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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突袭兵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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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先醒来的是皮肖塔,他低头看了看把头埋在自己颈间的吉里安诺,露出了可爱的不得了的笑容,在他额间轻轻吻了一下。
吉里安诺睡觉也像个大型猫科动物,有些蜷缩,睡得也浅。他被皮肖塔弄醒了。
皮肖塔立刻收敛起了笑容,他看着吉里安诺还没有聚焦起来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也许他是想大笑的。
可是两个人就这样诡异地僵持住了。
两个朝夕相处的朋友,发生了这样的关系,让谁都会感觉尴尬吧。
可是昨天晚上精虫上脑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
不过如果想想,啊,那家伙终于和我更进一步了,这样也不错啊。
清晨的鸟儿叫的清脆婉转,又是充满活力的一天啊。并不。
别掩饰自己的爱意啊。
吉里安诺完全清醒后打破了僵局。他箍住皮肖塔的腰。
“昨天还是有点疼啊。”吉里安诺呜呜噜噜含糊地说。
“对不起,那,怎么办?会影响今天的行动吗?”皮肖塔有点慌,他知道吉里安诺并不是一个会轻易说疼的人。上次他受伤从来没有提过疼的事情。
吉里安诺哈哈大笑,眼睛弯弯的。
“我的意思是下次该你。”
“做梦。”
皮肖塔“啪”一下把手拍到吉里安诺脸上。
“快点起床,做正事。”
他们又一次查看武器是否埋好。在吉里安诺用望远镜观察宪兵的时候,皮肖塔顺手把做完弄脏的毯子洗了,然后晾在山洞外面的石头上。
两个大男人,过了一小会儿对这个尴尬的毯子也不是很在意了。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敌人身上。
如同他们预料到的那样,他们从后山埋伏起来。他们知道那条暗道,所以赌吉里安诺会从这条路逃跑。
对于吉里安诺而言,和宪兵的周旋犹如和小孩子的游戏,看透了套路,但是还要配合的毫无痕迹。尽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愚笨的普通农民。
宪兵们看到他们插的旗子,认为他们是自大又愚蠢的人,所以对他们相当轻视。这次,他们几乎全体出动,准备一次将两人抓住。
吉里安诺对皮肖塔说:“往他们头顶上开枪,别伤人,这样的杀戮毫无意义。”
这次皮肖塔听从了吉里安诺,用步、枪往下射了四发子弹。那些排成一排的宪兵迅速散开,隐藏好后用枪迅速回击。
吉里安诺看到了一个宪兵用无线电和悬崖那边的装甲车联络,他对皮肖塔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该跑了。
他们选择的路线是另一面的斜坡。
他们往下滑行了五十码,接着猫着腰往山下奔去。
他们从山的另一侧转了过去,穿过一片小树林,沿着一条小路狂奔。不到一小时,他们就看到了通往蒙特、普莱的那条道路。
他们将武器装进怀里,装作普通农民的样子。
他们绕过那辆运兵车。
他们大摇大摆地向镇里走去。
距离宪兵到达山洞还需要几个小时。他们必须保证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任务。
阿多尼斯完全按照吉里亚诺的指示,做好一切准备。在贝拉大街的起始处,停着一辆大车。车子的里里外外每一寸地方都涂满了古代传说中的人物。
就连车轮辐条轮圈上都画满了穿戴盔甲的微型人物,这样,轮子一转动起来,他们就很微妙地给人造成幻觉,好像无数士兵正在冲锋陷阵似的。大车的车把也用鲜红的颜色涂成花体,中间饰以银色的斑点作为点缀。
大车就像一个纹身的人,花纹布满了全身。两只车把中间站着一头睡眼惺松的白骡子。吉里安诺跳上空着的驭手位置,往大车里一看,里面堆满了装着大酒坛的竹篓,少说也有20个。吉里安诺将□□塞到一排竹篓后,迅速朝山上瞟了一眼,那儿除了那面旗帜仍在飘扬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吉里安诺低头朝皮肖塔一笑,说:“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看你的表演了。”
皮肖塔微微向吉里亚诺敬了个礼,严肃中透着顽皮,他将上衣扣子扣上,遮住插在腰间的手枪,朝贝兰伯兵营大门走去。他边走边朝通向卡斯特拉迈尔方向的大道上张望,看看装甲车有没有从山里开回来。
吉里安诺注视着皮肖塔穿过开阔地,走上了通向兵营的石子路。
吉里安诺表面上还算镇定,握紧的拳头里却已经有汗渗出了,尤其是当皮肖塔离他越来越远,并逐渐靠近危险的地方。
皮肖塔走到了兵营前,那里只有一个年轻警察在站岗。
那个警察看上去不超过18岁,他那鲜红的脸颊和不长胡须的脸蛋表明他出生于意大利北部的省份。他那身黑色制服滚着白边,穿在身上肥大不堪,很不合身。他头戴一顶花边军帽,显得很别扭,看上去活像木偶或小丑一般。
“你想干什么,这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那人粗鲁地驱赶皮肖塔。
今天皮肖塔特意穿了一身破旧的衣服,显得像个邋遢的农民。他的漂亮整齐的小胡子又很突兀,这两点足以让这个警察对他没什么好感了。
警察警惕性很差,他的步、枪一直背着,丝毫没有端起来的意思。如果这时候皮肖塔摸出腰后的刀来割他的脖子,那他现在就得死了。
显然皮肖塔不准备这样做。
面对这孩子的骄横自大,皮肖塔强压心头的兴奋,装出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对他说:“你能不能行行好?我想见见指挥官,我有重要情报要向他报告。”
“你可以对我说。”哨兵说。
皮肖塔忍耐不住,他挖苦道:“你也能给我赏钱吗?”
