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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四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

  •   曜军里应外合,拿下下川镇,斩杀下川镇守将唐钊,又一鼓作气,接连夺下中川镇、上川镇,大军直逼燕城。
      就在曜军即将夺下中川镇时,珈国朝廷得知消息,满堂哗然,立即从燕城附近调兵驰援。
      很快,珈国将领郭擎浩、牛烈带领五万大军率先支援燕城。
      是夜,郭、牛二人及大军距燕城仅数十里,预备连夜赶路,及早进驻燕城。但就在此时,忽然从燕城方向跑来一名传令官,直奔郭、牛二人面前,禀报道:“小人乃燕城知州文智远将军麾下,此番特奉文将军之命,前来告知二位将军,燕城此刻正处危急关头,曜军随时可能来犯,故而无法大开城门迎接诸位进城。为不引起曜军注意,特请二位将军将将士们分成小队,由城西的偏门入城,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郭擎浩略加思索,与牛烈相视一眼,认同道:“嗯,文将军思虑周全,我等悄悄入城,也可日后将曜军杀得措手不及。就依文将军的意思办吧。”
      接着,牛烈便派人安排大军分成小队等事。深秋的夜阴冷黑暗,五万大军却井然有序、悄无声息,无一人叫苦抱怨。郭擎浩远眺燕城的方向,凝眉沉思。
      牛烈走到郭擎浩身旁,问:“将军可是有顾虑?”
      郭擎浩点头道:“只从城西的偏门入城恐怕会耽误不少时辰,若是曜军突然来袭,我们仍是措手不及,只能硬拼。”
      牛烈立即会意,赞同地说:“是啊,更何况我军奔波数日,若真要与曜军厮杀,精力自是不能与其相比的。不过,文将军既有此安排,定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去叫那传令官过来问问。”
      说着,牛烈随口吩咐离他最近的士兵,要他将传令官找来。
      却迟迟不见人来。
      牛烈疑惑,正要再派一人去找,便见先前派去的那士兵慌慌张张地冲过来,惊惶道:“禀报二位将军,到处都找不到文将军的传令官啊!”
      郭、牛二人一怔,郭擎浩立即恍然,惊叫道:“不好!中计了!那传令官不是文将军麾下!”
      牛烈旋即恍过神来,脸色突变:“难……难道是唐墨辰那小儿使诈?!”
      “不管是不是他,先去打探燕城的情况再说。”郭擎浩很快冷静下来,吩咐左右。
      “快去告诉剩下的人,停止行动,原地待命!”牛烈也跟着命令道。
      长夜漫漫,等待的时刻似乎尤为漫长。就当牛烈险些没有耐心,决意亲自奔向燕城时,去打探消息的士兵终于归来:“禀将军,燕城内漆黑一片,城头上也无灯火,毫无动静!”
      郭擎浩绝望地闭上眼睛。
      牛烈几乎发疯,紧紧攥住那士兵的衣领,压低声道:“那先前进入燕城的兵呢?三万多人马,怎么没一同回来?”
      士兵哆哆嗦嗦地答道:“他们不……不知所踪……”
      牛烈的手蓦地松开。
      半晌,郭擎浩睁开双眼,声音沙哑地道:“事已至此,必须立即整合兵力,否则一旦曜军来袭,后果将不堪设想。”
      牛烈努力振作精神,领命道:“遵将军令,末将这就行动!”
