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之上》brethil

8、第七章

　　飞舟速度很快，饶是如此等飞到帝都也用了数月，上界之广阔无垠可见一斑。
　　临近帝都，远远的似乎也能感受到它的热闹繁华。穆旋渊看着远方的高耸建筑，虽然此次回帝都并非以他想要的方式，但他还是回来了。
　　悄悄握紧拳头，穆旋渊的面上却满是平静。
　　帝都，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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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冥帝法力高强，更没到天人五衰的境地，按理说还能在位很多年。但众位皇子却盯着他座下的位置蠢蠢欲动。此事皆因一首歌谣而起。
　　歌谣唱的是上界的神爱上了下界的美丽少女。可少女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于是愤怒的神把少女的家乡毁去，将少女强掳到上界。
　　少女心怀怨恨，忍辱负重。终于发现了神的弱点并刺杀了神。伤了神的少女自然遭到了天谴，神痛苦于爱人的背叛也痛苦于爱人的死去。
　　最终神选择传位给儿子，自己追随少女而去。
　　歌谣从下界一直传唱到上界，原本后面还有不少内容，但上界之人已经不关心了。
　　巧的很，冥帝前些日子确实宠幸过一个下界来的女子，虽少有人窥见过她的容貌，但想来一定是极美。为此冥后吃了不少醋，更是与冥帝大闹一场。世间本就是八卦传得最快，不多时九大上界都知道了冥帝为了一个下界女子不惜与冥后闹翻。
　　待歌谣传遍上界，众人的神色就有些微妙了。
　　听说那个女子被流放到冥界死地，原本以为是冥后吃醋惩罚那女子，现在想来莫不是因为刺杀冥帝未遂。
　　下界和上界差距如鸿沟，那女子如何能伤到冥帝？莫不是因为冥帝真的有个足以毙命的弱点。
　　也不知冥帝伤没伤到，伤的重不重？

　　至于歌里唱得是神，且不说神界那位神帝冷情禁欲到让人怀疑他是否有隐疾。在下界人看来，神就代指上界之人，更不知道上界由九界共同组成。称呼错了也无妨，他们上界之人猜的对就成。

　　旁人暂且不提，冥帝的儿子们都开始心思活络起来。争再多也没用，冥帝不死，谁也抢不到。
　　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宝座，摇摇欲坠如大厦之将倾。
　　可想而知，冥帝听到这首歌谣时会是多么震怒。区区一首歌如何能从下界传上来？一定是有心人在暗中推动。
　　“查！彻查！”
　　于是连顺来到了星满洲。

　　穆旋渊来到帝都，首先做的事便是进宫拜见冥帝。
　　见他进来，冥帝放下手中玉简道：“希之来了啊。”希之是穆旋渊的字，但少有人这么叫他。见冥帝做出父慈子孝的样子，穆旋渊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万分。
　　“儿臣叩见父皇。”穆旋渊作势要跪。
　　冥帝并未伸手，穆旋渊只觉一股力量将他扶起，免了这个跪礼。
　　冥帝笑道：“你我父子多年未见，不必行如此大礼。”
　　本来就不想跪，穆旋渊乐得如此。
　　虽然横竖看这个儿子不顺眼，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多年来安分守己，比其他弟兄们不知好了多少。虽然他自去了封地后足有千年没有回帝都，但上贡倒是没有少，至于不肯回来一是对自己有些怨恨，二是真正不恋权。冥帝对第一条自然无所谓，对这第二条才是真正满意的。这也是冥帝这么多儿子独独挑中了穆旋渊的理由。
　　自我感觉良好的冥帝决定给这个儿子一点优待，尽管穆旋渊一定不会想要。
　　一枚玉简飞至穆旋渊跟前，穆旋渊接过后神识一扫就明白了冥帝究竟为何找他。
　　彻查此事，皇子们都不干净，他要如何彻查。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抓了，那冥帝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得让冥帝满意，得拖几个皇子下水，得把自己摘出去。更重要的是，冥帝对他究竟什么态度？这事得好好想想。
　　“儿臣领命。”穆旋渊边思索边行礼，半点也不想在御书房多待。
　　还没待出皇宫，就看见一袭华美宫装，容貌惊艳绝色的女子正款步向他走来。正是冥后。
　　冥后看着眼前这个身姿高大挺拔面容俊美无俦的年轻人就觉得气闷。明明她不该如此抓着一个庶子不放才对，可穆旋渊与冥帝有五分相似，另外五分像极了那个女人！
　　冥后心里明白穆旋渊的到来是为了什么，将死之人又何须自己前去刁难，因此也没想怎么为难他，
　　穆旋渊停下脚步，待她走到跟前时行礼问好。
　　冥后冷哼一声，摆足了架子，脚步不停与穆旋渊擦肩而过。
　　穆旋渊面色不变，他明白这里还处于冥帝的神识范围内。原以为她会停下来为难他一番，比如让他跪下行礼什么的，毕竟以前不是没有过。结果他死命不从，被罚去死地思过十年，虽然仅仅停留在外围，但也几乎丢掉了半条命。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有把握在那里全身而退，但若能不起冲突还是不要起的好。千年来韬光养晦已经让他习惯在不必要的时候藏起锋芒。

