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面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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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画板前，谢恬的心思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阳光与暗影在模特雕像的棱角上跳跃、融合，而又泾渭分明，仿佛要将这一切的美好在她的眼前全部铺展开来，邀她一起进入那黑白无声，却又五光十色的世界。
观察，构图，造型……
谢恬闭了闭眼，那由光影和线条铺展开来组成的世界便在她的脑海中构建起来，不断延伸、扩大、完整。它和现实世界相关，却又经她眼入她心，是她拥有完全控制力和创造力的王国。
再次睁开眼时，那张雪白的画纸上仿佛已经悄无声息地浮现出各种线条，它们组成了一扇门，正邀请她上前一步将它开启。
谢恬挑起嘴角，将炭笔夹在右手中指的厚茧上，在空白的画纸上落下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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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旬没来得及擦拭脸上的汗水，先弯下腰恭恭敬敬地给两位副导演和一位编剧鞠了一躬。
这是他《夏日落雪》的第五次视镜了。
剧组还在和柳刚那边敲定具体细节，这也给了有才任性的导演更多时间，来慢慢寻找他心目中的池纯，也因此有了一次又一次反复的视镜。
两个月了。自从周旬接到工作室“一定要拿下池纯一角”的要求，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两个月来，为了方便视镜和参加公司的培训，他离开家乡，蜗居在公司一间小小的房间里。除了每天必须去服装店打工挣钱养自己的那几个小时，就一直在琢磨池纯这一角色。
他在这两个月里一遍又一遍翻看手里并不完整的视镜剧本，尽全力将能获得的每一个字、能搜罗的每一条消息深入思考，一点点按照他的理解，丰富完整池纯的人物形象。
就像这次，他在视镜表演中加入了声音的表达——尽管池纯有听力障碍，导致说话不流畅，因此格外内向而几乎没有台词，但他面对哥哥无微不至得让他敏感又压抑的关照、面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被哥哥一句“这对于现在的你太难了”轻易否决，他还是会张开久久不用的喉咙，发出嘶哑而痛苦的呐喊。
周旬刚刚结束变声，告别了少年时期的清亮，嗓音中更多了一丝低沉和磁性。
这样的嗓音运用得当，能够更好地将池纯的极度自尊和敏感诠释出来。
表演完后，他似乎看到编剧和副导演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可他不敢太过期待，毕竟，这两个多月，他为这角色下了太多心血。到结果揭示的这一刻，也就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这样的辛苦和努力不被承认。
他终于无比清楚地知道，演员这行业，根本不像自己原来想象得那么轻松潇洒。如果不努力争取，很可能会一直辗转于各个剧组跑龙套。而太多人在这样的酱油生涯中，渐渐就销声匿迹，再也无人听闻。
这个能展现演技，又能露脸刷好感的角色，对于现在的自己，十分重要。
可是他却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梁致也在视这个角色。
梁致和他一样，也属于十几岁时被星探发现，演了一部电视剧从而进入娱乐圈的少年。可是，在他还把“演戏”这件事当做新奇的玩具和炫耀的资本时，梁致就仿佛已经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一样，踏踏实实地面对每一个角色了。
刻苦的台词功、不乏天赋的演技、十几岁少年有些雄雌莫辨的清俊，这让梁致之后的视镜之路一直顺风顺水，基本上他参与的视镜，最后那个角色就会是他的。
而现在，梁致凭借这种刻苦和天赋，签进了一家不错的经纪公司。在这家公司，十几岁的艺人中，拥有梁致这样知名度的也是凤毛麟角。
可以说，现在的梁致，除了没长起来的身高以外，几乎没什么缺点。
周旬骨子里的礼貌和周全并没有因为他受到的校园遭遇而消失殆尽。相反，他似乎因此冒出了一点对于安全感的渴望，希望身边能有朋友，约饭、倾听、甚至是一点陪伴——希望自己是受到这个社会喜欢的。
这样的心情也让他和梁致的关系不是简单的竞争敌对关系，而是亦敌亦友。尽管在视镜上有竞争，但这两个在娱乐圈崭露头角的少年也彼此惺惺相惜着。
“这次的角色对于我来说很重要。”视镜结束回去的路上，周旬借着近一米八的身高优势，轻松自然地把手臂搭在还不到一米七的梁致的肩膀上。
被揽住的少年似乎也习惯了对方的动作，他点点头分析道，“《夏日落雪》里的池纯，演好了确实是个出彩的角色。你最近好像很努力的样子，我觉得，也许你能如愿呢。”
梁致的工作比周旬还要忙碌，他上一次见到周旬，还是小半年前另一个剧组的视镜上。那个时候，周旬虽然也努力，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有点因为能够前来参加视镜而沾沾自喜的感觉。
即使面对镜头开始表演时，身上还带着作为“周旬”的，些许青春期浮躁感。
可是这次在《夏日落雪》剧组视镜的时候，他再次看见周旬时竟有点晃神，觉得这个又蹿高了的少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脱胎换骨的感觉。
