都要变天了……真是多事之秋。凌将军还在远征塞外,宫廷里就起了内乱。听说丫头的妹妹这次也入宫了。”
想到落落,这几天的担心全部翻涌上来:“不知爷爷可有什么办法能让落落出了那道宫门?”
“这里离上京,山高水远,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但是丫头大可放心,重华郡主不会有事。”老人家见世面多,确实比我稳重,此刻我急切地想得到封老爷子的解释:“爷爷如何得知?”“内忧外患已够元和帝头疼,如果再对重华郡主下手,龙华危在旦夕。况且……元和帝还没有捉到丫头,重华郡主在一天,丫头就不会离开龙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要拿你,还不算困难,若重华郡主一除,丫头会如何?”“到塞外找爹爹,趁乱造反,杀回龙华!”我掷地有声,在座的人皆面色一整,我微微笑:“丫头早就说过,心中没有国仇家恨,丫头只想自己爱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就这么简单!谁伤了我的家人朋友,我必十倍讨还。”
“就是如此,元和帝还拿捏不准丫头的性子,也拿不准你的人面儿,此番仲德回上京,他一定会知道老夫是你的后盾,所以还不能对你妹妹怎样。”封老爷子说的不疾不徐。让我瞬间心安。
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啊,遇事就是比我沉稳……我不禁在心中感叹!
封老爷子看着秋尘半晌:“老夫一直知道你还在……却想不到原来你离老夫这么近。”秋尘不语。散先生仍然是一脸的置身事外、孤傲狂放,我暗自摇头,真不知道这个老人家有什么可孤傲的。封老爷子看秋尘没有相认的意思,便也不再勉强,转向我:“既然龙华已经难有丫头的容身之地了,不如丫头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帮老夫打点打点生意,老父对你上次用来交换碧罗烟的那个方法很感兴趣,丫头的精明颇有乃父之风。至于丫头的妹子,老夫也会想办法,待她一出了皇宫,便也接到凤城来,如何?”封老爷子的话说得入情入理,属于听起来让人感觉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那种,我点点头,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只能静观其变,而且……普天之下,能给我提供容身之处的恐怕也只有封家了。
封老爷子看我点头,笑颜逐开:“还有一件事,既然丫头回来了,采绿便还跟着丫头,小湛露的抓周礼择吉日而行吧。这次就不要太破费了,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丫头看呢?”刚刚喝了一口茶的我差点呛到,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封老爷子大小事都要先问过我?带着疑惑看过去,很可惜封老爷子吃盐比我吃的饭都多,我如果能看出个寅卯来,我也是人精了。我不是人精,所以我看不出来。
抬眼扫下了屋子里的几个人,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也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59、一剪梅
传说中的流星
(愚人节礼物,见者有份)
凌卿尘到了凤城,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这天晚上,秋尘夜观天象说晚上可能会有扫把星出现,小尘尘一听高兴了,妈呀,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流星的说?本姑娘活了两世还没见过流星。
于是小尘尘强迫竹后妈给她弄来了传说中第七章曾经的烤鸡翅膀(众人:竹你个骗子,哪里有烤鸡翅膀。竹泪奔中:555人家原来写了的,后来被人骂小白就删掉了……做作者难,做不白又不雷的作者更难~~~~),顺便把她的一众美男帅哥老爹皇帝溟人王爷统统弄到了凤城。
小尘尘:来人呀,把这个皇帝给本姑娘拖出去阉了。
元和帝:大胆!你居然敢阉了朕?
小尘尘:谁让你搞这么多事,少废话,阉了之后扔妓院去。
众人闻言抖了抖,赶紧在心里盘算有没有得罪过这个小女子。XX将元和帝拖下~
小尘尘:把那个什么秋尘拖出去同阉!
