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 风华录》楚柳

24、23

　　（1644年，崇祯帝在煤山自缢，明朝作为统一国家结束。）
　　“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
　　“我大明王朝享国276年，不和亲，不纳币，不割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煤山上，那个年轻人徘徊着念完这两句话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的面容还很年轻，眼底却有着因为日夜忧虑而产生的青黑。
　　崇祯帝，朱由检。
　　他长叹一声。
　　“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说完，自缢而死。
　　王耀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在笑，眼底却闪着晶莹的光。
　　他想，就算他是亡国之君，仅凭这句话，就足以让他记住他一辈子。
　　大明之后，再无大明。
　　………………
　　在所有立国超过一百年的帝国中，我大明是唯一一个没有签署任何不平等条约的国家……
　　………………
　　（1644年，顺治迁都北京。清朝正式统一全国。）
　　“不剪!”王耀袖子一甩，檀木的桌子被他的袖子打下，“啪”的一声全是七零八落的裂纹，他快要暴走了，“王黑我告诉你！老子的头发留了五千年，还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原因剪过！”
　　“可是……大哥……这是陛下的命令……”王黑也很无奈，剪头发没什么，但好歹要按自己的心意来啊，这么个半秃算什么……
　　“不可能！”王耀目光狠厉看着他，眼神却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你去告诉皇帝，有本事他就给我来个留发不留头！”
　　他转身，大红的汉服在空中烈烈燃烧，“有华服之美，有礼仪之大，才称华夏！”
　　………………
　　（1661年，郑成功□□。）
　　一声炮响，郑成功赶走了荷兰人，□□。
　　王耀费尽心思，才辗转来到闽家，亲眼见证荷兰的失败。
　　那个异色头发与瞳孔的外邦人面露不甘，最后还是在炮火纷飞下愤恨离开。
　　隔着海，王耀露出了微笑。
　　小屁孩……和本座斗……
　　他转头对立在身后的王闽道，“交给你了，带湾湾回家。”
　　王闽面容坚定，声音斩钉截铁，“她会回家。”
　　………………
　　（1683年，清朝□□）
　　王耀看着被王闽领来的女孩子，墨玉的眸子里染上笑意，他对着神情微带不安的女孩子，像百年前一样，张开怀抱，“湾湾。”
　　男子声线悠扬如玉石交击，带着奇异的让人安心的魅力，笑容温和，满满的全是暖意，王湾在这样的呼唤中扭了一会手指，便扑向了男子的怀抱。“大哥！”
　　王耀搂住小雀般的女孩，指尖抚过她微微颤抖的脊背，柔声安慰道，“想哭就哭吧，没事，回家了。”
　　王湾把头埋进王耀的肩膀，身子骨一抽一抽的，王耀的肩膀很快就湿了一大片，他叹息着，用眼神示意王闽下去。
　　王湾的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收住，抽噎着问，“上次我被坏人抢走，大哥为什么不来救我……”
　　王耀呼吸一窒，他就知道王湾最终还是会问道这个问题，而对此，他也只有苦笑，“那时家里很乱，我没有精力顾到你那边……”
　　“那下次如果再出事，大哥还会不管湾湾吗？”
　　王耀无言以对，半晌才缓缓道，“湾湾，你是我王家的女儿，是我王耀的妹妹，有些事，我念你年纪小，也不希望你太清楚，但你要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为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放弃其他人，无论是谁。但同样，只要我还有能力，不，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可能放弃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大哥也会没有能力吗？”
　　“大哥也是国家，也会犯错，也会累，大哥甚至会沦落道要靠牺牲你们中的一些来保护其他人的地步。”王耀放下王湾，用丝帕给她擦去眼泪，声音坚定，“但大哥会再次站起，大哥会将你们一一寻回，大哥向你们保证，只要有这世界存在一天，就有我王耀存活一天！”
　　王湾乖乖的看着王耀给她擦干眼泪，整理衣饰，用那双最宜烹茶拨弦也善于持刀握剑的手给她理顺发辫，束好鬓角。
　　然后，她突然抱住了王耀。
　　少女娇俏的话响在王耀耳侧，还带着哭后的鼻音，说出的话却让王耀老怀甚慰：“那湾湾也会保护好自己，乖乖的等大哥来找我。”
　　………………
　　（1685年，中俄雅克萨之战。）
　　听到这个消息，王耀心底其实还是有点震惊的。
　　当年那个稚嫩的孩子，如今也成为了有威胁性的敌人吗？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掌中洁白如玉，没有丝毫瑕疵，纤纤若女子。
　　似乎变了，似乎没变。
　　但谁知道，这双手，是否还有足够的力量，持刀握剑呢？
　　……
　　皇帝亲征，王耀没有丝毫意外。
　　似乎他总喜欢做一些事，证明他不比耀家历史上任何一个明君差。
