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过三》两不知

5、第五章

　　意料之中的，《故途》引发影视界的巨大关注，意料之外的，这个巨大的关注，超出了所有人的期待，除了票房大爆之外，谢初年因为海生这一角色，真的红了。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的初出道小艺人，一跃成为所有话题的引领者——谢初年不畏寒冷吃雪糕、怎样穿才能成为谢初年、谢初年的腿到底有多长，所有零零碎碎的与谢初年相关的事情，都成为了热搜关键词。

　　云阔一个下午带着谢初年完成了两大时尚杂志封面的拍摄，得到了摄影师和所有合作人员的赞美后——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赞美，俩人终于能歇会儿了。

　　公司新配的保姆车，开起来很平稳。云阔和谢初年坐在后排，累得都不愿说话。

　　最近是很累的。《故途》尚未下映，谢初年的地位已经被捧得很高了。电影、电视剧新剧本来得多，综艺通告更是不少。云阔不打算快速消费谢初年，作为一个自以为自己是利益至上的经纪人的经纪人，他把Mr.Right当作自己在恒艺站定的底线，而谢初年，他从一开始，就是要将他作为自己在娱乐圈扬名立万的底牌。虽然有些波折，但是谢初年果然不负他所望。

　　接到各种新鲜的本子和通告时，谢初年是惊喜的，云阔则冷静地问他：“你想红几年？”

　　向没什么头脑的未来大明星谢初年说明了近期规划，谢初年频频点头，全然你说得真的好对虽然我不太听得懂但是全听你的意思的样子。

　　综艺肯定只挑最好，一个是高端谈话节目，一个是受众很广的结合游戏开展的娱乐节目，收视率都是同时段的冠军。

　　剧本俩人一起看了，那些徒然消费人气的偶像剧肯定跳过，小制作、一看就很不走心的快餐式电影哪怕片酬很高、给的是男主角，也照样跳过。俩人最后选定的是玄幻巨制《星沉》男二号倾城公子。

　　云阔的选择是有说道的。《星沉》原是风靡国内十年的网游大作，宏大的世界观、无边无际的想象力、深厚的群众基础，是其改编为电影的极大支持。《星沉》尚在拍摄筹备期，但其关注度已经很高了。此次改编，选取的是主线的部分故事，因此或有续集。已经确定的导演韩释是国内最优秀、最成功的商业大片导演，他也是最喜欢颠覆演员的固定形象的导演——走性感风的女演员在他的剧里演了木讷的农村妇女；万年反派在他的剧里是忠诚的警方卧底，这个演员通过这一角色一时成为观众年度最喜爱角色奖。如今请谢初年试镜的角色是男二号。

　　“后天得去试镜试妆，韩释倒是很属意你，九成九的把握，你要好好做。”云阔累得不想说话，但是还是要叮嘱谢初年。

　　谢初年靠在车椅上不想动弹，刚才被摄影师倒腾来倒腾去，已经快变成橡皮人了。“好。”他垂着眼皮，就说了一个字。

　　谢初年为了这个角色做了挺多工作，认真看了星沉的几大本设定集，还用空闲时间玩了很久的游戏，体验游戏真实爱恨。

　　看完了这些东西，谢初年真心喜欢倾城公子，一心想演好这个角色，对云阔的嘱托，他也牢记于心。

　　“心中有许多愿望，能够实现有多棒…”
　　手机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谢初年却还闭着眼睛瞎摸身边的东西。

　　“摸哪儿呢。”云阔被他摸到大腿，嫌弃地挥开他手，从包里拿出他手机，“这儿。”

　　谢初年眯着眼笑，接过电话和云阔说谢谢。“你好。”谢初年没看来电显示。

　　“阿初。”手机里传出了琴弦般优雅悦耳的声音。

　　“沈…沈先生。”谢初年眼睛乍得睁开，手抖得差点没把手机掉下来。

　　“出息。”云阔撇撇嘴。当谢初年欢天喜地地通知经纪人自己恋爱时、当谢初年把阴差阳错的事不过三告诉云阔时、当谢初年说恋爱对象是沈决明时，云阔捏紧了手里的笔，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抄起门口的扫帚揍傻了吧唧的妄想症患者。然而，办公桌上的电话及时响起，冯封转达了沈先生希望云阔尽心尽力帮助谢初年走好演艺之路的意思，并提醒云阔晚上别吃泡面。

　　这都快半个月了，谢初年和沈决明的联系仅有手机短信。最开始是沈决明发来信息，“阿初，我是决明。”谢初年喜滋滋地保存了沈决明的联系方式，开始每天和沈决明闲聊。沈决明话不多，但是谢初年的信息他每条必回。每天那么三两条短信的交流，竟然也能叫谢初年觉得恋爱的感觉真美好。

　　“沈先生。”谢初年笑得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沈决明就在他面前似的。

　　“周六有空吗？想请你和我一起看电影。”

　　谢初年差点就直接说有空了，幸好还有自制力，小心地瞄了云阔一眼。车窗隔音效果好，车子里的声音自然听得清楚，云阔听到了沈决明的话，朝谢初年点点头，算是允许了——能不允许吗？冯封早就打电话通知他调整谢初年的工作安排了。

　　“沈先生，有的，有的。”谢初年得了云阔的示意，忙不迭地回答。
　　“好，早上九点来接你。”

　　“好的，沈先生。”谢初年一口答应，云阔却在旁边说：“早上九点看电影，中午吃个午饭，晚上吃个晚饭，顺便睡个觉。啧，谢先生，你的行程好满厚。”