      牛烈立即集合将领、整编部队,不久便将余下的一万多兵力重新整编完毕。郭擎浩带领众将士,冒着寒风夜色向燕城进发。
      但三川口将至,郭擎浩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虽说天已转冷,昆虫鸟兽鲜在外游荡,可淙淙三川水不该如此安静啊。
      然而,未待他细想,不远处忽然跳出一排火光。接着,火光迅速蔓延,点亮了一排排火把——兵马列阵,飞扬的军旗上金线绣成的“曜”字仿佛映衬出血红的光,八万曜军早已恭候多时。
      郭擎浩想也未想,一声命令脱口而出:\"列阵!\"
      珈军虽惊慌,面对劲敌却也能镇定,不消片刻便摆成偃月阵,对阵敌军。接着,曜军主动进攻,珈军奋力迎敌,刀光剑影划破暗夜长空,血色渗入深夜清寒,两军喊杀声震天,似要将天地逆转。
      珈军为了自身性命奋力厮杀,曜军兵力虽多,一时竟不能奈他何,反倒在珈军手上丧失了数百条性命,不得已稍稍后退。于是,珈军趁势向前进攻,曜军从容迎战,不给珈军喘息的时机。
      此时,郭擎浩率一队骑兵,勇猛无畏地冲入曜军阵营。郭擎浩手持铁枪,一身是胆,但奈何双方兵力悬殊,曜军以铁盾护体,郭擎浩和珈国骑兵无从下手,没有讨到一点好处,很快便被层层包围,陷入混战。
      郭擎浩天生虎胆,纵使以一敌多,却在一片混乱中游刃有余。不断有曜军将领上前与他对阵,却或死或伤,未能伤及郭擎浩根本。
      破晓时分,双方鸣金收兵,稍事休整、整合兵力后再战。战事胶着,持续了两日两夜。
      两军将士仿若不知疲倦,纵使双眼赤红、浑身浴血、精疲力竭,纵使身旁一同作战的弟兄不断倒下,无人敢放下手中武器。
      但恐慌之情亦悄然蔓延。此时,珈军只剩下数千兵力。
      一直守在后方军队的珈军将领刘士元,当看到血流满面、伤痕累累的牛烈率军再次后退时,惧意顿时在心头蔓延——双方兵力实在太过悬殊,留守后方的士兵不停地调往前方迎敌,回想起先前不见踪影的三万余兵力,眼看身边所余兵马越来越少,他蓦地倍感绝望:“天要亡我!”
      于是,刘士元拨马便逃。
      “我大珈败了!”接着,不知谁悲怆一呼,后方军队的士兵们不明真相,顿时悲痛欲绝。
      “快跑啊!曜军杀来了!”不知谁又一呼,士兵们如逃出牢笼的鸟儿,不管不顾地各自逃窜。
      跟随牛烈退回来的士兵们忽然留意到后方已几乎无人,面面相觑。牛烈思索片刻,突然猜到了个中关联,怒气冲冲地咒骂道:“刘士元,你这懦夫!”
      “将军,我们该……该当如何?”副将望了望空虚的后方,询问的声音不住发颤。
      牛烈一双眼眸猩红,如同一只发狠的野兽,吼道:“你速去将刘士元那厮追回来!其他人,立即布阵,随我迎敌!今日即使死了,我们也要做大珈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们决不当逃兵!”
      见他神情坚定勇毅,士兵们也倍感鼓舞,精神抖擞地异口同声:“是!决不当逃兵!”
      而在最前方,郭擎浩尚不知后方已乱,仍在曜军重重包围下拼死奋战。许是他已决心赴死,握枪的手愈发沉稳,左一枪,戳穿一名曜军士兵的胸膛,右一枪,刺透了趁机偷袭的士兵的手腕。他越战越勇,杀死的曜军士兵越来越多。
      于是,曜军主动后退,后面的士兵拉出绊马索,阻拦郭擎浩。但郭擎浩枪法极准,屡屡将绊马索斩断。曜军毫不气馁,不断出动绊马索,几番拦截,终于绊住了郭擎浩的坐骑,郭擎浩也从马上坠落。但他只在地上滚了一圈,便迅速起身,再次迎敌。
      就在此时,曜军数千弓箭手准备就位,领队将领振臂一呼,数千箭矢齐齐射向郭擎浩。终于,郭擎浩万箭穿心,心有不甘地倒在血泊中。
      敌军大将已死,曜军欢欣鼓舞,士气高涨,嘶吼着杀向仍在抵抗的牛烈。
      牛烈迟迟不见副将追回刘士元,心知大势已去,但也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不肯投降认输,率领为数不多的残余部队边战边退。
      黑夜再次拉开幕帘,曜军终于将牛烈等人团团围住。
      “投降吧!若投降,我主兴许还能饶尔等不死!”曜军幸灾乐祸地喊道。
      “呸!”牛烈怒不可遏地呛声,“想要我牛烈投降,痴心妄想!我等即便是死,也决不投降唐氏小儿!”
      曜军闻言,怒道:“哼,死到临头还敢出言不逊!弟兄们,此人胆敢侮辱陛下,我等该当如何?”
      “杀!杀!杀!”曜军士兵齐声呐喊,纷纷举起长矛,杀气腾腾地一拥而上,不多时,便将牛烈残部尽数歼灭。
      这一仗,整整持续四日,曜军大获全胜,欢喜归营。

      军营中,马蹄声越来越近,宇文宓再也无法假装若无其事地坐在军帐中读书,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迎接得胜而归的大军。
      为首那匹矫健的白色马儿上,坐着一人银甲黑袍,即使相距甚远,宇文宓也能从他的面上看到毫不掩饰的喜悦。
      待大军走近,唐墨辰愉悦地翻身下马,宇文宓带领着早已闻声而来的留守士兵,跪地叩拜,毕恭毕敬地大声道:“恭贺陛下凯旋归来!”
