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素手天枢》沉烟流渚

37、毅柳

　　琉璃忐忑到：“君谟，我可不可以不去？”坐在车上，两手不住把玩一只玉笛。
　　“当然不行。你既不肯让我去拜见岳父大人，说不得怎么也得跟我回家见过你未来姑舅。——对了，自从上次叠彩楼听你吹奏一曲，便再未见你弄笛。那次，你是与璇玑用笛箫相认吧。”
　　“是相认，也是姐姐向我预警。叠彩楼，本就是璇玑打理的，为的便是明月山庄。”明月山庄，人只知道柳家追月剑法和铁线毒的利害，明月山庄上任家主柳长卿凭此傲然江湖，却已遗忘当年那位为情抛掷一切的女子——席萧然。席宛夏，席萧然，母亲像夏日一样果敢决断，而萧姨，便是秋天，燃尽漫山红叶的不管不顾，由是陨落。“君谟，其实萧姨当年何苦……”
　　“萧姨？”君谟疑问，陷入沉思。
　　“不，没什么。”早是尘封旧事，便让它如燃尽的檀香灰末，湮没于河底尘埃罢。

　　“少门主回来了！”
　　“少门主！”
　　“少门主身边的姑娘好漂亮！”
　　“你知道什么！她是宛姑娘，江湖上称素手白衣的。人家可是龙虎榜上都有名儿的！”
　　…………

　　及进了大堂，天枢门主君实与夫人顾凝远，以及门中长老、执法、堂主，但凡有些身份的，都在席了。目光火炬般汇在君谟和琉璃二人身上。琉璃不惊不惧，缓步上前，向君实和顾凝远执晚辈礼道：“琉璃拜见君门主、君夫人，谨祝二位康安。”又环揖周围道：“琉璃见过天枢门各位英雄。今日一见，始知贵门法度严谨，同气连枝。”便与君模坐下时，也是不羁不拘，落落大方，天枢门中诸人无不颔首，暗赞君谟眼光。
　　去饭厅时，琉璃低声对君谟说：“刚才我还以为进了三堂会审。”正巧顾凝远走慢一步，想与琉璃多说两句话，便问：“君谟，琉璃和你说什么呢？”
　　“娘，琉璃说您这么年轻，开始还以为是孩儿的姐姐呢。”
　　“就知道贫嘴！呵呵”顾凝远听了，明知是君谟诳他，仍是忍不住心喜。“对了，琉璃啊，不知你家住哪，跟的哪位师傅，拣个日子我们也好上门拜访。”君谟事先已传讯回来，不要向琉璃打听这般事情。顾凝远初看琉璃便喜欢上了，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
　　琉璃巧笑道：“琉璃蜀鄙山野之人，偶尔摆弄几下草药，不值一提。正如刚才君谟所说，君夫人真是年轻。不如让琉璃开几副补气养颜的食单，每日闲暇时吃上一些，过不了多久，别说琉璃，只怕门中诸人也要以为夫人是君公子姐姐了。”几人说笑吃饭，君谟没想过以琉璃的清冷性子，也会说出这些话来，不由感激看他一眼。

　　是夜，君谟问琉璃：“你不是说唯独天枢令，你姐姐不会让出？真能肯定，她今夜会送回？”
　　琉璃趴在窗口，风从外面刮进来，已经渐渐凉了：“她会的。赌约，她赢了，而且……她只能给我，必须给我……”背对着君谟，一颗眼泪从琉璃眼眶落下，夜风吹干。“君谟……如果我离开你，我是说如果，去做一些事，没有回来，就不用等我了……”
　　“砰！”君谟手中茶盏落在地上，砸得粉碎。风猛烈刮起来，“叭”，一个耳光落在琉璃右侧脸颊，登时，五道纤长指痕红鲜可见。
　　是璇玑。一身狼备泪流满面的璇玑。
　　君谟本欲上前，见状踌躇了一下，留在原地。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说啊！”璇玑抓住琉璃肩头，不能成声。
　　“我以为，时间够的，你看，现在不是齐了吗？也许，时间还够的。”琉璃抚过璇玑脸庞，轻柔地帮她把眼泪擦干，从她抖颤的手中拿过天枢令，握紧，说：“你看，都齐了。来得及的，君谟还在等我，我会结束这一切的。就让它在我手中消除罢。”璇玑紧紧抱着琉璃：“我会找出来，琉璃，我一定会找到，等我。”说罢，决绝离去，消失在暗夜里，悄无声息。
　　君谟听到此，不由上前：“你要走？”
　　不是我要走，而是我必须离开。但，不是现在，不是连去哪儿都不知道的现在。所以琉璃说：“我不走，我还没给你娘开药膳的方子呢，怎么会走呢？还有你常跟我说的街上的面人、糖画，我还没有看过，怎么会走呢？”
　　君谟抱着琉璃：“等方子开好了，面人、糖画也看过、吃过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琉璃沉默。
　　“我能陪你去吗？”
　　依旧是沉默。

　　你始终还是不信我。
　　若不能完成，你去了，徒增悲苦而已，又何必同行。若能回来，我信，毅柳依存长条似旧垂，不入红酥手。

作者有话说

　　长卿，我对不住你；君实、凝远，我更对不住你们。谁叫相公的字这么有爱呢，而且还带君。
P.S.“谨祝康安”是以前写信时用的，沉烟不知道怎么问候君谟爸妈，就把这个借来了。有亲有更好的，就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