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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夜探小孤峰 ...

  •   挨过三日,这一晚雷声大作,果真下起大雨,他二人偷摸出来,张无忌喜道:“青书,你是如何知晓这几日会下雨的?”宋青书道:“这几日热得很,湿气也重了些,我便猜着要有大雨。”
      但见那雨越下越大,四下里一片漆黑。他二人不知该往何处,只能躲躲闪闪信步而行,来到一片竹林,见前面一间小舍,窗中透出灯光。这是他二人全身早已湿透,欺身到小舍窗下,只听里面有人说话,正是方丈空闻大师声音,道:“师弟,那谢逊还是不愿吐露屠龙刀所在么?”空智道:“圆真,你再设法去跟谢逊谈谈,劝他交出宝刀,咱们便饶他一命。”那圆真道:“是!谨遵二位师叔吩咐。”
      张无忌心中大喜,这圆真声音他认得,便是那恶贼成昆,又听得圆真要去与义父谈话,心道这几日苦等终是不白费,见那圆真走了出来,身形微动便要跟上前去,却被宋青书按住,抬头看去,宋青书只是微微摇头,并不说话。张无忌心中一动,想到三僧武功极高,只要稍有响动,立时便被察觉,自己刚才一时心急,险些误了大事,不由得暗骂自己大意。只见圆真瘦长身形向北而行,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急雨打在伞上淅沥作响。待他走出十数丈,宋青书才拉着张无忌轻轻移步,跟随其后。
      他二人跟着圆真,一路出寺,攀上一座小山峰,其间遇到的巡查僧人都被他二人一一躲过。到得峰顶,只见光秃秃地一片平地,更无房舍,只有三株高松,作品字形排列,枝干插向天空,一男一女身处三株松树之间,长剑挥舞,似与什么人对敌,只是张无忌却并未看见什么对战之人,只偶尔传出啪啪几下闷响,他不由奇道:“青书,这二人似乎有些眼熟,只是不知他二人在与何人缠斗。”宋青书细细看去,道:“这是昆仑何太冲、班淑娴夫妇。这声音听着不像是寻常兵刃,我们凑近点看看。”说罢便爬前几步,凝目看时,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斜对面两株松树的树干中都凹入一洞,恰容一人,每一株树的凹洞中均坐着一个老僧,手舞黑索,攻向何太冲夫妇,何太冲夫妇在那黑索圈中竟然走不过几个回合便双双身死。那边圆真又引得两人上山,被三名老僧用锁绕住,将二人从百余丈高的山峰上抛了下去。
      宋青书和张无忌忍不住对视一眼,心中均是惊骇三僧武功高强,竟似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当下伏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宋青书眼尖,见那三株松树只见似乎有几块大石与旁边土壤不同,推推张无忌,眼神示意他那地方似有古怪。果见圆真走到那地,跪下身来,向内喊话道:“谢逊,只要你交出屠龙宝刀,三位老人家答应放你走。”忽听的地底下传上来一个声音道:“成昆,你还有脸来跟我说话么?”那声音雄浑苍凉,正是金毛狮王谢逊。张无忌登时心中大震,当下对宋青书道:“青书,是我义父!”宋青书见他激动,不由失笑,点点头,向他安抚一笑,示意他莫要露了行踪。
      那圆真逼问屠龙刀下落不成,终于下山去。草丛间伏着的二人正待松一口气,突觉身周气流略有异状,一惊之下立即着地滚开,正是那古怪黑索袭来。他二人躲过一条,却见两条黑索直向胸口刺来,宋青书心知若是被这黑索击中便要登时毙命,当下镇静心神,运起太极功心法,将那黑索劲力卸去,却见张无忌已然强行拔身而起,两道黑索也跟着直冲上天,当下便将攻向自己的这一道黑索紧紧缠住。