　　从皇宫回到暂时的宅邸，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幺蛾子。卫戚见到他道：“王爷，收到一封纸鹤传书，龙族那边来的。”
　　听到龙族，穆旋渊心中一喜，待见到纸鹤翅膀上书写的“湛”字更是惊喜万分。分别不过数月，心上人就发来传书，穆旋渊只觉连日来心中淤积的烦闷之气一扫而空。
　　展开信一看，穆旋渊的笑容僵住了。
　　落款上明晃晃的“湛凯风”三个字，笔锋苍劲有力显示了不俗的书法功底。
　　穆旋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失落开始读信。
　　信的开头就没寒暄，直奔主题。劈头盖脸得就将穆旋渊骂了一顿，洋洋洒洒上千字。穆旋渊恼火万分，跳过一大段直接看结尾。一看，心中顿时凉了。
　　湛沧平吐血晕倒，就在自己走后。穆旋渊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一时间想丢下帝都，丢下星满洲，丢下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事，丢下苦心布局的一切，只陪在他身边。只恨自己动作太慢，如果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登上帝位，是不是就可以安心的守着他了。
　　最后是理智唤回了他，穆旋渊看着桌前摊开的纸张，苦涩一笑。得先保住自己的命才好求长相厮守，不争就得死，他想活下去。
　　冷静下来后穆旋渊想了下也没明白湛沧平为何会突然吐血，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心里担忧不已但也明白自己做不了什么，况且他在龙族定然能受到很好的照料。至于湛凯风，他的心思很好理解，穆旋渊离去后哥哥就吐血晕过去了，脸也苍白的吓人，这时间太巧了由不得人多想。但湛凯风也就是找他发泄一下，若真的怀疑就不会用纸鹤传书了，一定会提剑直接杀过来。
　　穆旋渊决定要赶紧抽出时间去趟龙界，湛沧平这个状态着实不让人放心。
　　……
　　“你说什么？”湛沧平惊怒万分得看着湛凯风。
　　湛凯风一脸“我很关心你不懂你为何这么无理取闹”的样子说：“我就是给穆旋渊寄了一封信问问是怎么回事，你当时那个惨样你自己看不到可吓死我了。”
　　“我都说了与他无关！”湛沧平咬牙，“你还说了我晕倒的事？”
　　“既然是问，自然要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唉唉唉哥你打我干嘛？”
　　湛沧平气的拔出剑就抽过去，招招对着脸抽，湛凯风碍着他哥现在身娇体弱没敢还手，于是抱头鼠窜。
　　好好一座大殿顿时一片狼藉。
　　远远过来一个身影，见殿内情境顿时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厉声喝道：“湛凯风你在干什么？”
　　“大哥？”湛沧平见到他，立刻乖乖收剑。
　　湛凯风：“……”大哥你看清楚，我才是被抽的那个。
　　“六弟身体不好，你还惹他生气！”万俟玄，龙族大皇子，也就是湛氏兄弟口中的大哥说道。
　　龙族有万俟、苏、湛、秋四大皇族，彼此间关系和睦，皇家子嗣也不分是谁家生的统一按照年龄排名。万俟玄是老大，湛沧平排第六，湛凯风排第九。
　　此外还有二皇子苏子安、三皇子秋君晔、四皇子苏凌脩、五皇子万俟闲、七皇子秋杜衡、八皇子秋杜若，其中七皇子和八皇子是一对双生子，从一个蛋中出生，破壳的时候惊掉了一群龙的下巴。龙族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无非是和胎生的走得近了点，竟然能被传染到双胞胎这种玩意。其实严格说起来是双黄蛋，但这个词在卵生的眼里无异于早夭，秋杜若每次听到有谁这么说他都会揍人或者揍龙。
　　言归正传。
　　湛凯风此刻百口莫辩，他确实惹湛沧平生气了，虽然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才惹他哥生气的，明明没说将穆旋渊骂了一顿的事啊。
　　万俟玄没等湛凯风辩解就径自拉了六弟回去休息，湛沧平乖乖躺到床上。万俟玄还不放心，替他压了压被角，嘴上叮嘱的话一刻不停。
　　湛沧平沉默，然后把被子盖过头顶。
　　万俟玄：“……”
　　万俟玄出去后贴心的关好房门，然后脸上温柔的笑意顿时消散。
　　湛凯风见势不好转身要逃，却被万俟玄先一步揪住衣领拖到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揍了一顿。
　　揍完弟弟后万俟玄拍拍纤尘不染的衣袍转身就走。
　　觉得自己无缘无故挨了两顿打的湛凯风满心委屈，蹲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只听前头万俟玄的声音远远传来：“记得把方才那个偏殿收拾了，摔坏的东西从你的月俸里扣。”
　　湛凯风：“……”
　　说好的一家人里最受宠的是幺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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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扣动了门口的禁制。