秋尘:卿儿,我是你亲爹啊……
小尘尘:(白眼)拜托大叔,我是穿来的好不好,还有,不要叫得那么恶心啦。
小尘尘在众人簇拥下离去。
夜半时分,小尘尘兴奋得爬上房顶,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流星,小尘尘在心里许愿:老天啊,掉下来个流星让我许个愿吧~~~~
说时迟,那时快,天上一颗巨大的石头拖着长长的尾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正对着小尘尘的面门砸下来,瞬间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小尘尘被埋入三尺黄土,于是乎,我们风华绝代、冰雪聪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尘尘在还没有来得及和子清有机会OOXX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一众美男悲痛欲绝,子清悲怆的在坑底怒吼:“苍天啊,为什么还不更新?啊,说错了,苍天啊,雷死我吧,让天雷来的更猛烈些吧。”
子清话音刚落,老天不负众望的劈了一道惊天大雷下来,所有人被炸得灰飞烟灭。
雷公:老天夜……刚刚有人喊得太悲怆,吓得我的手一抖,直接敲了道天雷,不知道这次雷到了谁……哎呀,没看见呀没看见。
老天爷(阴笑中):小样儿的雷公还和我斗~~~~~~~
老天爷的二奶:爷~为什么今天显灵了阿
老天爷:下面那个人命很苦啊,如果是达官贵人喊,我就不会给雷公施法让它敲雷了~
二奶:那……为什么那么多苦命人喊爷,爷也不显灵啊?
老天爷:(不屑)我是谁?我是老天爷啊,如果随便有个人求我我就显灵,那还不累死!
二奶:可是爷今天究竟为什么显灵了?
老天爷:(仰天长啸)我不做大哥好多年……太长时间不出来,大家就不信了,所以偶尔也要满足下群众的愿望,大家才会继续相信我。
二奶:爷,你真坏!
老天爷拥着二奶□□着离去………………此处省略细节3500字,请自行想象!
妖孽狂乱的某竹惊魂未定的从帘子后爬出来:原来……原来真相竟是这样滴……
全文完!!
自此弃坑~!!!!!!
下面一剪梅正文:
这次的抓周礼没有再另行通知当地的富豪商家,只是一家人摆了一桌家宴,由于秋尘那张冰山脸,餐桌上的气氛一直很低迷。只有湛露熟门熟路的爬上我的膝头,仿佛长时间的分离并没有生分我们的感情,一时之间,我竟生出了一种惆怅,龙华这么大,除了子岚、落落,竟然只有湛露这一个小小的人儿是能让我全心信任的,因为他还什么都不懂,他不会害我。抱起湛露,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心里酸痛不已,原来我的心已经变得这么狭隘了,我竟然……连子清都排除在外了……
饭后,封老爷子在自家的花厅开始了抓周礼。
一张羊毛毯子铺在花厅的地板上,上面放着小算盘、小毛笔、小玉印等等,我看着那个趴在羊毛毯子上软软的小东西,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他的一生怎么能就这样被决定?也许他根本不爱仕途、经商、不爱权柄、沙场,只想一心做个平凡人呢?
“等等!”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我已经开口阻止。
众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我身上,封老爷子早已收起平日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表情严肃。看着大家不解的目光,我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经历就像一场闹剧,众人都好好的站在这里看我演这场戏,这场一个人的闹剧,看我无望挣扎着。鼻子一酸,我伸手拔下发上的玉簪朝着那块羊毛毯子走去。在经过子清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轻轻把那枚竹叶玉簪放在毯子上,我轻轻退后。
“丫头这是何意?”封老爷子面有不解。
“爷爷,丫头想跟爷爷讨个承诺。”我认真地看着湛露,湛露,你的身上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你知道自己有多辛苦吗?无论你今天选择什么,你都将会担负起封家的一切,就算你不想,封老爷子也会把你丢出去磨炼,让你成为合格的封家的接班人,以后,你的肩上就不仅仅是封家的产业,还有龙华的经济命脉。我叹口气,他还这么小,这么稚嫩……然而在过不了几年,他就要在封老爷子的教导下学习怎么做一个奸猾的人,真的不想看他这样辛苦的生活,会不会等他长大了,突然有一天他埋怨今天的一切,他甚至都没有选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机会?
