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余而与

7、吾归何处

　　深秋的寒风扫过的地方发出萧萧飒飒的响声，像是在悲哀地哭泣，把已枯萎的树叶吹的到处都有，放眼去都是一片片的荒凉。破庙里，佑安在庙周围找了些稻草，铺到靠里避风的地方，把天佑抱过来放好，在他身边生起了火，天佑的表情始终呆呆的，木僵着，不动不语。佑安拿着残缺的碗扶起天佑喂他喝水，看着水多数的的从嘴角流下来，脸上不自禁的露出凄然之色，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天埋葬了父母后，她背着哥哥走到天亮，突然天佑尖叫的哭闹起来，她哄了半天才消停下来，搞的她筋疲力尽。站在官道上看着弯弯曲曲、长长细细的通向天边的路，突然觉的天下之大，可找不到容身之所。一个过路的老人家赶着牛车到历阳府上，道过谢后带着哥哥坐上她的车来到历阳。进城后找了个大夫，大夫讲心气不足，精神恍惚，语言错妄，忪悸烦郁，则以泻肝清火、涤痰镇，久癫必耗伤心阴，又当养心安神，益气疏郁。她听的似懂非懂，最终开了个药方，可里面的人参，朱砂，预知子、白茯苓等都是些贵重药材。就是家在，有些药材也承担不起。钱所剩无几了，只好找了这间破庙暂时安置下来。佑安双手支颐，呆呆的坐着，她只想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这几天奔波下来她看上去疲惫不堪，她想着想着渐渐的所有的倦意都涌上了，再也支持不住，坐在地下，曲卷着身子向暖处靠了靠，倚着墙睡沉过了去。
　　睡梦中她被一阵香味饿醒，伸伸了腰，怎么觉的浑身被碾过了一样酸痛，闭着眼迷迷糊糊的心想爹爹肯定做好了饭，好久没吃上爹爹做的好吃的了，清淡爽口，吃了很多年也没吃烦过，饭菜里始终有爹爹身上的味道。这段时间他身体大好，说自己也快满十岁了不能老做家务了。他那会想到她的女儿，将来的大女人，现在有多喜欢做这些，看着她们吃，她就觉的心里承载了满满的幸福、温暖和感恩，以前的世界从没教给她感恩，从小看尽人间冷暖，从亲人、恋人、朋友为这各种各样的理由冷眼看着她时，她心底的那点善良就消失的不见一星半点儿。继而工作后，同事之间的那种提防，那种冷漠，也叫她麻木不仁起来。后来她站在高处，俯视着去做了些各种满足自己某种心里需求的同情心的事情，她也从没觉的这里面有感恩的成分，所以一直以为这个词离着很遥远，远的她以为要一辈子都要钩不着了。故从新来过，她一直怀着感恩的心活着，想到这，她突然惊醒过来，真的梦醒了，十年的梦随着那场噩梦，醒了！铺天盖地的痛，向她心口砸过来，她腾的跳起来，一脚踢飞了火堆，转身拳头砸在了墙上，火星、灰尘漫天的飞，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灰，火点乎暗乎明，周遭的佛像甚是狰狞。这时响声惊着了天佑，他颤了颤了身子，过了半晌又回归了平静。佑安面无表情的睁大着眼睛死死的、紧紧地盯着他，伸出的手顿了顿又放下了。
　　她就这么靠着门，突然又习惯性的想喝些什么，楞了下，抬头看着天上，天空中除了半圆月外，还稀疏地点缀了一些星星，扑闪着眨着，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上，清亮、干净。她十几年没有为生活所困扰了，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要以什么谋生，怎样过活，对于这个世界的经济状况只是了解个大概，目前小舅舅给的费用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眼下先要找个谋生的工作，等到天亮了就去城里看看。