      “平身!”唐墨辰轻轻扶起她,又转身望向随他归来的一张张极其疲倦却又兴奋不已的脸庞,朗声道:“此一战,全仗诸位英勇无敌,朕要多谢你们!接下来,我们还有更艰巨的仗要打,愿诸位能一如既往,待回京后,朕要论功行赏!”
      士兵中登时欢呼声阵阵:“多谢陛下!陛下万岁!”
      “慕枫,这一仗你指挥得当,当记一大功。今晚,你便和将士们一样,好好休息吧。”唐墨辰一边说,一边带着一行人向军营内走去。
      “多谢陛下体恤。”钟慕枫微笑应道。他浑身血污,面上更是倦色明显。
      “银涛,”唐墨辰转向方才随宇文宓一同而来的黄银涛,吩咐道,“今晚大多将士都需要休整,你未参与这一仗,因此,守营的任务便交给你了。虽说珈国此次大溃败,应是没有余力来偷袭我们,不过,仍要以防万一。”
      黄银涛即刻领命:“是,末将明白,定会守好大营。”
      安排好一切后,唐墨辰才放心地带着宇文宓走入军帐。
      帐中只余他们二人,凝视着彼此,不约而同地问:
      “累吗?”
      “等急了吧?”
      话音方落,二人均是一怔,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宓轻轻地抚摸着唐墨辰风尘满面的脸庞,柔声道:“我方才已经命人烧了热水,你梳洗一下,好好睡一会儿吧。”
      唐墨辰不顾身上的尘污,将她拥入怀中,耍赖般地说:“好。不过,你要陪着我。”
      宇文宓“扑哧”一笑,玩笑般地问:“陛下,你今年贵庚呀?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需要人陪着?”
      唐墨辰脸不红心不跳,纠正道:“不是需要人陪,是需要你陪。”
      宇文宓嗔视他一眼,说:“好好好,我先去叫人把热水拿进来。”
      几日几夜的战事的确让人累极,唐墨辰不消片刻便陷入沉睡。宇文宓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半晌,待他睡熟后,悄声走出了帐子。
      军营中似是忙碌一片,清理战场的士兵们还未归来,余下的或照顾伤员,或加强防卫。宇文宓想了想,似乎她也帮不上忙,便独自走出了军营。
      漫步走出许久,宇文宓来到一处高地上,站在此处,隐隐约约地可望到军营的一角。营中仍然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宇文宓不禁露出欣慰一笑。仰望苍穹,她高声道:“爹爹,您看到了吗?苍狼卫依然英勇无畏,女儿虽不能浴血疆场,但也没有给宇文家丢脸、更没有辜负庇佑我们的大曜。”
      “只是,”话锋一转,她的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声音也略微消沉,“女儿自幼受您教导,要信守承诺、言而有信,但有一事,女儿恐怕要食言了。”
      她慢慢地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锦囊,缓缓地打开,徐徐将锦囊里的物件拿出来——一柄断成两段的发簪,因岁月的打磨失去了原本的光辉,变得更加不起眼。
      但看到它,宇文宓就会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当年被逼无奈时立下的誓言:“先父的遗愿仍未完全实现,民女只恨自己错生了女儿身,无法报效朝廷,因此,民女愿为实现先父之心愿、天下之太平毕生不嫁,若为此誓,有如此簪!”
      就在那时,她拔下发间的簪子,将其摔成两段。
      就是这个誓言,在无数个夜晚如梦魇般折磨着她,痛苦不堪,无人可诉。
      就是这个誓言,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压抑着自己,不敢放纵,不敢奢望。
      “爹爹,女儿想嫁给他,女儿心中只他一人,女儿今生只想嫁给他。”凝视着一望无垠的天空,酸涩的泪延着她的眼角无声滑落,眸中却浮现出点点璀璨坚定的光,“即使此生会遭报应,女儿也不想错过他了。爹爹,求您原谅女儿背弃誓言吧。”
      摊开掌心,最后看了一眼那断了的发簪,宇文宓下定决心,用力将发簪掷出,看着它在半空中轻飘飘地划出一道弧线,最终消失在林间丛中。
      长空万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四合静静,宁静得仿佛未曾发生过任何事。似乎无人知晓、无人在意、无人察觉,宇文宓曾在此做了这样的决定。
      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视线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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