“爷爷,你敢不敢和丫头赌一把。”我坚定地回视着封老爷子。
“说说看。”封老爷子不动声色。
“这片玉竹叶是我最爱的一个物件,这是我及笄时……子清设计,子岚寻了玉,上京的百姓帮我打造的,我一直很珍视这个东西,不曾离身。今天湛露抓周,我是他干娘,也想给他添样东西,多个选择。”
“妹妹,不过是个形式罢了……”蓝云英低声说着。
“你是湛露的娘,难道你真希望他以后过那样的生活吗?就算你如此狠心做得到,我也做不到。我不想湛露以后长大了遗憾。”我看着蓝云英,这个女人是爱自己的儿子的,为什么……无论在亲情上还是爱情上,她都这么软弱,我有点怒其不争。
“爷爷,如果湛露抓了这毛毯上的任何一个物件,我都不会再多说什么,但如果湛露抓了我的玉竹叶,希望爷爷不要从小就把湛露当做封家未来的主子来培养,至少给他一个完整快乐的童年,等他长大后,让他去选择他自己想过的生活吧,不要把整个封家变成他的负担,好不好?”我的声音带着些哀求,我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在看到那个绵软的孩子时,我所有的怜悯和爱意再次泛滥成灾。
“难道就为他一个未见得好的所谓未来,便要老夫赔上整个封家?”封老爷子的声音深沉有力,一句话压得我险些喘不过气来。“不会的爷爷,不会赔上整个封家。封家在龙华存在了几代是有它自己的根基的,爷爷,湛露是你的曾孙啊,难道你不希望他活得没有负担活得快乐吗?”
“那是他身为封家人的责任!”封老爷子掷地有声。
“不对!那是你们自私!”我一时情急,竟然没有注意措词,“封家的势力就这么让人放不下?他只是生为封家人没得选择,爷爷,就算是当了皇帝有身负天下的责任,首先他也是一个人啊,他也对生活有着最基本的要求不是吗?湛露也一样,他不仅仅是封家人,也是您的曾孙,是……是云英姐姐的儿子,是我一手带到这世上来的孩子啊,他将临的时候,那么多人企盼着,就是为了要让他有个不快乐的人生么?爷爷,至少保留他这几年的权力吧,等他成人的时候,有一个选择的机会也好啊,爷爷也并没有实际的损失是不是?”
封老爷子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一屋子的人早已鸦雀无声。
我知道我今天着实是冒进了,但让我看着自己一手迎接到这世上的孩子以后背负那么大的压力,我心中确实不忍,连我都无法承受失去周围任何一人,他如果接管了封家……他赔上的将会是自己的整个人生,难道就为了那个莫名的责任?我做不到,也许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但是在我眼中,湛露的快乐确实是高于一切的。
毫不示弱,我勇敢的看着封老爷子,我知道……他正在动摇。不是因为我的言语多么恳切,而是因为他疼爱湛露的心不会比我和蓝云英少一分。
“启云……开始吧。”封老爷子盯了我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发了话。我能明显地感受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除了蓝云英。
我看着湛露,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的,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着我的心,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算盘、毛笔……小湛露拿在手里一一把玩,瞥了眼蓝云英,我知道湛露再这么犹豫下去她一定会崩溃,其实不光是蓝云英,就连我,双手的手心也是湿湿的。一双温暖的手搭上我的肩,我一下子安静下来,心里透着温暖,回头看去,是子清站到了我身后。“别紧张,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看天意吧,选择别的也未必就是苦难。”子清温润的声音响起,有一瞬间,我盯着子清失了神,我以为是从前的那个子清回来了。眼眶不禁湿润了,终于知道,我有多么想念子清,即便是现在天天看着他,我也能清楚地辨别这具身体里现在住着和子清不同的灵魂,他是商彦,彻头彻尾的商彦,只是他身上偶尔还有子清的一些痕迹。也许,这才是原本的子清,以前的温和可能只是表象,突然有种感觉,可能我真的不了解子清。看着面前的人,努力甩去心中的酸涩和些微陌生感,我回过头去静静等待着湛露的选择。
