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幻》林卿

3、归家

　　出了大殿，在转角阴影处，顾走在人群的最后，贾瑚也慢慢地跟着。顾芷芸压低了声音，“你疯了吗？”“我很清醒”她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本宫手上有不少人命吗？”“末将手上也有敌军的人命。”贾瑚停下脚步，望着顾芷芸，一字一句地说道：“况且，公主怎么知道末将没有动心呢？”眼神里的炙热，第一次让顾芷芸红了脸，“你……”顾芷芸愣了一下，随即避开贾瑚的目光，逃离似的快步向前，走入内宫，留下贾瑚一人望着背影低笑。
　　夜深了，从太上皇的养和宫里离开，挥退了守夜的宫女，顾芷芸一个人坐在久违的寝殿，脑海中回荡着他说的话。他是真的动心了吗？还是为了那道圣旨？为了她背后的权势富贵？疑惑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了四更天才缓缓睡着。
　　这一夜夜不能寐的又何止顾芷芸，整个贾家也是灯火通明。下了朝，贾瑚心情格外好，并未急着去贾家，反是约了军中好友一起去酒楼痛饮。“你小子好命啊，封了侯爷，又娶了个公主媳妇。”“就是，别的公主咱们说不上好歹，这景宸公主长的漂亮，打仗也是一把好手，咋好事全让你赶上了。”几人皆说是。与那些儒家大臣不同，军中之人自然欣赏能征战沙场的巾帼英雄，特别是东南大军里头，爱慕景宸公主的不在少数，只是无人敢表露罢了。贾瑚笑笑，“喝酒喝酒，这一顿我请，咱哥几个好好庆祝一二。”“自然是你请，可惜我过二个月就要回东南去，来不及参加你的大婚了。”说话的是四品的东南大军何副将何恒，也是从小军士一步一步打上来的。“别说这个，还怕少了你的酒不成。”一席话说得几人哈哈大笑。酒足饭饱，几人只端着酒杯聊天，“贾兄，你这是回荣国府呢？还是去你那没修葺好的定边候府啊？”贾瑚看着对面幸灾乐祸的李泽，顺手扔了一颗花生米过去，恨恨地道“去，你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吧”，李泽一张嘴，笑着接着吃了。“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笑过之后，新封的京畿营四品将军江勉开口道：“不过这件事你是要好好想想，贾家那里只怕是还得回去。”贾瑚自嘲一笑，“谁让我姓贾呢”听了这话，四品的东南大军将军刘固嚷嚷着，“行了，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你官比他们大，他们要是敢欺负你，咱们兄弟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对对对，反正咱们是粗人，不讲理惯了。”几人皆附和取笑。“虽然老刘不讲理惯了，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句好话，反正你官比较大。”“我哪里不讲理了，何恒你给我说清楚啊。”“老刘，你打得过何恒吗？啊！要不你两比试比试？”其它人皆是跟着起哄。“哼，谁跟他打。”顿时是一阵大笑。再调笑几句，大家也就打算散了，一去边关多年，这一次少不得去陪陪家人。只有贾瑚愁眉苦脸的，兄弟几个拍拍他的肩膀，各自回家了。贾瑚觉得还是和兄弟们呆着自在，不过这贾家也是不得不回了。
　　刚到了荣国府，门口几个小厮看到他骑马佩剑，后头带着十来个亲兵，连忙迎上来，领头的一个笑得谄媚，“可是咱们家瑚大爷？”贾瑚看一眼小厮，“嗯”。“快开大门，咱们家大爷回来了。”几人七手八脚的打开大门，贾瑚骑着马进去了，到了内里，才下了马，吩咐亲兵照料爱马，自己跟着小厮往里头去。进了一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经过穿堂，又进了小小的三间厅，再出来才是正院大房。见到他来了，两边的丫头或红了脸，或争着打起帘笼，或回话：“瑚大爷到了。”
　　贾瑚方进房，便见到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端坐上头，两边丫头媳妇围绕，下头还坐着几位老爷。贾瑚先行大礼：“孙儿参见祖母。”“快搀起来，一家子骨肉何须如此。”贾母连忙开口，毕竟这个孙子权势正热，又不同她亲。贾瑚心中冷笑：要真是一家子骨肉，早干嘛去了。“不用。”贾瑚行过礼自己便起来了。贾母也不在意，只道：“这些年你虽不在我跟头养着，殊不知我待你的心事同琏儿、宝玉是一样的。听着你去参军了，我不知道多担心，得亏你平安归来了，我老婆子的心才放下了。”说着竟是掩面而泣，众人连忙劝解。只有贾瑚站在原地也不开口，贾母若记得他，那些年他也不会活的连府里头的丫鬟小厮还不如了，要不是庄头人不坏，他只怕就死在那了。众人劝了几句，贾母方只住了，贾母看着贾瑚无动于衷，心中叹一口气，这个孙子到底同贾家离心了。过了这场闹剧，贾瑚方一一认人，或行礼，或受礼，倒是折腾得很。他的荒唐父亲贾赦看起来倒是高兴，眼神里还闪过一丝愧疚，贾瑚笑笑，看来这个荒唐父亲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二叔贾政倒是儒生模样，说了几句为国尽忠的勉励之语，还瞪了贾府的凤凰蛋贾宝玉一眼。邢夫人笑得贪恋，王夫人笑得虚伪，王熙凤满嘴好话，贾宝玉看着他却是面露同情，反叫他有些疑惑。算起来，除了三春姐妹，竟只有贾琏对他的归来感到真心开心了。贾瑚叹一口气，看来这贾府不太好呆啊，不过他的定边候府一时半会儿也修葺不好。
　　认过人，贾瑚在贾赦下首坐了。贾母最先开口：“瑚儿这次带了几个小厮，凤丫头可安排好了房舍？”王熙凤正准备回话，贾瑚开口了，“贾瑚是军中之人，何来小厮，不过是十来个亲兵罢了。”“那叫凤丫头给你比这琏儿的例，配齐小厮。”“多谢祖母好意，只是这些事孙儿自己会安排，亲兵也会陆续过来，不劳祖母费心。”贾母面对贾瑚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心中已经恼了，忍下气说：“既如此，凤丫头给你大哥哥寻间大一些的院子，好生打扫了。”王熙凤连忙开口，笑道：“回老祖宗，媳妇已经带人把东南角上的梨香院打扫了，约有十余间房舍。”贾母沉思了一下，本朝一品将军可养亲兵二百，这虽然不会全带到贾家，怕也不会太少。“把梨香院后头的两个院子也打扫出来，给你大哥哥住着。”“是，媳妇这就带人去打扫。”贾母说着“好”，却是看着贾瑚。贾瑚思量一二，笑道：“多谢祖母，辛苦弟妹了。”“能帮着大哥哥一点，才是我的福分呢。”贾瑚不再开口，到底是弟妹。王熙凤看了一眼贾母，也不再开口了，带着人就出去了，心里想着这个大哥到底是将军，威压甚大。又说了几句，贾母面露疲色，众人也就告退了。贾赦倒想同贾瑚说几句话，不过贾瑚现在还不想开口。只微微行了一礼就走了，倒是也无人敢拦他。贾瑚去了梨香院，众人也回了房，只是迟迟无人入睡，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