　　“王爷，是十九皇子穆沧邪送来的拜帖。”
　　虽然早知会有兄弟过来拜访，但穆旋渊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来的人会是他。凭良心说他不喜欢这个十九弟——他几乎不喜欢所有的兄弟，但比起来穆沧邪更加让他不喜欢，而且是没有缘由的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他的名字里带了个“沧”字。
　　穆旋渊随意扫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拜帖——字写得很多，引经据典诘屈聱牙——通篇不知所云。穆旋渊看得牙疼。
　　“王爷，见吗？”
　　“见。”虽然不喜，但回来一趟怎么也得和那些便宜兄弟打交道，躲得了这个躲不过那个。
　　穆旋渊朝会客的大厅走去。
　　“九哥。”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见到他，放下手中茶盏施施然起身。
　　穆旋渊微笑却疏离地寒暄着：“多日未见十九皇弟，不知皇弟是否安好。”
　　“自然安好。”穆沧邪笑道，“倒是九哥自去了星满洲后就没再回过帝都，皇弟甚是想念。前些日子大哥还和我说起过九哥呢，估计我这前脚走大哥后脚就到了。”
　　大哥？穆沧邪不是穆昭決的人吗。穆旋渊心中思量，面上却笑道：“我这做弟弟的哪有等兄长亲自前来拜访的理，我明日就去拜访大哥。”
　　穆沧邪摇了摇手中折扇道：“我们兄弟这么多，一个个拜访过来可吃不消。三日后我们兄弟在风月楼设了个接风宴给九哥您洗洗尘，九哥可一定得来啊。”
　　“自然。”穆旋渊欣然允诺。
　　“说起来还得感谢父皇，知道我们都思念你这个兄弟于是特意将九哥召回帝都。”
　　“父皇常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穆旋渊回了个中规中矩的标准答案。
　　“对啊，父皇还常拿龙族举例子，说异姓间尚能情同手足，要我们也跟着好好学习。”穆沧邪说到这哈哈大笑起来，继续道，“五千年前龙族两个皇子遇刺身亡，也没见他们怎么伤痛，不痛不痒打了五百年的仗，挣个面子罢了。”
　　穆旋渊面上带笑，眼底冰冷。
　　穆沧邪发现自己有些跑偏题了，赶紧带回来：“九哥去冥殿拜见父皇的时候都遇到了什么？最近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我等都非常忧心父皇……”
　　“父子多年未见，还能说些什么？”穆旋渊突然不想和他继续虚以委蛇下去，“说起来我近日得了一部功法，很是玄妙。十九弟可有兴趣参悟一番？”
　　“既然是九哥得的功法自然是与九哥有缘。皇弟就不逾越了。”穆沧邪笑道，同时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穆旋渊示意身边立着的卫戚：送客。
　　临走时穆沧邪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卫戚，不过一个鬼修，故也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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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穆沧邪，穆旋渊返回书房，刚坐下没一会就听到窗棂被叩响。穆旋渊隔空一挥手，窗子啪得打开，飞入一只纸鹤。
　　穆旋渊看着纸鹤翅膀上写着的“沧”字。
　　有病吧，前脚刚走后头就送信过来，有事不能当面说吗？
　　展开一看，“湛沧平”三个字赫然在目。
　　穆旋渊：“……”很想抽自己一巴掌，感觉更加讨厌穆沧邪了。穆旋渊面无表情得在心中的小黑帐上记下一笔，决定等自己继位后先改了他的名字再赐死。
　　定了定心神，穆旋渊开始读信。
　　【承君挂念，一切安好。
　　……炎德（湛凯风的字）所言非虚，然幸得我祖庇佑，沧平今已无恙。劳君思忧，不胜惶恐。
　　常言道祸之福所伏，福之祸所倚，龙界有福地为吾祖私有，平日无幸可入。沧平因病修养于此，羡煞旁人。此地绿竹猗猗甚是可爱，然如斯美景无同赏者，若能与君谐游，对坐论茶，抚琴一曲，不亦乐乎。可惜、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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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令尊有恙，沧平忧心不已。……君处险境，不可不慎。龙冥二界相隔何止万里，沧平无以助为，望万分小心。】
　　通篇有上千字，文采斐然，写得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当真是君子如玉，绝世无双。
　　穆旋渊对着落款处的“湛沧平”三字看了半晌，才珍重得将信收起，贴身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