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幻》林卿

49、四十九

　　黛玉见到迎春时，迎春尚在学规矩，见黛玉来了，喜得连忙迎了进来。又回身道：“嬷嬷今日且歇歇，明日迎春再学罢。”嬷嬷笑着应了。迎春便叫司棋带着丫头上茶水，自个携了黛玉往桌边坐了。黛玉愣愣地瞧着迎春不移眼，直瞧的迎春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问道：“妹妹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黛玉“扑哧”一笑，道：“姐姐变了，同以前大不一样了。”从前迎春皆是木头模样，任人摆布，连丫头婆子都制衡不住，屋子里的东西多落入奶娘手里。也只有一个司棋，一个橘绣忠心，日常护着她。如今再见了迎春，她也能落落大方的吩咐丫头、安排琐事，可见改变甚大，由不得黛玉替她欢喜。迎春淡淡笑道：“殿下确实教了我许多，从前只想着一味忍让，生怕出了头被老祖宗训斥。老爷、太太本就不管我，若老祖宗都不搭理我了，只怕我就落得同下人无异了。”黛玉拍拍她的手，笑道：“姐姐多想了。”迎春摇头，平静地道：“我只是看透了。”黛玉便安慰道：“姐姐如今就很好。”迎春也轻笑：“这儿好歹没人欺负我了，殿下最不会忍丫头胡闹，她们也就不敢顶撞了。前些日子殿下为着一句话打了白芷姐姐，院子的丫头、婆子、太监皆小心翼翼的，生怕挨了发落。”黛玉尚不知此事，遂道：“难怪前几日过来不曾见到白芷姐姐，原是为着这个。”这到底是顾芷芸的事，两人略说几句便带过不提了。
　　黛玉在迎春这用过晚膳便欲走，刚说了要走，便见到金桔来了。“殿下知道林姑娘过来了，叫二姑娘用过膳就带林姑娘一同过去。”迎春起身应道：“多谢姐姐，已经用过了，这便过去。”说着拉了黛玉，欲一同前往。金桔忙让开了路，又叫人打着灯笼引路。
　　到了正院，顾芷芸正同白芷说话，贾瑚今日值夜便没回府。顾芷芸叫了黛玉、迎春来，却是有事嘱咐。顾芷芸先让两人坐了，便道：“后日是芙阳郡主的生辰，各家太太小姐皆会出席，迎春不小了，黛玉也出了孝，便同本宫共往。”这话里话外说得直白，分明是要给迎春相看婆家了，迎春红了脸不说话，黛玉偷偷推她一推，只偷笑她。顾芷芸见了便道：“这乃常事，不必如此，大可大大方方的。”迎春这才起身，红着脸应是。顾芷芸又嘱咐几句，便让黛玉先去休息，单留了迎春。
　　顾芷芸细细打量着迎春，尚不过十一岁，也可看出好模样来。可惜是庶出，这些年又叫贾母养废了，这几个月下来好歹有了些主子样，可终究性格一时半会掰不过来。迎春也不知顾芷芸的意思，只能木木地坐着不动。须臾，顾芷芸叹气道：“你可有打算？”迎春一愣，这些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她插话的份，连说：“皆听殿下的。”顾芷芸摇摇头，道：“你的终身大事，你就没半点想法？全凭人摆布？”迎春还是喏喏不敢言。金桔素知殿下最不喜迎春懦弱无争的性子，怕迎春惹恼了顾芷芸，遂开口道：“姑娘只管说，殿下必定会护着姑娘的。”司棋也连连推迎春，迎春这才低声道：“迎春不求高门大户，只求平常人家，安稳一生。”顾芷芸点点头，道：“你不糊涂。”迎春便知自个说中了，松口气，也庆幸顾芷芸无意用她去联姻高门。顾芷芸又道：“朝中局势不明，你哥哥同本宫皆有兵权，你必定一家有女百家求。只是若本宫得势，那些人皆是为了权势，必不会真心待你；若本宫失势，你只能陪着本宫同死。”迎春静默半响，轻轻道：“那就请殿下择您麾下出身贫寒、不起眼之人。殿下得势，他不敢伤我；殿下失势，横竖同死同生。”顾芷芸听了都要叫好了，想不到刚才还不愿开口的迎春竟有这般心计。顾芷芸心里对迎春平添几分好感，面上却冷脸道：“为何是贫家子弟？单这出身在，就要比别人多打拼好些年，况且家私也比不上。”迎春道：“一来迎春是庶出，嫁给高门只能配庶子，迎春实在不愿再为庶。便是有殿下出面，迎春嫁了嫡子，迎春也不善管家理事，更不堪为宗妇。二来万事皆有殿下，迎春自不用担心夫家前途和生计。”顾芷芸点头，又道：“你十之八九要进宫选秀。”迎春微愣，忽又笑道：“殿下必不会叫我进宫。”顾芷芸笑道：“全看皇兄的意思，但凡你出来了，本宫保证你婚事皆由你意。”迎春连忙谢过。顾芷芸又嘱咐迎春后日该穿何衣、该何行事，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方让她回了。迎春虽不曾言说，却是对顾芷芸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