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幻》林卿

67、六十七

　　皇后眼睛微眯，微微偏头，瞧见顾芷芸没事人一般招了迎春到身边，姑嫂两个正说话。皇后不由嗤笑出声，道：“皇妹当真好气度。”顾芷芸一手拉着迎春稳住她，一手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眼不错地盯着皇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宫相信皇后能查明真相。”说罢，又扫向敬妃，冷笑一声。皇后端起一旁的茶杯，泯了一口新呈上的西湖龙井，方道：“贾姑娘可有蜀锦做的衣裳？”迎春望向顾芷芸，见她额首，便走到皇后面前，福身，道：“臣女确有一件蜀锦长裙，上绣金菊，乃是嫂嫂所赐。”皇后沉声道：“此裙现在何处？”迎春道：“裙子前几日便撕破了一处，蜀锦名贵，无处缝补，只好放在柜中蒙尘。”皇后示意江司正上前，对着迎春道：“你瞧瞧缺了的是不是这块？”迎春凑上前去，见了布块，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颤抖着道：“瞧着像是，是臣女长裙上的。”皇后心想：东方桦出身不低，此事必不可善了，只是这景宸又是护短之人，万一查下去真是贾迎春所为，那……皇后尚无万全之策，敬妃便抢先道：“还不去把你长裙取来。”迎春不知该不该去，瞧瞧地抬眸求助顾芷芸，顾芷芸摇摇头，道：“不必去了，此时裙子多半不见了，哪里还寻得到。”若迎春是凶手，回去后必会发现衣服破了，这么大的破洞，哪里猜不出是东方桦挣扎时撕的，必定要速速扔了这赃物；若迎春只是被人陷害，那找不到的长裙才能让她永远成为疑凶。皇后定下心神，收敛心绪，此事今日必得有个决断，于是吩咐道：“先将此处一干人等看好，东方姑娘和贾姑娘住的屋子由碧芦亲自带人去搜。”皇后身边的一等大宫女碧芦连忙应下，一面叫侍卫在外围围住此处，一面点了几个嬷嬷就往屋子里去。
　　在碧芦搜查的同时，皇后也在审问着这位主动出头的宫女。皇后先是不紧不慢地问了些琐事，“叫什么名字？是哪的人？多大了？在哪里当差？”小宫女到底没见过大阵仗，也猜不出皇后何意，只得一一如实回答：“奴婢叫荷儿，京城人氏，十六了，以前在尚衣司跑腿，上个月才分到这儿伺候秀女们，负责送秀女们的衣物去浣衣局换洗。”皇后听了，笑着点点头，叫荷儿的小宫女微微缓和了些，跪直了身子。顾芷芸想着搜查的人也快结束了，便向着皇后道：“好个伶俐丫头，本宫最不喜迎春的懒散性子，乍听到她还有威胁人的时候，好奇得紧呢。不如，让这宫女好好复述一下当时的情景。”皇后巴不得顾芷芸能自个出面料理，故说：“本宫亦有此意。”又看向荷儿，道：“既如此，你便好生说说当时你的所见所闻。”荷儿低着头，应了“是”便开口：“当时刚刚卯时三刻，奴婢从浣衣局领了众位秀女的衣服来。刚刚放下东西，便听到外头有吵嚷声，奴婢心下好奇，便偷偷溜出来看。远远地见到贾姑娘在同东方姑娘争吵，却听不见说些什么，奴婢也不敢多问，便欲走。谁知，突然就听到一声尖叫声，再看时东方姑娘已经落了井，贾姑娘扭头便要往奴婢这边走。奴婢躲闪不及，被贾姑娘撞个正着，贾姑娘捏着奴婢的下巴，问奴婢看到了什么。奴婢自然说什么也没看到，贾姑娘又说：'你最好什么都没看到，否则，有景宸长公主在，宫里头少个宫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奴婢害怕不已，只好应下。”荷儿说完便害怕地看一眼迎春，然后又欲盖弥彰地收回目光，这一幕自然被许多人瞧见了，心里越发怀疑迎春。
　　听到这，皇后已是眼中带笑，顾芷芸心中也已明了，二人心照不宣。顾芷芸笑问：“当时取的衣服放在了何处？”荷儿不知顾芷芸何故问这个，但还是道：“就在西厢房旁边的屋子里头。”又补充道：“素来规矩是放在那的。”顾芷芸手在临时搬来的桌子上重重一拍，玉镯子同桌面相撞发出清冽地一声，顾芷芸斥道：“胡说，你在西厢房都能听到东边林子里头的声音了？她们二人闹得声音越过了大半个宫室，怎么还就惊动了一个毫无干系地宫女了，教养嬷嬷都死了不成？”几个教养嬷嬷连忙跪下，道：“殿下明鉴，奴婢们从未听到过有争吵声。”荷儿慌得连忙磕头，哭着说：“奴婢方才口误罢了，奴婢是刚刚放下衣服后，走到东面来顽时听到的。”甄贵妃想着卖顾芷芸一个好，便冷笑道：“好好的不发衣服，到东面顽？当我们好糊弄不成？”荷儿这下也不惊慌了，镇静地说：“奴婢只是累了，想到这儿的松林里走走，并不是有意偷懒的，还请娘娘恕罪。”皇后轻笑着摇摇头，也不接这个话，反问：“你且说说今日贾姑娘穿的什么？”荷儿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那件蜀锦长裙，淡黄色的底子，上头满是用金线绣的菊花。”迎春对着皇后跪下，也不顾坚硬的青石板地面，道：“臣女今日穿的是身上这件淡蓝色长裙，那件蜀锦长裙早就坏了，一直在柜子里，并不是今日破的。”皇后道：“此事还有谁知？”迎春低着头，眼角不自觉流下泪来，哭着道：“裙子是四、五日前臣女和桦姐姐散步时发现破的，当时就赶着换了，没在提起。”敬妃便问：“那就是说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咯？”迎春点点头，想起昔日还在一起玩闹的姐妹，忽就没了，心下酸楚，眼泪便止不住的流。
　　皇后看向顾芷芸，顾芷芸笑着向她身后一努嘴，皇后回头望去，便是碧芦来回话了。碧芦走近躬身行礼问安，又道：“奴婢无能，查遍了屋子，并无什么蜀锦长裙，只是在贾姑娘柜子边角处发现了几根被勾住的丝线，颇有些蜀锦的样子。”皇后又叫何司正看了，说是正是蜀锦，甄贵妃笑道：“看了贾姑娘没说谎，这衣服确是一早破了放在柜子里的，不然也不至于就被勾住了线头。”荷儿昂起头，不服输地道：“完全可以是贾姑娘今日早晨杀人后换的，觉得不妥便再拿出去毁尸灭迹了。”顾芷芸微微回头望一眼白芷，白芷会意，上前当着众人道：“皇后娘娘，那件长裙是殿下送给贾姑娘十三岁生辰的贺礼，专门请了尚衣司手巧的绣娘做的。虽是名贵又好看，不过……穿起来也十分复杂，至少要有一个人帮着才能勉强穿上或是脱下。”白芷说完便退了回去，皇后大可唤了尚衣司的绣娘来作证，她自然不必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