湛露胖胖的小手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骨碌碌的圆润眼睛转了转,朝着我的玉竹叶歪歪斜斜地爬过去。我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只见小湛露在羊毛毯子上坐定,伸出小爪子一把抓起了我的玉竹叶,放在手里,小嘴儿一咧,乐了。我两步上前抱起了圆圆胖胖的湛露,回过头看着封老爷子,封老爷子面不改色。
“爷爷,丫头替湛露谢谢爷爷了。”余光瞟了眼蓝云英,她满脸复杂之色。微微一笑,我低下头逗弄怀中的小湛露,这是我到南六州以来心情最轻松的一天。
也许心情好转了,也就放松了警惕,我几乎忘记老狐狸是从不做亏本生意的。瞻露得到了赦令,我却被老狐狸抓去帮佣,有的时候,我在半夜嘴里叼着半个馒头辛苦画着账本图表的时候脑子里经常浮现一个画面,还记得《无极》里,张东健露出颠倒众生的羞涩一笑,说出一句极经典的话,我想我对着老狐狸就总是产生这种同感:“跟着你,有肉吃”……
忙碌的日子总是让人忘却很多烦恼,我本以为我会少了和子清相处的机会,谁知老狐狸连自己忘年好友都不放过,直接把秋尘扔到自家医馆去坐诊,子清则留在自己身边与我朝夕相对。通过老狐狸这一系列行径,我对其进行了高度概括,总结为八个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日子渐渐转入数九隆冬,今年,没有人再记得我的生辰,那天,我自己在挽霞山庄对着一池荷花缅怀许久,终于承认那些日子都已过去,我还有路要走,子清是、桥儿是、蓝云英也是。我开始分外的想念上京,想念我的锦绣坊,想念远在边关的爹爹和被宫门阻隔在另一个世界的落落,也想念子渝、子岚。老狐狸送我的信鸽已飞去上京许久,却不曾有信传回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是这样的。我很怕突然来了一封短信告诉我,我所牵挂的人都没有了。与其这样,我情愿什么也不知道。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不眠夜了,最近挽霞山庄突然多了很多生意,订单不再是封家固有的老客户催下的,几经查证,发现有上京的、栟州的、甚至还有吐尔洪的,我忽然想起封老爷子那句话,最近上京要变天了。难道大家心里都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嘴上不说,我心里却焦急着,我的家人,还在那个坚固的黄金翡翠的牢笼里。
“姑娘……姑娘,有信!”采绿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飘来了。
“上京的?”我一下站起身向前迎出几步,却停在门口。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这半年经过的事让我变得太过敏感,不相信直觉,什么都要眼见为实。看着采绿在院中地上撒下鸟食,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停落在院中。
“姑娘……这是什么?”采绿疑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低头一看,鸟喙上正衔着一剪寒梅,梅花莹白高洁。打开采绿递上的纸条,上面寥寥数语:上京时值隆冬,但花事繁盛,然好花无根不能常开,应及早入盆移植,南方性温和,花能活否?
