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mengen

2、接机（１）

　　栗轩坐在从米兰飞往a城的航班上，从包里掏出还是出发前在国内买的杂志开始翻起来。
　　颜璨挂了电话，仰头对居高临下微笑看着他的乘务小姐报以笑容：“OK，我手机关了哦。”
　　那空姐被他的八颗闪亮白牙传递出的满满正能量羞红了脸，毕竟有年轻又阳光的小帅哥对自己灿烂微笑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体验到的。此时她尚且能保持自己得体的笑容，然而等到她把目光从这位穿着白色铅印T恤衫牛仔长裤的英俊大男孩脸上移开转而看向他身边刚把头从杂志移出来的栗轩时，就再也无法淡定，捂着嘴巴，差点惊叫出声：“啊，您…您…您是栗轩先生？”
　　“没错，我是。”他微笑，对这位空乘小姐的反应十分得意，原谅影帝先生的些许自负，毕竟不管别人说他是偶像派还是实力派，他真正承认的只有这张脸而已。用颜璨的话说当那张带着三十岁男人成熟魅力的俊美面庞挂上标准化和善笑容时，有一种任何一个年轻女人都无法抵抗的魅力，何况年纪轻轻就已经摘得影帝桂冠，在外界心目中他浑身上下就写着一副对联——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当然，当栗轩看见颜璨脸上不无吐槽之意的笑容时，他觉得自己把颜璨的话当成夸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真的吗，栗轩先生，我是您的影迷呢。请问您能不能和我合个影呢？”
　　“真的很抱歉，我们经纪公司不允许艺人和粉丝私下合影，因为低像素的数码设备拍出的照片可能会对艺人形象造成影响。所以真的很抱歉，不过我可以给你签名。”栗轩十分有礼貌地拒绝了空姐的拍照请求。
　　“真的吗，那也可以啊。谢谢，谢谢，没有想过能亲眼见到偶像呢，不仅长相好看待人也很和善。”乘务小姐的笑容早已超过了优雅的范围，不过两个男人都能理解这种心情。
　　“谢谢你的喜爱与支持。”颜璨听着栗轩官方到不能再官方的回答，偷偷嗤笑一声。其实栗轩自己也觉得，当艺人就是麻烦，不管有多红，即使到了媒体口中男女通吃，号称全球粉丝破五千万的所谓天王巨星，对谁都要小心翼翼，笑容可掬，还比不上当和富二代自在。
　　等那位幸运的空姐拿着他的签名心满意足地离开时，飞机已经起飞了。
　　“栗天王，看在小的给你当了两个星期导游翻译兼临时助理的份上，你就破次例给我张合影呗，我也好和我朋友得瑟得瑟。”看着空姐已经离开，颜璨的胳膊环住栗轩的摇了摇，然而对方还是很有原则地摇摇头。
　　“我的手机像素千万，应该不算低吧。”
　　“这是公司规定，不能违抗的。”栗轩耸耸肩，表示很无奈，“你知道，我还是很希望自己的帅照放在别人的手机桌面上的。”
　　“你哪个经纪公司的，我有必要和你们老板谈一谈人生。”
　　“我是盛煌国际的。”
　　“盛煌国际？HINIE集团在中国最大的文化影视产业子公司？”颜璨皱皱眉。
　　“嘿，原来你知道？前两个月新官上任，据说是从HINIE德国总部调过来的德籍华裔，我就见过一面，啧啧，真叫一个年轻，才二十多岁就当HINIE中国地区的总执行官了，HINIE貌似给了他两百亿美元的资金调动，才二十多岁就调动两百亿，HINIE倒也真是财大气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话体现得相当好，听说那人还极有可能成为HINIE的新掌门人，这次来只是历练。也不知道他那消瘦的身子板能不能撑起这么大个局。他最近正在筹划一个选秀节目，那位小年轻不会真的用两百亿美元搞一个选秀吧。”栗轩似乎总对这两百亿耿耿于怀，但这不能怪他，毕竟他再当十辈子明星也赚不到两百亿。
　　“你想多了，怎么可能，也要考虑回报的好吗。再说别倚老卖老了成么，你不也就二十九，演了部抗战片，贴着胡子当了回土匪头子就真把自己当美大叔了？”
　　“反正比我小就是了，喏，你看，这是上个月的财经杂志，上面还有他的专访。”栗轩把手上早已翻烂的杂志递给颜璨，颜璨接过杂志后还不忘把栗轩嘲笑一番，颜璨连昨天的杂志都懒得看，何况上个月的。
　　事实是，等到他打开杂志看向财经专访的图片和标题时，他看见那个穿黑色西装的修长身影，看着那人尖尖的下巴似乎有倨傲的线条，他看见那熟悉的脸熟悉的名字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笑容凝固在脸上，最终一点一点像水一样蒸发殆尽。
　　“怎么了？”栗轩问。
　　然而，颜璨没有回答。

