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幻》林卿

86、八十六

　　酉时三刻，贾瑚夫妇再次应召入宫。及入太和殿，六部尚书已恭候多时。待行过礼，刑部何运礼首先发难：“听闻殿下抄查忠顺王府，得了许多不该得的东西？”顾芷芸略一偏头，冷冷道：“不知何为不该得的？本宫一向依圣旨行事。”礼部张开景便道：“忠顺王府中多有从国库所得珍宝，上九纹龙饰、九彩祥云饰等皆是陛下才能享用。”林如海亦道：“若是不合礼法的，殿下应当……奉还国库。”皇帝笑问：“定边候觉着如何？”贾瑚嘴抿成一条线，只瞧着顾芷芸的脸色，皇帝又唤了一句“定边候”，他方道：“臣附议。”皇帝笑着睨一眼顾芷芸，她也含笑道：“待清点得当，本宫自会奉还，毕竟皇兄也要东西撑门面，不能太寒酸了不是？”说着刻意扫视因孝期未过，此时甚是简朴的大殿。
　　皇帝勾起嘴角，淡淡道：“真正的尊贵，何须外物装点。”“哦？”顾芷芸笑而不语。吏部佘衲又道：“听闻殿下得了二十万余两银子？”语气甚是肯定，说完又望一眼皇帝，随即低下头。顾芷芸笑道：“替皇兄打赏将士、安抚民众了，难不成皇兄打算同将士、百姓抢银子？可皇妹的话已经传开了，这可如何是好？”她极为挑衅地挑眉，又望向林如海，道：“对了，本宫还得多谢……义父大人呢。”皇帝笑道：“皇妹多心了，佘大人不过随口一问。”倒是林如海立马跪下道：“当年无奈之举，臣万不敢当公主殿下这一句'义父'，请陛下明鉴。”顾芷芸慢慢道：“这怎么当不起？本宫可是把林姑娘当亲妹妹看的，还指着亲上加亲呢。”“陛下……”林如海大叫一声，额头上顿时大汗淋漓。皇帝默不作声，只听她说：“驸马爷的堂弟，国公府的二房嫡子，名唤宝玉，只大林妹妹两岁。本宫觉着二人甚是般配，义父以为如何？”林如海道：“臣不敢高攀国公府、候府，多谢殿下美意。”佘衲亦帮腔：“热孝未过，何以议亲？”顾芷芸沉下脸，“北境新屯兵二十万，虽有三千万白银，但仍离不开户部每年的钱粮支持。本宫替北境士兵、百姓要一个保障，难得皇兄这还不许吗？'表哥表妹，天生一对'，林大人又是本宫义父，亲上加亲亦是美谈。”皇帝见她从袖中掏出当年得胜东南时所得的一块玉佩，大殿之上旁若无人地把玩，想起城外的东南大军同京畿营，皇帝不由有所动摇。
　　林如海似知其意，便急道：“陛下不可。”贾瑚道：“有何不可？难道国公府配不上你尚书府了？”林如海道：“不是，只是……”佘衲便道：“启禀陛下，非林大人不愿结亲，只是一女不得二嫁。林姑娘已同司徒承恩公议亲，只是林姑娘尚小，还不曾放上明面。”皇帝遂问：“此事当真？”林如海微微展颜，道：“陛下同殿下若不信，可去请司徒老夫人作证，或是去信问司徒大人。”大殿之上气氛略有缓和，礼部张开景遂笑道：“司徒大人亦是殿下表弟，也是亲上加亲了，殿下亦可放心。”顾芷芸冷笑一声，道：“义母去世多年，既如此，不如本宫替义父好好照顾妹妹？”见佘衲又要开口，她抢先威胁道：“或者带了林表弟去兵营历练一番也不错。”林恒玉乃林家独子，在外人眼中自然重黛玉百倍。见着林如海在皇帝目光威压下无奈领旨，众人心道：果然如此。
　　皇帝手指无意识地拂过手中的玉扳指，心中微微气闷，“北境尚未平静，定北大元帅打算何时启程。”“左不过再留四五日了。”皇帝笑道：“朕问定北大元帅，可不是问皇妹了。”贾瑚遂道：“殿下所说甚是。”皇帝并不急于一时，仍道：“国政缠身，届时朕便不送了。”得了此语，顾芷芸便推说身体不适，同贾瑚一道退下。
　　回到贾府，顾芷芸便吩咐人去接黛玉，又安排红莲几个清点要带的人同东西。待戌时末，黛玉方从梨香院入了贾府。见了她，不等行礼，顾芷芸便挥退大半下人，道：“都是我这个姐姐不好，又害了你父女分离。”黛玉笑着摇头，轻声道：“黛玉知道这是爹爹的意思，几位皇子越发折腾，爹爹与姐姐都是要保全黛玉。”又笑道：“听说我要做小姨了，还没恭喜姐姐呢。”顾芷芸拉了她的手坐下，笑道：“是了，你这个小姨得多替他做几个荷包的。”黛玉嗔道：“你这儿针线上的人还少了，要我费力？”贾瑚笑道：“那些人自然比不得林妹妹手巧，你姐姐连慧纹都看不上，偏只爱你的。”黛玉红着脸，低头道：“大哥哥缪赞了，我哪里比得名满天下的慧纹了。”顾芷芸却是嗤之以鼻，道：“别说慧纹本就是以稀为贵，捧得太高，便是比不过又如何？你是正儿八经的大家贵女，针线有什么打紧的，谁还缺针线房了。”黛玉捂着嘴偷笑，贾瑚便道：“你自个不善，偏偏歪理极多。”说着又将剥好的柑橘递到她跟前，顾芷芸瞪他一眼，道：“哟……你去寻一个会针线的就是。”说着推开他伸着的手，别过头去同黛玉说话。贾瑚放下东西，对着黛玉笑言：“你姐姐怀孕后，脾气越发大了，多说不得一句。哪日若拿你撒气了，妹妹可不要计较，回头找大哥哥替她赔罪便是。”顾芷芸转头，一把指着他的鼻子，怒道：“贾瑚，你够了啊……”黛玉不由轻轻笑出声，“大哥哥放心，横竖姐姐从来只在大哥哥面前不讲理，不会同黛玉发脾气的。”红莲、木叶几个听了皆捂嘴偷笑，贾瑚更是抚掌大笑：“怪不得她常夸你聪慧，真真一语中的。”顾芷芸也被她逗笑，“臭丫头，敢拿姐姐打趣了。”黛玉笑着摆手，直道：“不敢，不敢。大哥哥待姐姐好，这是众人皆知的，好生令人羡慕，黛玉哪里有打趣？”说着甚是无辜地眨眨眼，顾芷芸便故意低声道：“你……他才有心呢，只是你还小。罢了，我才不替他说话，留着他去哄你。”黛玉今日才知婚事，又是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不比顾芷芸老成，一时竟被逗得满脸通红，娇嗔道：“姐姐……”顾芷芸拍拍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休息，红莲已收拾好迎春原先的屋子，你这几日先住着。若是有什么不适，或者还要什么东西，只管说。”黛玉点头应了，又欠身行礼，便笑着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