60、西岭雪
看着这许久未见的熟悉笔迹,我的思绪一下子飘飞回上京的那座小院,秋子渝雷打不动的一天一张的拜帖,后门那个雪衣翩然、神采飞扬的年轻王爷,与我斗嘴胡闹、乐此不疲的大毒舌,在树林里与黑衣人缠斗的卓然身影……一切像电影倒放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原来对于这些从来都不曾想起的事,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抚上胸口,那里的伤在阴天还会隐隐作痛,是潮湿的心痛。上京的一切,早已融入我的骨血,我总是在想,我究竟是替谁活了下来,后来才发现……其实,一直都是我自己。
“姑娘……这……用不用回信。”采绿两次返回蓝家,现在说话都是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生怕我不高兴,我心里叹气,其实根本都怪不到她,如果在滁州换了是我,恐怕也会把她留下和她心爱的人在一起,况且,一边是我,一边是蓝桥,实在难以取舍。
“采绿……滁州的事我并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还像以前一样就好了,说起来我还真有点怀念那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
采绿低头不语。
“采绿,很多事情,本没有是非对错,你、桥儿甚至封老爷子,你们帮我是人情、不帮我是道理,收留我是恩,这些,我心里都很清楚。有的选择,是你在当时的条件限制下所能作出最好的选择,既然是这样,就不要自责,因为我根本没有理由怪你。”
“姑娘说的,我记得了。”采绿一直黯淡着的小脸在听了我的话后忽然一亮。看得我直羡慕,其实心思简单未必不好,少烦恼,多快乐。
拈着手中的寒梅,我心里很乱。和子岚分别的时候鸽子是我让他带走的,现在鸽子都回来了,信件中却没有提起子岚,连只言片语都找不到。只有一种情况,子岚出事了。
“采绿,最近挽霞山庄的订单有些奇怪,封家以前和吐尔洪商人有关联么?”我无意识的说出这句话。“姑娘……这……”采绿面有难色。
“郡主有事可以问在下,采绿虽在封家长大,却只接受过武训,说起生意,她是一窍不通的。”温和的声音响起,封启云带着淡淡笑意从容走来。
“吐尔洪与封家并无直接联系,这十几年只是一般丝绸瓷器生意上的往来,老爷在云英小姐为郡主建了挽霞山庄后,曾与一些主顾打过招呼,想来吐尔洪的商人也是看上了挽霞山庄的绣品,山庄又有封家作保,觉得是一项新的生意门路吧。”封启云一番话说得我没了主意。本来是想从帐本里看看封家的实力和关系,这样就让封启云给堵了回去,我多少有些不甘心。
“封管事,既然妹妹要看账本,这件事你也不能自作主张,不如去告知外祖父,让他老人家作定夺吧。”蓝云英抱着湛露溜达到这院里来。看到她,我不禁翻了个白眼,今天吹的是什么风,什么人都往我这儿来。
“云英小姐?”封启云万年不变的脸突然有了些生动表情,一抹可疑的红飘上脸颊,他微微一弯腰,给蓝云英行了个礼。
“封管事早。”蓝云英微笑颔首,大家小姐的气派展露无遗。
封启云的身形微微有些僵硬。原来是这样啊,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一瞟,我闲闲的张嘴:“采绿,搬个小桌沏壶茶来,取些糕点瓜子。”本姑娘要看戏!我乐呵呵的往旁边一坐,尽管无视我吧,尽管上演狗血催泪的爱情戏码,来到古代太久了,我还真有点怀念八点档的爱情剧。
“妈妈……”蓝云英一撒手,湛露手脚并用的朝我这里爬过来。我一把掐起这个小东西:“姐姐今天好闲,怎么有空来这里逛?你和封管事忙你们的,湛露交给我,不用在意我……啊,对了,我在这儿应该不会打扰你……们吧?”好吧,我承认我是个媒婆,我也承认我是个小人,对于我觉得好玩的事都想掺合一下,对于我觉得委屈的事也想打击报复一下。看着略显尴尬的两人,我自动无视自己的存在,心里有些好笑和得意。
“姐姐你们继续……”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凝固的气氛,我生怕没有好戏看,赶紧催促。
湛露手忙脚乱的爬到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卧着,黑葡萄般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白玉无暇的小脸因轻微活动变得粉红。
蓝云英有些恼怒地瞪着我,我一低头,看着湛露故意不去理她。
没有了湛露做屏障,蓝云英登时有些手足无措。封启云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舍:“这里本是内院,我不该来。云英小姐,我这就去请示老爷。”封启云带着双颊的一片还未消退的红意匆匆离开,脚步还有些凌乱。我在心里笑翻了天,古人果然含蓄。忽然想到封启云之前对我说过的要我原谅蓝云英的话,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看不了她难过,甚至连尴尬境地都不愿意让她陷入,有这样的男人爱护,真是蓝云英的福气呢。抱着湛露,我有一些恍惚……