　　泰祥客栈前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女孩，在那来来回回的转悠，看上去有点邋遢，身上的褶皱污乱的棉衫，看着一会皱着眉，绷着脸；一会要跟谁拼命似的，一副阴狠状。来往的行人有好奇的，但看见她后面的表情就躲躲的远远的了。佑安今天进城后，想先转转看有没有招人的，或者传说中的招劳力的人牙；她长的比一般的孩子个大，而且又识字、会算数。可后来走了几个店铺和酒楼、茶楼还没等她说完就把她轰了出来。她以前世的方式去找些以为的零工，想工钱不要多，低点也行，看电视剧大染坊里，光管饭没工钱的，这是她的底线，她要保证哥哥最起码要有饭吃。开始她想直接挨个的去问缺不缺人，后来被人家给轰了出来，她多方问人打听后，才知道这些精细工作要熟人介绍的，无人指点是进不去的。她随后又去了几户大户人家看了看，站在人家后门，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和车子，几次走上前去都被人说那来的要饭的，给赶到了一边去。无奈，她满心的无奈，想想她加起来快四十岁的人了，连讨生活的能力都没有，凉飕飕的小风只往心里吹，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佑安深呼吸，把袖子都掳起来，走进客栈，泰祥掌柜吓了一跳，看着佑安这个样子，以为来闹事的，正要招呼人，就看佑安上来就给掌柜的一鞠躬，掌柜的到被她能糊涂了，面露疑惑的问：“这位姑娘，你可在我们这转悠老半天了，我没赶你，你到是？”
　　大堂的客人们这时都好奇的看着她们，佑安一听掌柜的这么一说赶紧讲：“掌柜的，小女找了一天的活，我看您这生意这么好，进进出出的客人这么多，门口有些讨饭的您也不赶，知道您是个大善人，所以想在你这讨口饭吃，找个活干，真的我……”说着她擦揉了下干涩的眼睛。她看掌柜的又张口说话，紧接着就抢话说：“我吃的不多，力气大，我识字、会做饭的，我还会些拳脚。”上来就使出浑身力气舞了套拳脚。吓的向掌柜的连连往后退，绷着脸连忙讲道：“好了，好了，小祖宗！你不要能坏了我的东西，吓跑了我的客人。”这时好多客人叫好，有好事之人说，这个小孩看着不错，掌柜的就收下吧。好半晌，向掌柜的看了又看佑安，轻叹了口气，讲：“先说好了，我这暂时正缺个跑堂的，没有工钱，管你吃住，你不说你识些字吗，你过来写几个字，我看看。”
　　“哎！”佑安急忙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上前去接过掌柜的毛笔想了想写了“赵寻安”三个字。
　　苍劲有力中不失柔软，掌柜的点了点头。“你跟我到后院来吧。”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头发看的出白来了，上罩头巾，身穿茧绸直裰，腰上系的丝条蹦的紧紧。
　　跨过门槛，到转弯的地方，佑安上去拽了拽掌柜的衣袖，掌柜的转过身看着她，她支支吾吾的讲：“掌柜的，你看我还一个哥哥，有点呆，恩，你随便给我们个地方住就行，饭，客人剩下的就行，求你也一起收留吧，我会一辈子感激您的，我会很努力的干活，我还会些菜和酿酒的方子，您绝对没吃到过的。”她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心酸，啪嗒啪嗒的眼泪一串串的掉了下来。向掌柜的心想，这孩子看着怪可怜的，识文断字的，看样子是个好人家的孩子，不知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不要惹什么麻烦，又有点犹豫，随后又想，如看出不对头，就赶紧打发她们走人，也来的急。先瞅瞅她的方子，看真的是她说的那样吗！我也不亏。于是走了几步，指了指后院西北角上的一间屋子，说：“那是间杂货间，空着的，简单的收拾下，你们兄妹俩住吧”。佑安很感激，曲了曲腿，最终给掌柜的又鞠了三个躬。
　　“人间没有永恒的夜晚，世界没有永恒的冬天”。温暖不是永恒的、绵延的，冰雪总有融化的一天。人的境遇有时很奇妙，当你以为走到了悬崖边上了，可靠近后又峰回路转。佑安牢牢的记住了向掌柜在她站在悬崖边上，搭的这把手。

作者有话说

　　人间没有永恒的夜晚，世界没有永恒的冬天,记的是艾青讲的，很喜欢，人生终会迎来阳光，寒冷也很快过去；记住温暖的太阳，忘记冰冷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