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江南》西门吹雪糕

2、主仆

　　洪武二十五年。
　　三月春风暖，吹绿大江南北。
　　连绵不断的小山丘披着一层翠绿的草毯，漫山遍野的小野花零散地点缀着苍茫的大地。湛蓝的天空上云舒云卷，那些不断变幻的云海银光奔泻，像是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
　　这一切简直美得像是人间仙境。
　　我从这个小山丘跑到那个小山丘上，追一只蝴蝶，摘一朵小花，欢笑不止。
　　“哎哟！”
　　我一不小心被脚下冒出来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随后一个跟头跌倒在松软的草地上。
　　揉了揉手肘，有点疼。我咧了咧嘴，想挤出几滴眼泪。
　　好像但凡小孩子摔倒，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爬起来，而是不管疼不疼，总是要放声大哭以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和自尊的。
　　我更是有这个权利，因为我是个小孩子，才七岁而已。
　　于是我很是夸张地抽了几声。
　　一双温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动作轻柔。
　　我抬眼，看到来人后，马上止住了哭泣。
　　这世上似乎就是有一种人，只要他在你身边，就能带给你安全感，让你忘记所有的伤痛。这种人可以是父母，可以是朋友。
　　可是我是个孤儿，也没有朋友，而我眼前的这个人是我的第二个主人。

　　从我微微记事开始，就和第一个主人一起生活，我身边还有很多跟我大小差不多的孩子。他们也没有父母。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我身边一个比我个子高的孩子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我们肯定都是这个主人的孩子。
　　没几天，这个大孩子就哭着被一男一女带走了。我看到那一男一女给了主人一个大元宝。
　　遇到我的第二个主人时，我身边已经没有伙伴了。我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不愿意带我走，因为我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用他们的话说我是个无底的药罐子。
　　可是我的第二个主人，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要了我。
　　他不要我叫他主人，唤他大少爷便可。
　　我是很愿意跟他走的，因为他不仅生的很好看，一袭素衣干净无华，而且从来都是眼睛带笑的温和模样。
　　他斟酌许久，赐我名曰“决明子”。据说有一味草药也叫决明子。
　　他温文儒雅，不同于我平日所见的那些山野粗人，也不同于那些腰里揣着万两银钱的人。用他师父的话来讲，就是出尘。
　　可是我并不喜欢他那个师父，因为他非要逼着大少爷喝下什么难喝的东西才肯教他东西。
　　而如今已经三年了，他师父一句“老朽已经教不了你了”，他便带着我，和师父留给他的一张琴，跋山涉水回家。

　　他看了看我那一点伤痕都没有的手肘，抬眼对我轻柔一笑，点了点我的鼻尖。
　　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阵急速的风声呼啸而来。
　　他一把将我拉过去半丈远。
　　我惊魂未定，看到一队骑马的人奔腾而过，险些从我们主仆两人身上踏过去。我被飞扬的烟尘呛得难受，几乎将心肺咳出来。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目光扫向那队人马，眼中却是平和如一潭静水。
　　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激怒他，让他失态。
　　领队的那个骑着黑马的人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我们。
　　准确地说，是看向他。
　　随后，那人策马而去。

　　他站在那里沉默了良久，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