      他方才见三索齐攻班淑娴,便知这三索若是合阵,威力倍增,只怕无忌要抵挡不住,只得缠住一根,不让三索成圈。只见这一根黑索原本被他闪过,又从右边攻了上来,宋青书依样画葫芦,将那黑索劲力向左推去,不料那黑索竟顺势绕了个圈,眼见要将他套住,他使出梯云纵轻功,高高跃出,往三株松树中落去,只听得一僧赞道:“好俊的轻功。”还不待宋青书稳住身形,那一股黑索又直奔他面门而来。
      宋青书惯使的长剑不在身边,却有一软剑,当下抽出腰中软剑,刷的一抖,那软剑被他注入劲力,登时劈啪作响,点在那黑索之上,他这一下虽是轻点,然而劲力平平而出,压在那黑索之上,借着那黑索上刚猛无比的劲力,压得那黑索陡然一沉。这太极功讲究一个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宋青书自身劲力自然是不能与那老僧相较,借着这功法倒是对了路子。
      正缠斗见便听一个清洌洌的声音朗声说道:“后学晚辈,明教教主张无忌,拜见三位高僧。”那黑索倏的收了回去,宋青书也退在一边,抬头看去,只见张无忌左足站在松干,右足凌空,躬身行礼。松树的枝干随着他这一白之势犹似波浪般上下起伏,张无忌稳稳站住,身形飘逸,虽躬身行礼,但居高临下,不落半点下风。
      宋青书当下也收起软剑,长身行礼道:“武当宋青书,拜见三位高僧。”宋青书心知这三位高僧久不出世,只怕不会将他一个武当普通弟子放在眼里,当下只报上姓名出身,便静静立在一旁,看无忌与三位高僧周旋。待到张无忌与那三僧斗到二百余招时,便想脱身,谁知竟是不得,宋青书也看出不对,却见张无忌神思一荡,肩头被渡劫五指扫中。宋青书大惊失色,原以为张无忌身怀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太极功并圣火令武功这几大绝世武功,便是不能取胜也能与三僧打个平手,没想到竟是渐露败相,登时大声道:“三位神僧还请手下留情,这谢逊一事确有隐情,还请三位让张教主细细禀明!”
      张无忌被宋青书一言提醒,心道:我死不足惜,义父的冤屈却须申雪。当下手上招式不停,口中却原原本本述说成昆如何与杨夫人私通幽会以致激死阳顶天,如何处心积虑要摧毁明教,如何假醉图奸谢逊之妻,杀其全家,如何逼得谢逊乱杀武林人士,如何拜空见神僧为师,诱使空见身受谢逊一十三拳,如何失信不出,使空见饮恨而终。
      渡厄等三僧越听越是心惊,这些事情件件匪夷所思,但却入情入理,事事相契严丝合缝,不由得缓下手来。张无忌又道:“晚辈不知阳教主如何与大师结仇,只怕其中有奸人挑拨,大师不妨回思往事,印证晚辈是否虚言相欺。”渡厄嗯的一声,停索不发,兀自沉吟,张无忌又道:“眼下这圆真更是觊觎少林寺掌门方丈之位,收罗党羽,阴谋密计要害空闻大师……”这句话尚未说毕,突然间隆隆声响,左首斜坡上滚落一块巨大的圆石,冲向三株松树之间。
      渡厄喝道:“什么人?”黑索挥动,啪啪两响,击在圆石之上。圆石后突然窜出一条人影,迅速扑向张无忌,寒光闪动,一柄短刀刺向他咽喉。这一下来的突兀之极,张无忌正与三僧酣斗,一时不防竟是躲闪不及。宋青书大骇,登时飞身上前,一掌击向那人手腕,那短刀刀刃原本已刺到张无忌喉边,被宋青书这一掌打偏,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刀尖已将他胸口衣服划破了一条大缝。宋青书暗自心惊,这一下若是出手慢了,张无忌便有开膛破胸之祸。
      那人一击不中,随即远遁,张无忌喝道:“成昆恶贼,想杀人灭口么!”渡厄道:“当真是圆真么?”渡难道:“确然是他。”渡厄道:“若非他做贼心虚,何必背后伤人。”宋青书见三僧并未收手,不由大急,道:“三位前辈,那圆真出手偷袭便知这其中确有隐情,还请高抬贵手,咱们两厢罢斗罢。”
