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一个世界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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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亦。”
陆亦猛然惊醒，回头看向晴遥。
女人站在他身后，因为一路奔跑而显得有些狼狈，汗水浸湿了衣服的领口，乌黑的瞳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一阵沉默。
陆亦大概是觉得有些难堪，他勉强笑了笑，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还不如板着脸。
“……不进去吗？”
晴遥低声问。
“……不了。”
陆亦苦笑着摇头，再次瞥了一眼屋内情正浓的两人，心脏一阵阵抽痛。 “打扰他们……不太好。”
陆亦缓缓后退两步，转身面向晴遥，笑笑。
“我们……走吧？”
他说。
晴遥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了医院，门口的护士抬头看了他们几眼，大概不明白这两个疯魔一样跑上去的家伙怎么这么快又下来了。
医院外的阳光很盛，直射在皮肤上十分刺人。
“本是请你吃饭的……看来又得推迟了。”
陆亦转头看向穆姚，温和地弯起眼，看上去是在笑，但那笑意没有浸入墨色半分。
好烦。
晴遥皱起了眉。
她突兀地伸出手扳着陆亦的脑袋向下压，让他与自己平视。陆亦愕然之下竟没有动作，只是微微睁大了瞳子，温润的瞳子不解一闪而过。
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与体温。
晴遥能清楚地看见陆亦眼中的自己，于是她盯着自己的镜像，或者说是陆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有人说过你笑得很虚伪吗？”
“……啊？”
陆亦几乎呆滞地看着她。
有很多人评价过他的笑容，就像木晓歌所说的，他们给他的评价大多都是温和，儒雅之类的词语。因为就算是假笑他也可以控制得很好，从来不会露出半分阴暗的情绪。
虚伪，他以为他绝对不会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他。
“看你的表情是没有，”晴遥放开他，“那么我就是第一个了。”
“……穆姚？”
陆亦感觉自己越来越不明白这个女人了。
“干脆别吃饭了，”晴遥说：“陪我去逛逛怎么样？”
一直来到了中央街，陆亦也没搞清楚晴遥到底想干什么。
人行街一如既往的热闹，有放假出来闲晃的学生也有衣冠整齐的上班族。琳琅满目的店铺让人应接不暇，有几家店的门口蹲着几个无所事事的人，目光猥琐地盯着路过美女的大腿。
这个地方是晴遥之前在城市地图上看见的，曾经来踩过点，路还算熟悉。她凭着记忆中的几个标志性建筑，带着陆亦一直走道中心街的大型喷泉。
陆亦抬头看着中心街中央的大型喷泉。喷泉的水柱在空中散开落入白瓷覆盖的水池中，漾起阵阵波纹。
晴遥坐在了水池的外围，看向陆亦：“你不坐吗？”
陆亦犹豫了一下，坐在了晴遥旁边，保持着一个既不疏离又不唐突的距离。
“我很久没来这了。”陆亦看着来往的人群，说。
“以前常来吗？”晴遥问。
“啊，”陆亦笑眯眯地说：“那时候还是大学生，有时候……”
陆亦的微笑僵了一下，但他还是把后面的话补充完了：“……会和，晓歌一起来逛。”
“……”晴遥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有时候，听到你说这些的时候，会嫉妒呢。”
陆亦愕然地看向晴遥，但后者已经移开了视线，抬头望着天空，开口：“应该要开始了。”
“？”
“嘭！”
礼炮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像按下了电影的开场按钮。
伴随着礼炮轰鸣声，陆亦吃惊地抬头，一时间眼前被彩色充斥。
是气球。
数不清的彩色气球蹿上天空，光线照射下仿佛水晶似的闪着光，同时升起的还有白鸽，如白色的精灵，在彩色云朵间穿梭。
人群响起阵阵惊呼，有人掏出手机拍起了照片。
陆亦愣愣地看了许久，喃喃地自语：“最近有什么城市纪念日之类的吗？”
“不，只是个土豪的闺女和土豪的儿子结婚而已。”
晴遥淡淡地回答他：“前几天就在地方新闻里讲过了，你没发现今天来广场的人特别多吗？”
“……这样不会被城市管制吗？”
陆亦有些惊讶的问。
“……在破坏意境上你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晴遥瞥他一眼，“反正人家有的是钱罚。”
“……说的也是。”
陆亦眯着眼，仰首看着五彩斑斓的气球在浅蓝色的空中上升，数不清的白鸽在气球之间飞舞。
“不过，确实很漂亮不是吗？”
晴遥问。
“……是啊。”
陆亦笑着说。
管他罚不罚，只要现在看着好看就行了。
“只要看着现在就好了。”晴遥开口，“不管是事，还是人。”
在中央街的水池边，与陆亦并肩而坐的女人轻声开口，虽然人群的呼声很高，但陆亦还是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你过去旁边是谁，反正，现在是我。”