阳光下他举起手和自己打招呼时分明是笑的，可那笑容的方式、低沉的嗓音中，分明有东西不一样了。
仿佛多了点脆弱的哀伤，敏感的高傲——那些不属于周旬的，而是池纯身上的特质。
两个月里，周旬仿佛花了大工夫去研究角色。反观他自己，因为刚刚结束一个剧组的拍摄，这两个月里也就将剧本翻了十几次而已。
已经有了五次视镜，男主柳刚那边应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一周之内，应该就会有试镜结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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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南华大学公布三试名单，谢恬卡着中上游进了面试。
今天她却不用再重复表演系一面时考生痛苦的排队过程了——南华大学在艺考上维持了名校的高冷范儿，艺考淘汰率惊人。谢恬来到艺术楼前签到确认时，发现这里比前几天菜市场状的摩肩接踵简直不知冷清了多少倍。
谢恬领到号码，就进了候考区教室，等待巡考叫号。终面一共有三个环节：自我介绍、就提交的摄影作品进行简要介绍、考官问答。
每到有考生考完回来，大家就紧张地围过去，询问考官问了什么。
结果发现，几个考官个性不一，问出的问题也天南海北。有考专业课知识的，有就着提交的摄影作品追问的，也有问高中生活、未来展望的。
几轮信息交换下来，考官的面试题目范围越来越广，总有几个涉及到自己没有事先准备过的领域，候考教室的氛围不由有些紧张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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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十一点时轮到了谢恬。
她站在考场的门外，深吸了一口气。
她经历过很多次面试，舞蹈考级、自主招生、社团面试、雅思口语、保研面试、工作求职……可谓一路走来，从学业到工作，用年纪和岁月打磨出来了丰富的经验。
而时光流转，她竟然又一次地站在门外，里面的考试决定了她的高考，她人生的第一次重要转折点。
谢恬于是定心了，她微微笑了笑，伸手推开门。
教室里坐了八个老师，她走到教室中央，落落大方地鞠了一躬。
第一个环节是自我介绍，这个谢恬在不同的场合做过许多次，也算富有经验。
千万不要以为重要场合的自我介绍就是把人生所有的闪光点事无巨细地塞进发言稿里，殊不知，这样毫无侧重点的介绍会让面试官无法记住，有些和本场面试看中的品质特别无关的技能，甚至会被看作减分项。相反，条理清晰、吐出重点的介绍会让面试官在冗长的审核中眼前一亮，也有助于将面试官的思路引向自己擅长的领域。
她说完，考官面无表情地让她介绍一下自己的摄影作品。
南华大学摄影系的艺考要求在笔试当天提供两张摄影作品。一旦进入面试，作品的成绩也会计入面试成绩的一部分。
谢恬提供的摄影作品，一张老老实实地展现她的摄影功底的景物照，另一张，则是一张她在学校里拍摄的普通照片。
那副照片是谢恬站在天台上拍摄的。
红日初升，光芒耀眼。太阳从一棵杨树后升起，光线将整棵树都映衬得金灿灿的。而画面前端，一只雏鸟背向阳光，从树杈中的鸟巢中展翅飞出，冲向镜头，仿佛还能看见风拂过羽毛的路径。照片背景则是教学楼，即使由于对焦的设定，背景不可避免地虚化，但色彩鲜明的建筑还是充满了生机蓬勃感。
学校、杨树、雏鸟、朝阳，不用说，也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意味。这几个元素放在一起，也许有讨巧卖乖的嫌疑，可是谁也不能否认，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时能感受到那从画面深处洋溢的朝气和明媚。
而又有谁能够拒绝这样的朝气蓬勃呢？
这张照片的最初灵感，还是源于周旬带领她的翘课之旅。
那段时间她喜欢上了有着跳出尘世意味的俯瞰视角，拿到自己的那台入门级单反后就迫不及待地想从这个角度也拍摄一些照片。
而经过数天的踩点之后，她终于发现，原来天台上的日出别有一番风味。
她于是每天早起守在这里，拍了不下千张俯瞰夕阳的图片，有的只拍景，有的愿意把尘世间烟火味的东西也卷进来，比如背着书包正踏入校门的学生，比如操场上晨跑的体育生。
精心挑选，最终确认了这一张。
十七八岁的学生，每天忙于上课和复习，除非天赋异禀，否则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资金和性能优越的摄影设备磨合出默契。加之他们的生活阅历本也没多么波澜壮阔，自然不可能拍出构图和含义多么让人惊艳的作品。
有些学校的摄影系艺考根本没有要求考生提供摄影作品，而南华大学虽然本着严格考试的想法要求了，收到的照片也不可能是什么大师级水准。
是以像谢恬这样，踏踏实实地展现自己构图和光线的运用，拍出让人看了赏心悦目，符合高中生积极向上身份的照片，却是最乖巧，也最讨巧的做法。
毕竟，相比起整天沉郁顿挫、思考暗黑和非主流的高中生们，成年人更愿意看到这群尚未踏入社会、不知愁滋味的小孩们朝气蓬勃，积极阳光。
有考官之前就看好这幅作品，此时再看到稳稳当当站在面前的作者小姑娘，听着她讲完拍摄灵感和构图，不由舒展了表情，暗中点了点头。
一位考官心里已经给出了评价，看着是个不骄不躁的，作品有点天赋又有点灵性，是个可塑之才。
主考官拿着她的准考证，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要报考我们学校的这个专业？”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面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