      宋青书话音刚落,三位神僧对视一番,三个黑索同时撤回,张无忌也飘然落地。宋青书赶上前去,口中急道:“无忌,你没事罢。”手上在他胸前衣物破损处翻看,张无忌握住他手,微笑道:“放心,我没事。”今晚险象环生,饶是宋青书知道他神功盖世,也心忧不已,闻言依旧是担心不减。张无忌见他忧虑神色,心中一暖,在宋青书手上一捏,笑而不语。
      渡厄道:“张教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老衲佩服。”张无忌当下拱手道:“三位前辈,适才成昆出手偷袭,三位便知我所言不假,还请三位前辈高抬贵手,放了我义父,明教上下必定感念在心。”渡厄道:“空闻师侄将谢居士交给我三人看管,我们自是不能轻易放人。”张无忌闻言大急,刚欲开口便听渡厄道:“不过,眼下倒是可以让你二人见上一面。”张无忌大喜之下连忙拜道:“如此甚好,多谢三位前辈。”
      只见这三位神僧将手中黑索一抖,已然各自圈住一块巨石,扯动之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露了出来。张无忌当即跳了下去,宋青书不欲打扰他父子二人团聚,当下立在一边,忽听得渡难道:“小子,你那轻功我认得,是你们武当的看家本事‘梯云纵’。可是你使的剑法又是什么路数,竟能荡开我黑索上所注劲力,更是将这劲力尽数作用在我的黑索之上?”宋青书拱手道:“大师好眼力,认得晚辈所使轻功,晚辈这剑法是太师父张三丰张真人不久前新创的,不怪大师不识。”
      却听渡厄嘿嘿一声,道:“张三丰,我就知道他是个能人,果不其然。”宋青书也不知道渡厄此言何意,只道:“多谢前辈夸奖。”渡厄道:“他师父觉远大师是我三人师叔祖,算起来他也算是我三人的长辈了,似他这等不出世的奇才也出自我少林,嘿嘿。”
      武当与少林实有渊源,张三丰原本是少林弟子,不料被少林寺驱逐,遂自立门户,这才有了武当。张三丰乃是一个奇人,带领武当在短短几十年间声名鹊起,竟是骎骎然有凌驾少林之势。张三丰长寿,现下乃是武林中辈分最高之人,当年为了张无忌身上寒毒,放下身段,亲身上门求借九阳真经却被拒之门外。是以武当与少林的关系当真是微妙复杂。
      宋青书听渡厄言下抬高少林,轻慢武当,心中不喜,他虽然武功不及三僧,但也不肯如此轻易的堕了武当威名,当下道:“红花白藕,天下武学原是一家,千百年来互相截长补短,真正本源早已不可分辨。但少林派领袖武林,数百年来众所公认。我太师父曾得贵寺觉远大师点拨一二,然而想是与少林缘分尚浅,没学得什么少林绝技,算不得出身少林。”渡难一听,嘿嘿一笑道:“你这少年骨头倒是硬。”宋青书拱手道:“晚辈不敢”。
      忽听得地下传来张无忌声音,道:“青书,你下来。”宋青书依言纵身跃入地牢,噗的一声,水花溅起。原来几个时辰的倾盆大雨,地牢中已然积水颇深。张无忌见他下来,拉着他手走到谢逊跟前跪下,道:“义父,这便是我大师伯独子,宋青书。”复又转头对宋青书道:“青书,你给我义父叩个头罢。”宋青书不明所以,脸上一片茫然神色,张无忌笑道:“青书,我已将咱们之间的事情禀明义父,他老人家让你来给他磕个头。”
      宋青书登时呆了,僵硬着身子跟着张无忌行了一个大礼。礼毕,谢逊道:“这位宋家的小伙子,我方才听你跟三位神僧谈话间,举止进退有度,颇有乃父之风啊。你能跟渡难神僧缠斗许久,武功也不错,张真人好福气,徒子徒孙能人辈出啊!我这无忌孩儿武功虽高,可是性子绵软,又太过仁善厚道,今后你要好好照顾他,莫要让他被奸邪小人骗了去。”宋青书闻言便道:“前辈放心。”心中奇怪,怎的这谢逊对他们两人之事毫无反对之意?男子相恋在当时虽非闻所未闻,却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这谢逊便是为人再放荡不羁,也不改如此不以为意。转头看向张无忌,只见他脸上只有喜意,并无半分害怕犹豫神色,心中更是疑惑。
