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天.孽缘》白鹦鹉

4、谋（2.0）

　　寒璟葙咳嗽了几声，闭上眼睛不敢往下看。好在，好在没有多长时间脚尖触地，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影辞卿握住寒璟葙的手轻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寒璟葙摇头说：“没有伤到，劳你担心了。”
　　“我忘记了，本来不该放你出来乱跑的。”影辞卿说，“没事就好。要送的送到苦浯手上了吗？”
　　“送到了。”
　　“怎么想到要学我？”影辞卿看着寒璟葙。
　　“诶？我学你什么了？”寒璟葙疑惑地瞪着影辞卿。
　　“你从玄天神木上跳下来，不是学的我么？也不怕死。”影辞卿笑道。
　　“我何时学过你跳楼？我以前轻功很好的啊，可是现在早就忘干净了，要不然怎么会连这么几丈都不敢跳。”寒璟葙反驳。
　　“哦？你轻功很好？”影辞卿一副深究的样子，“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的轻功好些的，只有你师傅吧。”
　　“师傅的轻功自然不必说，只是现在都不显山露水。”寒璟葙说。
　　“‘鹤庄’，这是你的名字吧。”影辞卿问道，把字写在寒璟葙手上。
　　“你怎么知道？”寒璟葙问，“这号只有我和我师傅知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影辞卿温柔地笑起来，一片白色丁子香竞相开放，映照得四围一片通透。
　　“我猜对了。”他说。
　　寒璟葙不可思议地看着影辞卿，这人前身肯定是个妖孽，猜得什么啊，这么秘密的事都能猜？
　　影辞卿笑道：“看你跳舞跳得这么好就知道你轻功不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舞步轻盈如踏羽翼之上。不妨你现在跳一段？”
　　“没有乐音怎么跳？”寒璟葙反问。
　　影辞卿手探入广袖中抽出一张七弦琴，玉蚕丝弦，紫檀琴身。影辞卿随手拨下一串弦音，飞珠滚玉般溅落。
　　“这样可好？”影辞卿问寒璟葙。
　　寒璟葙微微点点头，说：“这架琴和师傅的那张差不多，声音也应该差不多，也好。”
　　“那开始吧。”影辞卿说。
　　“你还没说我要跳什么啊。”寒璟葙说。
　　影辞卿抬头看看寒璟葙，笑道：“跳你最喜欢的吧。你爱跳哪支？”
　　寒璟葙手里忽然落下一朵丁子香，青丝浮沉,惊鸿翩然掠过湖面，落花漾出拨开的规律。微风拂过颈畔，低沉清澈的琴音拂过沧桑，在耳畔织成一张绵密细致的网，缚住他和她的哀愁和悲怆。
　　手臂轻扬，灰色绸缎翩跹，曼妙如鹤。脚步旋开一朵银莲，花瓣微微颤动，隔夜的露珠轻轻坠地，拨动心弦的声响。
　　影辞卿的手在琴弦上游走，抬头看着寒璟葙。
　　果然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在沉沦，沉沦在舞中。他只看到舞姿，怎知晓她心中寂静的悲伤？
　　一曲毕，影辞卿手覆在琴弦上，静静看着寒璟葙停下来，说：“过来歇歇。”
　　寒璟葙喘着气，衣袖揩着汗朝树下走过来。等到坐下才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很久没跳，都生疏了。”
　　“你怎么哭过了？”影辞卿盯着寒璟葙的眼睛问道，手指去擦寒璟葙眼眶下未干的泪痕。
　　寒璟葙一面往后撤着身子，一面疑惑地说：“也是奇怪，我刚才跳舞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流眼泪了……而且，总有种难过的感觉，嗯，好奇怪啊。”
　　影辞卿放手放得并不自如，寒璟葙说的，一定就是前世吧。终于还是会这样，忘川之水确实令她忘了一切，但是，忘川中唯独没有忘却，情，的水。忘情水。再怎么样，她还是她，永远不会变，而她记忆里的他，早已不是她面前的人。她被摇光关进罗刹塔时，对他的念想，皆断。
　　影辞卿站起身把琴收起。寒璟葙也随着站起来，问：“怎么早就要回去了么？”
　　“这个地方挺无趣的，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影辞卿笑道。