哨兵被他的无礼惊得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哨兵轻蔑而又不无小心地说:“即使你来告诉我耶稣再世的消息,我再不会付你一个里拉。”
皮肖塔咧嘴笑了:“比那还重要。告诉你吧,我知道那位打得你们七窍流血的图里-吉里安诺在哪儿。”
哨兵感到疑虑地说:“从什么时候起西西里人开始维护这破国家法律了?”
皮肖塔往前凑了凑,“我可是有志向的,”他说,“我已经交过申请了,我要当警察。下个月我就去巴勒莫接受检查,说不定不久以后咱俩就穿同样制服了。”
哨兵看着皮西奥塔的目光变得友善起来。确实有不少西西里人当警察了。这是一条脱贫的途径,也是小有权势的象征。有一个意大利全国皆知的说法,西西里人要么做罪犯,要么当警察,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会造成同样的损失。
这时,皮肖塔一想到自己竟会说出要当警察,不由得暗自发笑。皮肖塔是个穿戴入时的人,他的一件丝质衬衫还是在巴勒莫做的呢。只有傻瓜才会用那白边黑制服和那难看的镶边硬帽舌军帽来打扮自己。不过,这制服要是吉里安诺来穿,肯定特别精神。
“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吧,”哨兵不想一件好事人人都沾光,他说道:“其实我们的薪水很少,要不是从走私犯那儿得到点贿赂,我们全得饿肚子。就在这星期,我们兵营的两名士兵,他们是我的好友,被那个该死的吉里安诺打死了。还有平时,你们这些农民对我们也很不友好,连镇上的理发店在哪儿都不肯告诉我们。”
皮肖塔欢快地说:“我们可以用棍棒教育他们,让他们懂点礼貌。”然后,摆出一副极亲密的样子,好像他们早已是哥儿们一样,他说:“给我支烟好吗?”
皮肖塔逗他很高兴,哨兵终于变脸了,他气得怒不可遏。“给你一支烟?”他疑虑重重地说,“我凭什么要给一位西西里痞子烟抽?”这时,哨兵终于把枪端了起来。
顷刻间,皮肖塔感到一股强烈的冲动,真想扑上去割断那家伙的喉管。
“因为我可以告诉你吉里亚诺在哪儿,”皮肖塔说,“你的那些搜山的伙伴太蠢了,他们连一只壁虎也抓不到。”
哨兵感到很为难,皮肖塔的那股傲慢劲儿把他搞糊涂了,从皮肖塔提供的情况来看,他觉得最好向上司汇报一下。他觉得这家伙太滑了,说不定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他打开大门,用枪示意皮肖塔走进贝兰伯兵营大院。此时,哨兵正背对着大街,100码之外的吉里安诺一见,立刻一脚将骡子踢醒,驱车驶上通往兵营大门的石子路。
皮肖塔走进兵营大门,高度警惕,准备随时给吉里安诺发出危险信号。岗楼上空无一人,兵营里也没有武装哨兵来回走动。看上去整座兵营像座废弃的农场。车库里没有停放车辆,整个兵营里连一辆车也见不到。
皮肖塔很吃惊,他担心不久会有一辆车开回来。他没料到指挥官会如此愚蠢,兵营里连一辆车也不留。他要提醒吉里亚安诺,注意提防或许会有不速之客。
年轻的哨兵赶着皮肖塔走进了宽敞的指挥大楼的大门。里面是一个相当大的房间,虽然有吊扇,但几乎未能驱除房间里的酷热。一张雕花大书桌放在房间中最显眼的位置,两旁边是栏杆,栏杆后面是职员用的一排小办公桌。沿墙放着一圈长木板凳。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雕花书桌后面坐着一人。他是位下士警察,书桌上那张精致的金色铭牌上写着:卡尼奥-西尔维斯特罗下士。他与那年轻哨兵截然不同:他肩膀很宽,整个上半身显得十分宽厚有力。从耳朵向下一直到他那岩石般的下巴底下,有一条发亮的粉红色伤疤,好像是贴上去似的。
这个人脸棱角分明,明显带有一种戾气。
卡尼奥-西尔维斯特罗袖上戴着下士臂章,腰间挎着重型手枪,听完年轻哨兵的报告之后,他对皮肖塔十分怀疑。
他对皮肖塔叫道:“你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他一张口,皮肖塔从口音中听出他是个西西里人。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就听到吉里亚诺在大门外大声叫道:
“喂,喂,警察,你们要不要酒?要不要?”
