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鹌鹑》唐浅浅

21、第十八章

　　苟云大师兄今日头戴切云冠，银质的小冠刚好笼住发髻，两侧各有一缨于颔下交结留緌，冠顶青丝中伸出一曲勾，如星斗在夜幕中划过。

　　天庭饱满的额头更衬其眼窝深邃，明眸剑眉，表情淡淡，淡栗色的嘴唇紧密的贴合成一条直线，想来心情不佳，不想多置一词。

　　天山派这位首席大弟子苟云大师兄永远是一个淡定的存在，绝对可以用“站起来是一根柱，倒下是一座桥”来形容他。

　　即使是上次五合场仙剑荟最后一天那般精彩的打斗赢了青阳，大师兄表情亦是寡淡，兴致寥寥，但是让人又感觉冷淡却不傲慢，不容置疑是男人味十足的。

　　大师兄虽是师尊亲授，却半分没学到卫师尊那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假相儿。

　　唯一一次亲历苟云大师兄显露鲜活表情的时刻，貌似就是与青阳比武的同一天，我厚颜无耻的央求他助我上擂台，那转瞬即逝的笑颜罢了。

　　我拿衣袖的内里子擦了擦嘴上的面汤，用余光继续打量着细嚼慢咽的大师兄。

　　依旧如往昔般身着普通弟子灰色常服，衬以告缘高领袖的墨色中衣，除了腰身处系着的团锦结悬挂七穗金缕宫绦，将一袭素色添置一分亮色，其余不着一饰。

　　但是每每见大师兄衣服都干净非凡如崭新的一样，也没有隔夜叠放的褶子。

　　低头看看自己的前襟，面条甩的点点汤汁，羞愧难当。

　　侧头又瞧了眼白苓，她也是穿的昨日的那身儿衣服没换，清晨也不知这丫头去哪作妖了，裙摆上浮着一层已经风干的泥土，亦是污渍斑斑。

　　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想我们俩真是给女子丢脸。

　　这回我桌子下面突地回蹬了一下白苓的小腿，将身子微微倾斜向白苓，脸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道：“白苓，你看苟云大师兄的衣服每天都像崭新的一样干净，一点也没有男子的邋遢毛病啊，瞧瞧咱俩........”

　　我作势下巴分别朝自己和她的衣裳点了点。

　　白苓没好气儿的送了个白眼给我，端起碗将山药面一扫而光，又将剩下的汤汁喝去了大半碗，打了一个微嗝，方才凑近我的耳畔对我说：“因为.......那就是新的。”

　　“咣”————苟云大师兄吃饱放下筷箸，眼神淡漠的看了我一眼后，一丝不苟地弹了弹袖子。

　　气宇轩昂的走出了“粒辛堂”。

　　目送其远去，白苓开启了话匣子，继续说：“大师兄有洁癖，天山派弟子众所周知，已不是秘密。每天内务局都会将新的弟子服，熨烫妥帖整齐后谴人送至蔽韵小院。”

　　“避孕小院？”我挑眉询问。

　　“嗯，蔽韵小院是苟云大师兄的住所，就在天山之巅西苑深处单独的一套院子，首席弟子都是置独门独院的，只是苟云大师兄喜欢清净不喜繁琐之务，住的就偏僻了点，院子也十分朴素雅致。”白苓为我谆谆解说道。

　　“避孕小院？”我再次高一个声调不知可置信地二次开口询问白苓。

　　“嗯，蔽韵小院。”白苓点头回答，一副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好吧，真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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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朝食后便是门中弟子的早课时辰。

　　众弟子至正殿按照穗级阶位，个个头正颈直，下颌微收，安静的双盘坐于吉祥软草编制而成的蒲团之上。

　　掌教抬手示意开始，众人握好金光指诀后，轻闭双目或者垂帘，恢弘的大殿中顿时响起整齐划一的诵经声.......“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诵读的正是今日早课的内容《金光咒》。

　　《金光咒》，此咒实质为护身咒，是水火既济的真经，如若体道领会，可使心火下降，肾水上升，五脏清凉，六腑调泰，浑身舒畅，采天地之正气，炼日月之精华。

　　此咒民间也流传甚广，只是常人念急急如律令，勿知是否体道，其中真伪只有心知肚明。
　　《金光咒》只是天山派早课日诵内容之一篇，其余还有七篇。

　　分别是《净心咒》、《净口咒》、《净身咒》、《安土地神咒》、《净天地神咒》、《祝香神咒》、《玄蕴咒》。

　　这些个冗长高深的咒文，我是一个也不会念，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弟子的晨间早课，前些时日卧榻养病，便被免了早课。

　　后来，又逢五年一度的天山盛事天山仙剑荟，所有弟子暂停日诵三天。

　　再后来，我便被惩戒到了伸手五指，抬首不见天日的无痕地涯。

　　故我不会念这劳什子的咒语神符，是有客观原因在的。

　　我张着口一开一合地假装诵读《金光咒》对着口型，实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口中呢喃的是什么东西。

　　就这样半个时辰过去，我惯性的张开着口继续，低声瞎说八道一乱通:“啊.......尼.......马........粑.......粑.........”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竟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连忙捂住嘴。

　　大殿里的弟子早已诵读完咒文，俱是合嘴安静的看着我，碍于此时掌教的怒颜威慑，他们想笑又憋着，怕是要忍出内伤了。

　　但我没有心情关心别人。

　　“掌教走到我面前，厉声道：“孽障！叫什么名字，之前为何不曾见过！”

　　“回掌教，无穗弟子沁沁。”

　　“啊，本座想起来了，你就是至尊捡回来的那个胆大妄为的恶徒。”

作者有话说

　　《净心咒》、《净口咒》、《净身咒》、《金光咒》、《安土地神咒》、《净天地神咒》、《祝香神咒》、《玄蕴咒》选自玄门日诵八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