　　“哪里啊？我现在脚力很弱诶。”
　　影辞卿搂搂寒璟葙，温柔地说：“不担心，我御风去，你乖乖呆着就行。”
　　寒璟葙点头说：“那就好。”
　　影辞卿抬手唤来一朵云，寒璟葙在云上站好，愉悦地说：“走吧。”
　　“风会很大，你还是坐下来稳妥些。”影辞卿说。
　　寒璟葙笑道：“你小看我了，我这点定力还会没有么？”
　　影辞卿笑笑：“既然你这么相信自己，那就这样吧，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话毕，咒语喃喃，风托着云朵向前飞去。越来越高，风到高处就越大越猛烈，寒璟葙颇为吃力地把脚钉在云层中，可即便这样也有使不上力的，她后悔自己说的话了，实在是太过轻率。想坐下也不能，身子一屈就感觉剧痛。
　　“叫你坐你不要，这会儿连坐都坐不下去。”影辞卿站在背后说。
　　“咳咳咳咳咳……”寒璟葙一叠声地咳嗽，根本接不上影辞卿的话。
　　影辞卿笑道：“忍忍吧，就到了。过了风之后，会好受很多。”
　　寒璟葙只能拼命抬高身体重心，但是风一阵阵像刀剑般冲撞过来，渐渐渐渐连呼吸都不能，忽然寒璟葙被风吹动了半边身子，继而整个人都被风往后一推被拽下云端。
　　寒璟葙掉在虚空里，但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来。
　　“鹤庄。”师傅在唤她吗？
　　“鹤舞，翙翙其羽，长唳于天。鹤庄，在云上你是自由的。”
　　寒璟葙睁开眼，掌中溢出隐隐泛青的气流，往下流溢。“青云！”她大喝一声，脚步轻踏流云之上，只一下便跃回云端。
　　“好身手。”影辞卿笑道。
　　“多谢。”寒璟葙笑道，“你用风的时候就确定我会恢复轻功？”
　　影辞卿回头看云，说：“我轻功不好，这样做只是逼你一把，白白荒废了你如此好的功力若非可惜？而且这样的话，以后我御风也方便些，省得添这么多重量。”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好了不闹了，我们到了。”影辞卿说，慢慢降下去，触到地面时收起云朵。
　　“到了？”寒璟葙环顾四周，“这里？”
　　影辞卿笑问道：“你来过这里？”
　　寒璟葙没说话，抿着嘴盯着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雪景，雪已停，天上仍是扯棉搓絮一般，阴暗得很，难怪来时风这么大，必然因为这里寒气戾气太重。
　　“怎么到雪域来了？”寒璟葙问。
　　“来看雪啊，你不喜欢吗？我记得你是挺喜欢看雪的。”影辞卿说。
　　“我是喜欢，可是这里未免也太过荒凉。”
　　影辞卿笑笑，道：“这里，荒凉么……大概是吧，北冥剑冢自然是人迹罕至的。”
　　“北冥？”寒璟葙讶异地说，“那过去一些不是青丘了么？这里应该是魔族的地方了吧。”
　　“这里并没有划到魔族的地盘里，人很少，除了一些隐居的剑士在这里住着。荒是荒了些，不过也不是没东西可以看。而且，这里虽常下雪，其实并不冷。”
　　“对啊，好像是不太冷的，有点奇怪呢。”
　　“这里是剑冢啊，剑体虽被封印，但剑气仍旧十分旺盛。”影辞卿随手在手边清出一块雪地，一把剑就插在地上，剑痕并不深，但剑身中段分明有折断过的痕迹。
　　“剑是冷傲之物，却好嗜血。”寒璟葙轻声道，“只可惜我从小到大都没机会碰过剑，师傅说剑是不祥之物，从不敢让我拿。也是怪事，我只碰过一次，只是摸了一下系在剑柄上的软穗，就立马昏过去了，睡了挺长时间才醒。唉，大概对我来说，剑就是一个禁忌吧。”
　　影辞卿听着，心中疑窦顿生。
　　剑是禁忌？怎么可能？莫非是她前世为自己挡下那一剑？那只是把木剑，怎么可能会伤到她？即便伤到她，又怎么会到如今她说的这么惨淡的后果？
　　“仙族人是不可能不会用剑的。”影辞卿说，“大概是你师父想多了吧，不敢让你用，手上定会疏离些。”边说边拔出一把剑，递给寒璟葙，“试试。”
　　寒璟葙没接。“算了吧，你不是说要给我看雪吗，怎么说起剑的事来了。”
　　“只是想确定一下。”影辞卿含糊其词地说，“试试吧。”
　　寒璟葙盯着影辞卿好一会儿，最后只好无奈地妥协说：“好吧我试试，不过我晕过去你要找人来救我。”

作者有话说

　　想写悲剧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