　　颜璨并没有看完这篇专访，直接丢还给栗轩。他什么话也不多说，带上眼罩，开始睡觉。
　　此时意大利的土地还在沉睡，飞机漂浮在无边的夜色中。透过飞机弦窗，我看见一望无际的黑夜，还有自己的脸印在玻璃上，云层中星光忽闪，若隐若现，安宁而祥和，仿佛落在自己脸上，点亮了面容。多美好的夜晚啊，在飞机上看天空，仿佛光明就要落下了。可是栗轩知道，等他下了飞机，就要结束这场如同假期的拍摄旅行，又要投入无限繁忙的生活中去，面对摄像机，闪光灯，麦克风，还有各种酒会应酬，即使荧幕上镜头前光鲜亮丽，在某些人眼中他们这些艺人不过是怯懦的戏子，似乎这样的生活是看不到尽头的。他突然畏惧明天的到来，仿佛自己将要从短暂而美好的梦中清醒，回到现实。他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位新上任执行总裁时的情景。那个高挑丝情感瘦削的男人，把全身包裹在黑色里，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清晰好听却不带一，如同参加一场葬礼。他面色苍白，下巴削尖，若不是他那双乌黑的眼睛在别人说话时会闪过一丝冷漠而幽深的光亮，若不是靠近他时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栗轩一定会以为他就是传说中的死神。
　　栗轩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圈里的，圈外的，他觉得自己还是会看人的，这个年轻男人虽然看似冷得如同冰山，但至少不会有人天生如此。那个男人身上担负了太多东西，却没有一处可以倾卸。栗轩的压力来自公众给我的评价，那是精神层面的压力，而他则更实际，一个演员失败了身败名裂，而一个商人失败则是一无所有。
　　而现在栗轩身边的这个人，他似乎永远快乐，永远自由，无忧无虑，让人羡慕，可终有一天他还要面对更多。比如在他看见杂志的那一刻，栗轩明白，无论多么看似心无城府的人也会有自己的秘密。