皮肖塔很欣赏这声音,吉里亚诺表现得嗓音很粗,方言味特浓,除了本乡本土的人以外,外人几乎听不懂,话语用词带着典型的富裕农民的傲慢劲儿。
这和他平时温柔磁性的声音截然不同。这让皮肖塔差点笑出来。
下士被激怒了,大声咆哮道:“那个混蛋到底在瞎嚷什么?”说着,大步走出门外,年轻哨兵和皮肖塔也跟了出来。
兵营门口停着一辆彩车和一匹拉车的白骡子。图里-吉里安诺赤裸着上身,他那宽阔的胸膛上挂满了汗水,正抱着一只酒坛来回舞动着。他一脸呆笑,整个儿看上去是个十足的傻瓜。他的这副形象使人疑窦顿消,他身上不可能藏有武器 。
他一副醉相,又操一口西西里最下等的方言,大家对他马上放松了警惕。下士按在手枪上的手拿开了,哨兵的枪口也垂了下来。皮肖塔后退一步,准备随时从上衣里面拔枪射击。
“我给你们送来一大车酒!”吉里安诺又大声叫嚷起来。
“谁叫你送酒来的?”下士一边问着,一边向大门口走来。吉里安诺知道他要敞开大门让大车进去了。
“我爸爸叫我把它送给指挥官。”吉里亚诺说话时还眨了眨眼睛。
下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吉里亚诺。毫无疑问,这酒是某个农民为了求警察对他的走私活动网开一面而送的礼。令下士苦思不解的是,那位父亲为什么不亲自送酒来呢?那样他与礼物的联系不就更直接了吗?
不过他还是耸了耸肩说:“把货卸下来,搬到兵营里去。”
吉里安诺说:“我一个人不行,我不干。”
下士心中又升起一股疑团,凭直觉他感到不大对劲。吉里安诺意识到了这一点,从大车上爬了下来,保证自己能随时轻易地抽出藏在车中的短筒猎枪。他先举起一竹篓酒坛,说:“我给你们送来了20坛这样的美酒。”
下士朝宿舍方向放声大喝一句,两名年轻警察马上跑了出来。他俩上衣也没来得及扣上,帽子也没戴,武器也没拿。
吉里安诺站在大车上,将酒坛塞进两个警察怀里。他又将一坛酒递给拿枪的那名年轻哨兵,哨兵不想接,吉里安诺倜侃道:“这些酒你反正要帮着喝的,还是帮着搬吧。”
现在,三名警察手抱酒坛,动弹不得,吉里安诺一看,情况完全和他预想的一样,只有下士手中空着,但皮肖塔就在下士身后。吉里安诺朝山坡迅速扫了一眼,丝毫没有搜索部队返回的迹象;他又朝通向卡斯特拉迈尔的那条大道看了看,连装甲车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贝拉大街上,远远地有几个小孩在玩耍。
他立刻将手伸进大车,抽出短筒猎枪,对着惊呆了的下士。与此同时,皮肖塔也从衬衣里拔出手枪来,顶住下士的背。
“不许动!”皮肖塔说。
吉里安诺用枪对着另外三名吓得魂飞魄散的警察,说:“抱着这些酒坛,都给我到大楼里面去。”
那位带枪的年轻哨兵只顾紧抱酒坛,步枪掉到了地上。他们走进大楼后应皮肖塔将地上的枪捡了起来。
办公室里,吉里安诺拿起桌上的姓名铭牌,仔细端详了一番。“卡尼奥-西尔维斯特罗下士,你的钥匙呢,全拿出来吧。”
下士一手按在枪上,双眼盯着吉里安诺。皮肖塔将他的手往前一拨,把他的手枪抽了出来。下士转过头来,用阴冷狠毒的眼光打量着他。
皮肖塔笑了笑说;“对不起。”
下士转向吉里亚诺说:“小伙子,快跑吧,跑出去做个演员吧,你的演技真不错。今天这事儿到此为止吧,否则你根本无法脱身。指挥官他们天黑之前就回来,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们捉拿归案。仔细想想吧,年轻人,当土匪被通缉悬赏是什么滋味。我会亲自搜捕你,我不会忘记这张脸的。我要查出你的名字。即使你躲到地狱里去,我也要把你挖出来。”
吉里安诺这时候恢复了平时机敏的状态,他歪头朝他笑笑。说不清为什么,他有点喜欢这个人了。他说:“如果你想知道我的名字,你为什么不问我一声呢?”
下土看看他,挖苦道:“难道你会像白痴一样告诉我吗?”
吉里安诺说:“我从不撒谎,我叫吉里安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