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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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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止虽有些不能回过神,却也没有意识到“上神”已然是天界中灵力最为强盛的那些人。
他同样不知道的是,即便上神足以压倒天界的一切存在,所有力量加起来却也远远不及当年一位古神的十分之一。天界早已没落,魔界日益猖狂,却在每次歇斯底里的战斗中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才有如今这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情状。
以至于当祁止眼神茫然地望向他的时候,池琛只觉得心头堵得慌,竟有些难以直视这双单纯的眼睛。
祁止道:“上神…是不是,咳、很厉害?”
池珑复而舀来一碗汤药,企图堵住祁止的嘴。池琛托着下巴望着他,突然间有点无奈,“以前咱们天天被古神揣在兜里,潜移默化中汲取了他们的灵力,能不厉害么?”
祁止沉默了一秒,张嘴含下一口药汤:“那……我同你们相比,谁更厉害些?”
池琛:“……”
池琛:“你看一下你现在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样子,应该对自己的能力有些认知了。”
祁止顿悟:“……啊,说的也是,是你们将我从断层救回来的。”
池琛被他的信以为真弄得无奈,只得叹息着轻轻扯开一些被子,露出祁止脖颈上紧贴的一条细链来。细链末端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淡色晶石,其间蕴着一滴妖冶的红血,似是水珠的形态,将落未落。
他定定地望着那块晶石:“实话实说罢,等你灵脉疏通后,会比我们强上许多。”
“……为什么?这条链子的缘故?”
这条链子,祁止从苏醒时便戴着了,起初觉得束缚着脖颈如何也不舒服,后来却发现这链子上的晶石竟会汲取他的灵力,且其间的那滴红血还在日渐妖冶。他受伤虚弱的时候,这晶石又会将灵力大量地渡回他身上,仿佛一人一石在互相扶持一般,竟让它产生这块石头也有诸多情感的念头。
“这是尚未苏醒的剑穗转世,被封印在了晶石中。它汲取你的灵气,也压制了你在断层染上的妖魔气息,我们当初光是为了排解妖魔气息就花了几百年,而你不必浪费任何力量,煞气就已被剑穗压制。”
“……剑穗?”
“当年景垣为了保护你打造了剑穗。他用你杀了太多妖魔,怕魔气将剑体侵蚀,便用这灵力浓厚的剑穗来压制。三万年前的大战中,剑穗虽然没有完全破碎,却一时半会无法苏醒,应该是选择你作为宿主,几万年间都依靠着汲取你的灵力来修复魂魄。”
祁止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曾想自己脖颈上这块轻盈的晶石里也封锁着一个鲜活的灵魂,而且不知何年何月就将破石而出,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池珑道:“这么多事哪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你还是先让祁止休息吧。”
“那,你把药先给他喂了。”池琛使唤起自己的胞妹来倒是驾轻就熟,顿了顿,又转头对祁止笑,“其余的事日后再同你讲。这药得喝个干净,否则灵脉淤塞,紧要关头根本无法动用全部灵力……嘛,你也知道后果。”
祁止抬起满是血污伤痕的胳膊看了一眼,吞着唾沫点点头。
池珑端着热好的汤药过来,祁止不好意思让她喂,便用力地直起身体靠上了床头,嘶了一声歪了歪头,强忍着痛楚扯出一个温顺的笑容:“我自己来就好,姑娘先去歇息吧。”
他的面容是毫无血色的白,睫毛浓密墨黑,偏偏嘴唇还是浅浅的粉红色,好像真是人间戏本子中小白脸的形容。
池珑瞧得心中猛地一跳,有些不自在地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他的掌心,语气仍是强硬非常,“你且吹吹再喝,小心烫掉舌头。”
祁止点头应答。
匆匆从房间离去之后,池琛嗤笑着走在后头取笑起池珑来,“当真难得了,我先前可从来不知道,你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祁止当真不得了。”
池珑抱着药炉向前疾走,愤然辩解道:“谁害羞了?”
池琛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脸红了。”
池珑呸了一声:“……无聊!”
池琛道:“行,就顺便提醒一句吧,你药炉抱反了。”
“……”
“药汁儿顺着你裙子往下滴呢,也不嫌烫……”
池珑飞快地将药炉正过来拿:“就你多嘴!”
池琛朝她摇了摇手指,声音悠悠地散在道路尽处,“这可不叫多嘴,作为你的兄长,我可不能放任你咎由自取,现时修炼才是正道,若是有这个闲心去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
“闭嘴!!”
……
……
祁止望着身侧垂下的帷幔,借着一丝清醒理了理头绪,又在重新暗下的光线中闭上了眼睛。
这次他难得睡得安稳,兴许是因为身下的床绵软安心,以至于以往常常烦扰他的梦境也并未出现。
再醒来时,身上的伤竟愈合了大半,紫褐伤口翻出嫩粉色的新肉,些许创口处已开始隐隐瘙痒。四肢百骸仿佛被清空了淤血般轻快自在,也不知是不是那汤药的功劳。
他刚想去碰,又收回了手。
祁止翻身下床,打算在这附近瞧瞧看看。这时一低头一抬手,发现自己身上着了件料子柔滑的素色宽衫,而非从前染成锈红色的几块破布。似乎周围的味道都与断层不太一样。并没有血污腥臭的味道,本以为所有地方都有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竟然也有这样的草木清香。
他难得笑出了声,无端想起那对兄妹来。
转眼看向四周,微启的窗外有一池静湖与碧色荷藕,数只羽色华丽的青鸾正聚于树下啄水。祁止难得心情放松,沿着门外的小道一路走了出去。
远远望见一座小小的碧色山丘,山丘上有棵隐没云霄的古树,翠绿的枝叶在眼前投下阴翳,几只青鸾休憩于此,啄着自己光滑靓丽的羽毛,连一眼都没施舍给他。
祁止瞧着有趣,刚想抬步靠近,却眼睛一眨,蓦地停住了。
他看见隐约有一人站在树下,深烟色衣衫,背对着他,身姿颀长挺拔。背影熟悉得像从梦中走出来。
祁止心道:他见过他么?似乎……并没有。
先前只见过池琛与池珑两人,为什么会无端觉得熟悉?而且池珑还说过……这里是池琛平时独处的揽烟阁,怎会有他人在这里出现?
正当他犹豫地僵住了手脚,那少年却好像察觉到了背后的来人,带着怔意,转过了头。
距离太过遥远,祁止看不清那人面容,只晓得对方皙白的肤色被深烟色的衣衫衬得很好看,像化在雾里的水墨般。但那双略略上挑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目光有些许询问之意,片刻后立即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祁止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他心中沉吟:对了,那件……深烟色衣衫……
想起了这件衣衫在哪里见过,祁止心中咯噔一下。
梦里的那人朝自己走过来,背后有一把直直对着的利剑。祁止将他护在了自己身前,低头的时候,看到那个人的深烟色衣衫,就像现在一样……被风吹得轻轻飘起来……
祁止手指微颤,低下了头,痛觉一阵一阵从太阳穴涌出,争先恐后地锯割着神经,藏在压抑深处的记忆逃窜出来。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哆嗦着流出冷汗。
怎么会……难不成现在他还在做梦?以为自己醒了过来,其实只是梦中梦?
他不可能在这里看到那个人……明明……
祁止喘着粗气,心脏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想抬头再看一眼,却发现古树下只留有原本休憩的几只青鸾。一阵风拂过,余下茂密的枝叶扑簌簌地漾起碧色。
那人已然悄无声息地离开,像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