      他哪里知道,这谢逊最是溺爱张无忌,当年在那冰火岛之上,除了强逼张无忌记下各种武功口诀之外,对他的纵容只怕比张翠山夫妇更甚,更何况他身为魔教法王,对世俗礼教更是不屑一顾,当年殷素素苦恋张翠山,若不是因着谢逊之故,只怕他二人之间正邪成见颇深,那一段美满姻缘便只能化作空谈。这谢逊初闻宋张二人之事大是惊异,心中却也有几分得意,只道是:无忌青出于蓝,不但抛弃门户之见,便是连男女之别都抛诸脑后。无忌一生优柔寡断,没想到这一朝有了自己的主见,便是如此惊世骇俗,不愧是我谢逊的孩子。
      张无忌满心欢喜地看着宋青书,只觉得人生圆满竟便是在此刻,任他严风疾雨加诸己身,却是说不出的痛快。他道:“青书,你磕了这头,便不能反悔。”宋青书笑道:“我何曾有过悔意?你可莫要在义父面前说我的不是。”张无忌喜道:“不敢不敢。”转头对谢逊道:“义父,你当真不与我出去么?”谢逊道:“你义父受的那些冤屈,你刚刚已然向三位神僧禀明,我所犯下的那些罪孽,却须由我自己身受报应。”张无忌无言以对,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当下只得站在原地。
      宋青书见他神情转喜为悲,心中不忍,出言安慰道:“无忌,少林既已广发英雄帖,属意要借这一场盛会扬刀立威,你只需届时带领杨左使等一干明教好手再来斗过,若是胜了,义父自然只能跟你走。义父心意已决,你便是在此枯等,也是无益。”张无忌这才道:“义父,那孩儿走了。”谢逊点点头,抚摸他的头发,道:“你不必再来救我,我是决意不走的了。好孩子,盼你事事逢凶化吉,不负你爹娘和我的期望。”张无忌复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带着宋青书跃出地牢。
      那渡厄见张、宋二人上来,道:“今日之事,涉关本派千百年的荣辱,老衲断不能让张教主携谢居士而去,还望张教主见谅。”张无忌哼了一声,并不回答。渡厄又道:“老衲丧眼之仇,今日便算揭过了。张教主要救谢居士,可请随时驾临,只须破了老衲师兄弟三人的‘金刚伏魔圈’,立时可陪狮王同去。张教主可约帮手,车轮战也好,一拥而上也好,我师兄弟只是三人应战。于张教主再度驾临之前,老衲三人自当维护谢居士周全,却不容圆真辱他一言半语、伤他一毫一发。”
      张无忌心中有气,躬身一拜,也不多言,身形晃动,已自出了三株松树围成的圈子,向少林寺三僧一举手,展开轻功,倏忽不见,但听他清啸之声,片刻已在里许之外。宋青书还未反应过来,身边已不见了那人身影,心中暗道:这无忌心中有气,失了礼数。他只得向三僧歉声道:“还请前辈莫怪,晚辈告辞。”这才提气去追。
      哪知张无忌见形迹已露,索性显露一手好功夫,足下施展全力,越奔越快,宋青书一时之间竟是追赶不上。所幸张无忌口中清啸不断,啸声更是越来越响,宋青书直奔了数里,张无忌才停了下来。
      宋青书追上他道:“张大教主轻功盖世,在下佩服,可是你也不必如此,我武功低微,追你不上。”张无忌歉声道:“青书,我一时忘了,并非有意炫耀。”宋青书摆摆手,道:“现下你作何打算?”张无忌道:“只得先回到客栈,取了你的佩剑,将消息传给杨左使,等我教大队人马来了再做打算。”宋青书道:“合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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