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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拾·言尽未识 ...

  •   “披上吧,外面冷。”
      “…臣不敢。”
      “傅大人劳苦功高,就接下吧。”
      傅言听那人身旁最受宠的大宦官正对自己细声道,看来这衣服…收不收,可不由得自己做主。傅言只得毕恭毕敬地应一句,“谢陛下。”
      紫衣加身,是无上的恩宠与荣耀。可傅言,本是年轻天子的状元郎,最终却成了琅琊王心腹的傅大人却意识到这分明是琅琊王予己的最后一件赏赐。
      就为人狠厉绝决上,他们叔侄俩,真可谓是如出一辙。那到底是什么让十年前的自己心甘情愿的听命于他——
      是复兴中原,匡扶天下的宏图伟业;是知音般的礼遇和赏识;还是…还是这样一个人本就拥有控制一切的能力。
      傅言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为其效劳回营复命时的情景。
      ……
      “傅言来了。”
      “王爷。”
      “嗯。”
      “您吩咐…”
      “用西羌语吧,用你家乡的方言。你啊,还是不受拘束地说西羌语最好听。”
      军情紧急,不可耽误片刻,而那人学习羌语不过三个月,就要求自己用方言汇报,仅仅为了一个“好听”。
      “别着急,说慢些,我听得懂。”
      “…是,王爷。”
      半卧在营帐正中软榻上的男子慵然支着身子,双眼微眯,着一身绛紫色燕居服,一头墨色长发随意地束起。乍一看,不过是哪家的世子,军营之中竟仍是一副悠闲散漫,随性至极的姿态。
      然而若细细观之,便会感到一种浑然天成的珠玉之气,从他身上流淌而出,雍容华贵,风度翩然,富贵而无逼人之势。
      举手投足,毫无矫造之情;龙章凤姿,何人可出其右
      立在他面前,对上他那双含了些许笑意的风淡云轻的眼,仿佛坠入缀满流云的天,城府再深的人,与他目光交汇的一刹也会瞬间失了神智,沉溺于那似近实远的深深眸色。待你凝神遥望想看清那色彩,不过徒然落得“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其极耶”的感叹。
      当然,左右之人都清楚,是后一种。收回目光,想其资质,合着,这天下都该属于眼前之人。
      嗬,自己怎么忘了,这位托孤之臣手中不已然握有半壁江山了么………
      男人平素说话时声音犹如清浅半透的冷溪,语调舒缓,词气安和却不妨碍他言语里字字皆有千钧之力。若那眉峰微聚,薄唇稍抿,底下人何敢多言半字。任谁也无法忽视与他身上玉珠之气相得益彰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所幸他并不是个刻板寡淡之人,偶尔说说笑话时的他只怕连千年寒冰也能融化。更别提他微微一笑,虽不至于使天地失色,也足以令人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关于琅琊王的过去,知道详情的不管以什么方式大都已经入土。据说这琅琊王幼时既非神童,亦无清誉,身为镇守边陲的汜礼王之子境遇不过尔尔,能有如今之势自是另有机缘。有时亦不免好奇,好奇他的生命里发生过怎样的转折,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造得出这般人物,这样一位…天生的统治者。
      想起心直口快的吏部侍郎李君以初次拜见琅琊王时惊羡于他形貌气度脱口而出的那句“原来人和人生而不同”,恰当与否大概也只有琅琊王自己才有定论。当时正为君以的唐突紧张,那人听罢却抚掌大笑,笑罢略一抬手,挥退了对君以怒目而视的左右侍从,并未怪罪他的鲁莽。
      傅言从来没见过琅琊王的愁容,也曾假想,即使是愁,那是带了三分书卷气,五分贵气,一分豪迈,一分超旷的愁,如同轻拂即去的蛛丝,不会给眼前之人带来多少困扰。至于怒色…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惹这位生气
      那人轻轻一咳,傅言这才忙敛了心神,开始用羌语汇报南域的情况。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十年时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眼见大业将成自己却等不到那天了。
      原因说来亦无趣,那人要自己去劝降周太傅。明摆着利用自己和周太傅之间的杀子之仇让自己做靶子,待自己死于周家之手,潜鹰阁的那群人,他的心腹便可名正言顺地破门而入,到那时姓周的愿不愿意降就不再重要了,琅琊王需要的,不过是个由头。既除掉了未来之患,又可以堵悠悠众生之口。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如此用意昭然若揭,君臣二人相顾亦是无言。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有些事情,戳穿了,又如何
      ……
      傅言从容地披上紫袍,告退,领着早已集结完毕的潜鹰阁众人往周宅去了
      ……
      如果没有那个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甘愿挡箭的小傻瓜,恐怕如今坐在这里喝酒的只能是一缕游魂了……傅言盯着庆功宴上的一碟儿蒜泥白肉出神,那个叫什么…丑的小仆,为什么要救自己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关心这个问题。
      “大人福泽深厚,遇事皆能逢凶化吉!我敬大人一杯,当时真是千钧一发啊,哈哈…”
      “看那小家伙义无反顾的模样,莫非…是大人的相好?”
      “ 胡扯什么,那孩子(嗝~)不过是一个家奴而已…”
      傅言充耳不闻只顾喝酒,一杯接一杯,但求长醉不愿醒。他心里清楚,以自己对琅琊王心性的了解,那个叫甲什么的小家伙,怕是要白做箭下鬼了……天真地以为一命,就能换一命吗?可惜我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
      “啧啧啧…………”喃喃的低语,不知是在叹人,还是在伤己。
      人世情,胶中漆。
      功名事,刀头蜜。
      白骨入冢,方悔觅封侯,无计。
      ……
      “那人身份可查清楚了”书房内,小几旁,奏折之上笔尖未停。
      “回陛下,那孩子…是逐墨啊!!”吴总管的回禀里带了几分哽咽。
      狼毫笔尖微顿。
      殷红的墨珠聚于笔尖,终是落于纸面,染就血色一片。
      逐…墨?

      (正文,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拾·言尽未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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