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青》琴挑

4、一江无踪

　　阿赤果然叮叮当当地造起了床，又是锯木头，又是拉墨线，又是削榫子，又是推刨子，忙得不亦乐乎。
　　月儿一直围在他身边，一点儿也不比他闲着，又是端茶，又是擦汗，又是递工具，又是看准头，还要不时地夸赞夸赞，夸得阿赤更卖力干了。
　　阿赤干活的时候很认真，很少看她，可她却偷偷地把他仔仔细细瞧了个清清楚楚。
　　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总之，越看就觉得越顺眼，越看自己的心跳就越快，“阿赤哥很俊”，月儿摸摸自己滚烫的脸，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然后甜甜地笑了。
　　“你笑什么？我做的床不好么？”阿赤注意到她在偷着笑，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的手艺。
　　“不是不是，”月儿慌了，“是做得很好，做得太好了，阿赤哥你把这床送给谁？”
　　“送给。。。你哥哥睡。”
　　“那你睡什么？”
　　“我啊。。。就睡这堆刨花儿。”阿赤抓起一把刨花，扬了一下，大大地笑着，笑得灿烂，好像大朵大朵的刨花儿。
　　月儿也笑了，“那你不成小狗了？”
　　“我就是小狗啊，我属狗的，你也属狗的，所以你也是小狗。”
　　两个人一起笑了，“阿赤哥你以后也能给我做个床么？”
　　“咦你不是有床睡么？”
　　月儿低下头，小声说：“那个不好，我要你做的。”
　　“你还挺挑剔的，没办法了，这个做好了你来睡。”
　　“不要不要，这是你送给哥哥的，我要你亲自做给我的。”
　　阿赤吐了一下舌头，“好啊，那等你嫁人的时候，我做个新床给你，你和你的夫君睡，哈哈哈！”
　　月儿脸更红了，像水水的萝卜，心儿里是红的。
　　“哥哥，你来看看，阿赤哥做的床真好！”
　　梁子在旁边转了两圈，惊讶地发现他还真有两下子，不过半天的时候，就有模有样了。
　　“啧啧啧，阿赤，想不到你还真的什么都会。”
　　阿赤得意极了，把刨子抗在肩头，一只脚踩着木条，蹲在上面，胳膊向前一挥，在空中特意划了个圆弧，梁子就觉得他怎么那么像扛着机关枪射人的□□人物，一招一势都有模有样的。
　　“阿赤你除了会做床，还会干什么？”
　　阿赤把身体用力向前冲去，刨花儿就整整齐齐的从刨子顶端开了出来，阿赤低着头说，
　　“会打架啦，上树啦，上房啦，游水啦，抓蛇啦，打弹子啦，雕木头啦。。。对了，还会种地，嘿嘿。”
　　梁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会的还真不少。”
　　月儿悄悄对阿赤说：“阿赤哥，你的红腰带又拖出来，露在外面了。”
　　阿赤伸手往后腰摸去，果然那里又长了“尾巴”，连忙站起身把腰带缠好。
　　月儿好奇地问他：“阿赤哥你为啥总系一根红腰带，还老长的，还不让人碰？”
　　阿赤停下手，凑近了她的脸，坏坏地笑着，“等你啥时成了我娘子，我就告诉你。”
　　月儿窘极了，连忙跑到阁楼上去了，“阿赤哥真坏！”，可是却很开心。
　　她很想知道那根红腰带的来历。

　　梁子发现这几天阿赤一直围在自己身边打转，他到哪里，他就到哪里，他干什么，他就跟着干什么，像个甩也甩不掉的尾巴。
　　这天，阿赤失踪了。
　　梁子和月儿等到吃晚饭了，阿赤也没有回来，他们左等右等，菜凉了又热，月儿担忧地问梁子，
　　“哥，阿赤哥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肯定回来的，他才舍不得不吃饭，在外面睡呢。”
　　可还是不见人。梁子突然想起应该看看他的钱匣子。
　　钱匣子被他藏在墙内一块活动的砖头里，平时用碗架子挡着，一挣到钱，梁子就在半夜趁着阿赤睡着的时候，偷偷放进去藏好。可是，匣子还在，里边的洋钿不翼而飞了。
　　“我的钱呢？”翻了半天，还是看不到，这才知道，钱被偷了。
　　“月儿，你去看看你的东西有没有少？”
　　“哥咋了？”
　　“先别问，快去看看你值钱的东西有没有少！”
　　月儿心里疑惑着，爬到阁楼上，拿起枕头——“啊！娘留给我的玉簪子不见了！”
　　簪子她一直保存在枕头下的，可昨天晚上还有，今天就没了。
　　“哥，簪子不见了，你拿了么？”月儿急得快哭出来。
　　梁子又在屋里找了一圈，发现阿赤的东西都不见了，这才醒悟，他是趁他们不注意，偷了钱和簪子跑路了，跑到啥地方？还能有什么地方，江那边儿，花花世界！
　　梁子脸色阴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阿赤那混小子，以后让我碰见了，饶不了他！”
　　月儿抽泣着问：“哥，阿赤哥去哪了？”
　　“去上海了。”
　　“哥，他拿了我的簪子，还会不会还我啊？”
　　“他不还，哥给你去要，臭小子看我不狠狠揍扁他！”
　　“阿赤哥去上海干嘛？”
　　梁子微微一愣，看着月儿说：“他去学人家当老大了。”
　　“学的谁？”
　　“。。。杜青峰。”
　　“杜青峰是谁？”
　　“杜青峰就是。。。女孩儿家不要问这么多。”
　　“阿赤哥还回来么？”
　　“不回了，不过，哥会带你去找他算账！”
　　月儿不哭了，稍稍有些欢喜。
　　“哥咱们这就去吧。”
　　“现在没法子去。钱都被他拿了，我们没盘缠，去不了，等哥攒够了钱，就带你去。”
　　月儿乖乖地点点头，笑了，梁子忽然有些担心，弯下腰扶着月儿的肩膀，认真对她说：
　　“月儿，你得答应哥一件事。。。”
　　“哥你说。”
　　“月儿，你不能喜欢阿赤，千万别喜欢他！”
　　月儿忽闪着大眼睛，有些失望，有些困惑。
　　“哥为啥呀？阿赤哥不好么？”
　　“不是不好，他挺好。”
　　“那为啥不能喜欢他？”
　　“因为。。。他不踏实，很不踏实，他有一颗很不安分的心，你要是喜欢他，会受很多苦。”
　　月儿挣脱哥哥的手臂，背过身去，看着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快到十五了，家人该团圆了，阿赤哥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走呢？就不能等等再走？就不能带着她一起走？
　　“哥，我想去找阿赤哥，我可能。。。已经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