现在，坐在身边的，陪伴着你的。
是我。
陆亦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频率似乎有一瞬间的错位。
“说句已经被用烂了的话，任何事情都有很多条出路。”晴遥眨了眨眼，微微抬高了声音，“时间会给人们奇迹。”
陆亦看见晴遥似乎微微笑了笑，瞳子弯起的弧度让她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一些，被微风拂起的发丝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光。
陆亦看着她，心底似乎有一处轻弦微动。
晴遥抬起头，似乎在很认真地看着天空中飞舞的白鸽，，女人耳坠上的银色五角星仿佛闪着光似得，一瞬间晃得陆亦移不开眼。
“……穆姚。”
陆亦出声唤她。
“嗯？”
晴遥转头看他。
“你……”
“别想了，就算不用请我吃饭，酒钱还是得还的。”
晴遥打断他，语气是毫不留情的坚决。
开玩笑这种时候十有八九是好人卡，那种玩意她在各个次元收到的已经够多了，都快能开一家博物馆了——按不同年龄分可以分出一百多间展厅的那种。
“……”
陆亦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明白了，不会欠着你的。”
晴遥看她一眼，赞扬似的开口：“不错嘛，这样笑才对嘛。”
“……以前我笑得不对吗？”
陆亦挑了挑眉，感觉晴遥似乎对他的笑很有意见。
“就没有对过，”晴遥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大概从一个月前，你就笑得很假了。”
一个月前？
陆亦想起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木晓歌和严浩在一起的时候。
“……假在哪呢？”
陆亦似乎又开始没法自然地微笑了，不过此时晴遥已经又低下了头，似乎突然对水池中的涟漪产生了兴趣，专心地低头观察。
“那个啊……”她漫不经心地说，“在面对晓歌的时候，你笑得特别奇怪，就像故意在维持什么似得。”
“……”
“啊，看那个雕像。”
晴遥突然抬起手指向喷泉中心的雕像,两座素白的雕像伫立在喷泉中央，青年痴迷地看着身边的美丽女子，努力地伸出手，指尖即将碰到女子的衣角，而那头戴月桂花环的女子似冷漠似麻木地侧着头，目光似乎凝视着天空，身体有一半化为了月桂树。
“那是阿波罗与达芙妮。”晴遥说，“你听过那个传说故事吗？”
“略有耳闻。”陆亦点点头，回想着记忆中的故事情节：“那个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希腊故事。”
古希腊传说中，太阳神阿波罗挑衅了爱神丘比特，为了报复阿波罗，丘比特向他射了一支金色的箭，使他疯狂地爱上了河神的女儿达芙妮。又将一支会使人的心变得如岩石般冷硬的铅箭，射向达芙妮。
达芙妮对阿波罗火热的追求视若无睹，最后在被阿波罗追赶时，她让树神把自己变成了月桂树。
“很感人的故事不是吗？”
晴遥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陆亦莫名地觉得，晴遥不只是想和他聊这个故事。
“……是啊。”陆亦看着那个雕像，透过水花去看雕像上，模糊中那雕塑反复有生命般，“阿波罗对达芙妮的爱，是亘古不变的。”
陆亦突然想起了木晓歌，轻声说：“……那是永恒的爱。”
她是他的达芙妮。
晴遥抿了抿唇：“你也这样认为？”
“算是吧，美好的爱情值得歌颂。”
“这么说来，我听过另一种很有趣的说法。”晴遥说。
“什么？”陆亦下意识问。
“迷恋的人儿追赶着欢乐，这昙花一现的美色。他得到的只是一个苦果，几片绿叶。”晴遥偏头看向他，瞳子一片沉静：“这是一个主教写的，用来描述阿波罗和达芙妮的感情。”
她的声音低沉，像唱诗似地：“无望的爱。”
喉咙像是被谁扼住似的，呼吸不过来。
“……这只是个人观点而已。”
他的语气生硬到自己都觉得难受，晴遥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她面上没有起伏，说：“嗯，确实。”
一阵沉默后，陆亦终是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开口：“……抱歉。”
“没事。”
晴遥摇了摇头。
轻松的气氛一瞬间沉重起来，晴遥却像是毫无知觉一样，感慨似的，小声自言自语：“如果感受到的只是痛苦了，那追求的东西还能算幸福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能让陆亦听清。
“……”
陆亦看着那个揣在裤兜里的手握起，指甲陷入了皮肉之中。
他到底……
晴遥看了一眼陆亦阴晴不定的侧脸，转头继续看着前方，嘴角似有似无地微微上扬。不过几秒，她又恢复了平淡的表情，一如平常。
希望没逼得太紧吧。
不过她所需要的效果应该达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一个世界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