　　谢初年小声碎碎念，以抗议云阔：“沈先生没有说吃午饭吃晚饭和睡觉。”

　　周四在公司为试镜做准备，周五就到正式试镜了。韩释年纪不过四十，已经能站在商业导演的一线位置，自然有其慧眼识人的能力。他游说制片人，称故途大爆，海生大红，而且看恒艺的架势，谢初年势必会受捧，这时候邀请谢初年的加盟，对《星沉》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谢初年的试镜连走过场都说不上，而是已经确定为男二人选。

　　试妆的时候化妆师和摄影师很是称赞了他几句，谢初年高兴地同他们道谢。

　　周五在有序的忙碌中眨眼就过，周六在谢初年的急切期盼中如期而至。

　　周五晚上谢初年就开始把几件衣服挑来挑去，被周克一顿奚落，到周六早上，谢初年还拿着衣服徘徊犹豫，周克一句“你再婆婆妈妈点就迟到了”成功把谢初年赶出了公寓。

　　真不怪谢初年婆婆妈妈，他一个刚毕业的穷学生，自己没什么钱，又不愿意找姐姐要钱，从小养的节俭的习惯，没什么属于自己的很高端的衣服，站在永远衣着光鲜的沈决明边上，做个不恰当的比方，像是变身前的灰姑娘。

　　八点五十分，沈决明的车和谢初年的人刚好相遇。谢初年上了车，红着脸和沈决明打招呼：“早呀，沈先生。”

　　沈决明笑了笑：“早，吃早餐了吗。”

　　谢初年点头：“吃了燕麦水果粥和煎鸡蛋。”

　　沈决明把车开到了合映影城，把车停在地下员工停车场，通过内部通道，进入了一个小型放映室。

　　虽说是小型放映室，却也是能坐近百人的影厅。谢初年和沈决明落座的时候，影厅里才坐了五六人，那几人还在议论着什么“太神奇了，今天居然还能看到帕索里尼的片子在这儿放”。

　　俩人在车上商量，到地方了再看排片挑个电影看，结果到了地方，发现还在热映的电影差不多都看过——包括《故途》，于是谢初年提议看帕索里尼导演的《俄狄浦斯王》。

　　谢初年以前上学时，有很粗浅地了解过帕索里尼的相关电影知识，这回看到竟然有一部那么早的电影排片，当真万分惊讶，自然就和沈决明挑了这部来看。

　　电影正式放映室9:30，谢初年满怀期待地开始欣赏《俄狄浦斯王》。

　　或许是高期待带来的失望，如果说电影开头的现代化设置给了他一种新鲜感的话，那么而后心中了然的剧情发展，以及有些令他感觉不适的画面和配乐，让他再没有什么想认真看下去的意愿。

　　但是他发现沈决明看得很投入，于是只好继续打着哈欠坚持下去。

　　直到电影结束，看着瞎眼的、徘徊于现代社会的俄狄浦斯王，谢初年才放松下来。

　　沈决明起身离开放映厅，谢初年忙忙跟上，俩人边走边聊。

　　“你不喜欢吗？”沈决明问谢初年。

　　谢初年心想，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只好诚恳地说：“我的艺术修养…不太够。”

　　“哈哈哈。”沈决明竟然笑了起来，同谢初年说，“好吧，我只想着和你一起看我想看的电影，却忘了你不一定喜欢，太不好意思了。”

　　沈决明步子较大，谢初年偶尔走神发呆，深深为自己艺术修养不够而懊悔不已，因此俩人相隔了一小段距离，先后走到地下停车场，打开车门，沈决明才停下来，他站在前面，回过身，认真地看着谢初年。停车场的灯光有点暗，几条不切实际的光影隔在他们面前，谢初年同沈决明仅三四步距离，但透过灯光看他时，模糊地觉得与他隔得太远太远。

　　“到我身边来。”沈决明说，“阿初。”

　　谢初年快走几步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我来了，沈先生。”

　　沈决明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谢初年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笑，因为真的很轻，只微微牵动了嘴角。

　　午饭是在日式餐厅用的，谢初年没有怎么享受过日式料理，以至于有些紧张。沈决明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帮他剥虾仁或是做别的，特别照顾他。

　　谢初年喜欢吃的就是大米面条家常菜，但是他不想让认真准备这次约会的沈决明不开心——周克以前和他提过这家号称全国最棒的日式料理店，订座和价格都是很为难的事情——谢初年大大地咬了一口金枪鱼寿司，然后慢慢咀嚼。正在切牛肉的沈决明抬头看了谢初年一样，忽然停了手上的动作，微微靠近他，伸出右手，温柔地抚在他脸颊上，而后手指轻扫，将一粒饭粒扫下。

　　沈决明的动作行云流水，不作片刻停留，谢初年全程愣得跟个木桩一样，等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嘴角留了粒米饭的时候，脸又热了起来，把头一低，开始胡乱地喝汤，连续喝了两碗，不敢抬头。

　　沉默太久，谢初年尝试着找话题，他朝正在优雅地吃鱼的沈决明说：“沈先生，你很喜欢刚才的电影吗？”

　　沈决明点点头：“一直想着，和爱人一起看这部电影、一起吃这家料理来着”。沈决明又问道：“我看你刚才，看得心不在焉，为什么不喜欢这部电影呢？”

　　谢初年挺不好意思的：“他的电影风格，我好像不太能接受。”

　　沈决明笑着说：“可是你陪我完成了心愿。”

　　“咦？”谢初年一回想，心愿是“和爱人一起看这部电影、一起吃这家料理”，呀我不就是爱人吗？沈先生真是情话小王子，啊有点小激动小慌张小开心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