“你就是存心看我出丑……”被封启云丢下的蓝云英站到我面前,大有兴师问罪之势。我翻了翻眼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抱着湛露转身进了书房。
蘸上墨汁,凝视着手中的笔,我仔细思忖子渝的字条,该怎么回呢?子渝的意思很清楚了,时局虽然艰难,但是落落安然无恙,不仅无恙,恐怕圣恩正浓,又得了封赏了。但即便这样,元和帝也仍然没有松口婚事的意思。落落就仍然是人质,就算锦衣玉食,也是个待遇好些的人质,长此以往不是办法,看子渝的用意,是要施计将落落从皇宫中带出来了。如果真的可行,下一步便是将落落送往何处。爹爹还在泗墉关,我却远在凤城,一北一南,凤城又这么乱,一定不是上佳之选。
略微迟疑,我在字条上轻轻落笔,快速写下一行字:千秋窗寒,门泊东吴万里船。
将纸条吹干,交给采绿,我这才转身看向蓝云英。落落应该看得懂吧,小时候在一起讲起诗词,我是说过这句诗的,好在这个世界的人都不知道这诗的内容,落落如果还记得,就会知道空下的三字是西岭学。这个时候,龙华国内哪里有窗寒西岭千秋雪呢?除了上京,自然是凉州啊。因为爹爹在那里呢。
呵出一团团的雾气,我心不在焉的垂下视线。自从搬到挽霞山庄,与蓝云英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偶尔到我这里来坐坐,但我都是自己在忙,她坐些时候就会离开,一句话也说不上。今天也不例外,我打算坐些时候,蓝云英应该自己就会离开了。看着蹲在我脚边认真研究我裙角的湛露,心里一柔,将他抱了起来。小家伙,越来越重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走,蓝云英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在我面前停下。
“妹妹,你打算就这么一直避着我?”蓝云英紧皱秀眉。
什么路数?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凌卿尘,是我蓝云英对不起你,我无话可说,可是要杀要剐,你总要给我一个态度!现在这样算什么!”蓝云英有些气急败坏。
没什么,就是想冻着你!看你难过,我解气。我在心里恨恨地想。
然而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妹妹……我看得出来,你是连话都懒得和我说了。”蓝云英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悔恨。现在知道后悔了?我尽力绷住脸,不让那丝笑意从唇边泛开。其实过了这么久,我气也气够了,比起生气她害我,我更想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看看蓝色的天,那么晴朗,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以前我总以为一切在我的了解之中,可使越来越多的事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范围,面对困难,我不想放弃,我只想找出本因。就如同蓝云英害我,我知道她不愿意,但她这样做了,现在开始,我要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才能避免让自己再次陷入危险。我沉寂地够久了,终于想明白了这一档子事,虽然有点晚。
“妹妹,如果还能回到从前该多好,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对不起!”蓝云英的声音有着一些苍凉,听得我有些心酸。抬眼看去……她哭了。
抽出手来把湛露轻轻放回到她怀里,为她拭去那滴眼泪:“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累了,在从上京出来的时候,我只有落落那个妹妹和静女那个姐姐了,现在这两个人都不在我身边,连子清……也不认识我了……云英姐姐,我有的本来就少,为什么还要让我拭去呢?”我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蓝云英直直地看着我,眼中的泪早已决堤。
“你看,要我原谅你也要有些诚意,最起码要把我想知道的、该知道的都告诉我吧,你没有道理再隐瞒了,你可以隐瞒任何人,但不能隐瞒我,是不是这个道理?你想想吧,你知道我什么时候闲着的,我等你。”
不再多说,留下还呆愣在原地的蓝云英,我挑开帘子走向立在外面垂首等候的采绿:“走,看账本去。”
蓝云英啊蓝云英,可别再说我没给你机会了,这回,你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