　　九个小时之后，颜璨幽幽转醒。他扯下眼罩，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化妆镜，上下左右地照起来。在他确认自己的发型没有乱，自己的眼角没有脏东西，自己的嘴边没有口水印之后，十分满意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逐一抹在脸上。栗轩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倒是挺注重保养的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背在身上不嫌累吗？”
　　“为了美丽，都是值得的，你倒是没有偶像包袱啊，不然给你用？”听着颜璨说话的语气，知道他并没有不开心，栗轩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这样的性格挺好的。
　　“算了，不用了。”
　　“你可要想好啊，一下飞机所有的‘板栗’都在看着你哪，确定不要注重一下自己的形象？”
　　栗轩觉得也对，就没有客气，毕竟颜璨这小子之前两个星期跟着自己骗吃骗喝，勾引美女，用他一点化妆品也没什么，反正他也是土豪。
　　“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看着栗轩手法娴熟地拍打面部肌肉，颜璨又开始吐槽。
　　“你点的火，自然要你来灭。”和颜璨呆的时间太久，连霸道总裁都用的如鱼得水，栗轩深深鄙视着自己的节操粉碎，忍不住翻一个白眼。
　　“哎，你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的你造吗。据某知名门户网站发起的投票，网友评选出的“100大迷人电眼男明星”排行中，你高居榜首，娱乐网站称你‘飞眼一个，迷倒一趴’，能被这双眼瞪，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不过其实我本来不是这么臭美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要去见我的一个朋友，我是懒得打扮的。再说，把我自己弄帅一点，就和镀了金一样，能帮你扛住闪光灯啊。”
　　“得了吧，说你不爱臭美，那和说你穷一样不可信。你那个朋友才是重点吧。就是飞机起飞前你打电话的那个？”
　　“是啦，你什么都知道，那个女孩子我是从看着她穿开裆裤长大的，外表大家闺秀内心女汉子而且变态，你千万不要被她的长相蒙蔽。而且她是颜控，也就只有你和我这样的极品才能满足她的审美观。”
　　“果然是物以类聚呢，颜控。”
　　“所有的颜控都是有独特审美的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或许你的身边坐着一个鉴赏家。在这个看脸的世界，我就是那迎风独放的一枝奇葩。”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颜璨的确是一枝奇葩。

　　吃完饭在大街上游荡一会儿就回家，卫泱坐在电脑前，她痴迷于在小说网站写小说看小说，尤其是类似于《霸道总裁傲娇妻》，《腹黑王爷，我不要做你王妃》之类的网络言情总是她最爱的一类，然而令我惊奇的是她尽管天天受这种小说的荼毒，写出来的东西却又是另一种风格。她曾经叫我帮她看一看她写的稿子，她的作品在网站女性频道颇受欢迎，文笔很好很细腻，尤其是情节不落俗套，环境和心理描写也很到位。有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建议她毕业后成为专职写手。至于贺子蓁，我到家时她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在给她的手涂透明指甲油腿上倒扣一本《埃及托勒密王朝的衰亡》。在她的旁边有从网上买的玫瑰香薰，淡淡的玫瑰香充满了整个房间。加上另一边的手机里正在循环播放她偏爱的史诗音乐《The earth》、《Answer》以及《The empire of angel》，整个宿舍的逼格都被她拉高了。
　　我洗好澡，翻遍了自己的衣柜，从中找出几件看上去还不错的衣服，有一些是几年前买的，到最后都渐渐忘了，直到今天才又重见天日。洗完澡之后，在镜子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并没有弄出什么名堂，只是选定了一件T恤衫一条及膝牛仔裙，梳了最简单清爽的马尾。得益于颜璨带我整容，我现在看上去就像真的只有十九岁。事实上我已经二十四了，和颜璨一样。本该是步入工作岗位的年纪，我却还在大学校园里鬼混。
　　鬼混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我现在还是单身狗。果然上帝是公平的，让我在之前的二十年过得滋润，而在之后的日子都要被打回原形了么。

　　在坐地铁去机场的路上，却发现去机场的人似乎格外多，直到到了那儿我才明白今天早上自己草率答应接机的行为是多么愚蠢。
　　一下地铁，差点就被吓回去了，地铁站里异常热闹，而且百分之九十九左右的都是女人，年纪从十岁到四十岁不等，脖子上挂着单反，手里举着各式手机和数码相机，就差脚踩风火轮和她们的滑板鞋了。她们手里有拿话筒有拿本子还有拿花拿灯牌的，牌子上写满了“板栗永远爱你”“栗轩欢迎回来”“栗轩栗轩我爱你，就像板栗爱大米”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除去狂热的粉丝，还有挂着采访证的记者们肩扛长枪短炮拿着话筒翘首以待准备上战场，这一路上都是如此。
　　等我好不容易到了接机大厅，终于发现了原来这才叫真正的人山人海。有更多的类似花痴少女在等那个名叫栗轩的人。原谅我的读书少，直到那时我都还不知道这个栗轩是唱歌的跳舞的还是拍戏的，是男是女多少岁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