　　所以，他在得知了消息后就收好了包袱，果然，很快。
　　“大哥，到了那衣服要多穿一点，不要冻着了……粮食不比京城的好吃，不要挑食……要保护好自己，虽然你武功高，但万一有人走狗屎运了呢……遇事多想几遍，不要单凭一时之气……不要总是心软，万一又放过一个祸害怎么办……”王京在给王耀系甲，一边给他打好兜帽上的结一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只是话到最后，声音却低了下来。微微抬头看了王耀一眼，似乎，是怕触及了他什么伤口。
　　王耀水墨般清浅的脸上尽是意味不明的微笑，他玉雕般精致细腻的脸被包在雪白的绒毛里，柔嫩的让人惊心。听见王京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着抚了抚他的头，“当我小孩子啊？”
　　王京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偏过头去。
　　王耀也不管，转身随大军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随着军队远远消失在天际，王京才低声喃喃，“不是小孩子，比小孩子还让人操心。”
　　……
　　冬日的东北，天，永远这么冷，雪，永远这么多。满目望去，银装素裹。
　　王耀双手拢在袖子里，呼出的气转瞬化为白雾，他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以前也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只是一直不习惯这样寒冷的天气。
　　要不是皇帝亲征，他还真不想动……
　　王耀突然微微惊心，什么时候，他会有了这样垂暮如老人的思想？忘了当年麒麟的教诲了吗？
　　握紧了腰侧的龙泉剑，包铁的剑柄被零下的温度冻得生冷，他却舒了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知觉一般。
　　望着远远伫立的，犹如冰雪巨人的雅克萨城堡，王耀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他来了？”高大的斯拉夫人从椅子上站起，米色的围巾呼啦一下扬开，紫罗兰色的眼里全是满满的噬意，“真是和露西亚的心意呢……”
　　他转头，对着另一边的女孩微笑。
　　“乌姐姐，你说是不是？”
　　……
　　大炮在轰鸣，将一发一发沉重的铁球夹杂着火药的热度投入几百米以外的高高的城墙上，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血腥味夹杂着火药味，被西伯利亚的北风吹过来，熏得人眼晕。王耀眯起眼，望着远方，他觉得自己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龙泉剑握在手里，更多的只是指挥，在这样的战争中，血肉之躯，显得如此渺小。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站在局外指挥局内的战争。打一场下来，手都是干净的。
　　当然，他的火力要比对手强。
　　可惜他这个愿望，300年后才得以实现。
　　突然，他眼睛微微一眯。
　　那边的城墙上，有一人人被炮弹擦过，捂着胳膊踉跄了几步，按说这很正常，也没什么，只是那人在寒风中飘扬的围巾极其显眼，让王耀不自觉的想起了几百年前，那个系着脏兮兮围巾的孩子。
　　“彭春。”他唤一直候在身边的将领，“派人把那个戴围巾的人逮过来。”
　　“是。”彭春躬身应答，其实他也想知道在这样的战争中打扮那么特别的还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的逗比是哪位。
　　……
　　伊万还是被逮到了王耀面前。
　　王耀看着他已经超过自己的个子，有些怅然——不知不觉的，那个小子也长这么大了啊……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似乎还是当年初见时，那个小小的孩子，穿着破旧的衣服，戴着脏兮兮的围巾；干枯而凌乱的发，孱弱瘦小的身躯……不，不小了，他都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打到这里来了。
　　“有吃的吗？”被几个大汉拘着的伊万突然抬头，脸上沾了炮灰，看起来分外滑稽，紫罗兰的眸子看起来纯净无辜，但所有人都不敢轻视，这是极地的北极熊，平日的隐藏，只是为了能更加接近猎物，然后，扑杀。
　　王耀却有些好笑，怎么最近总会遇到一些人，重复初遇时的场景？本田是，伊万也是。
　　他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玩弄这世间万物在掌中，任你才能滔天手腕翻覆，不过换他一个望向的眼波，然后，颠覆。
　　他在让王耀用独有的方式，与过去的一切，告别。
　　一个崭新的纪元，即将开启。
　　但王耀现在不知道，将来也不会知道，所以，他现在只是像小时候一样，微笑着问，“想吃什么？”
　　伊万似乎也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望着王耀，轻车熟路的念出一连串名字来，软软的棉花音听的人心底都柔和起来，“灯影牛肉，什锦鱼丸、东坡肉、川香兔肉、酱香肘子，老母鸡炖汤，还有，烤全羊。”
　　王耀坐在那里，清浅的微笑着，似乎毫不在意。
　　其他人都惊疑不定，这里是偏远苦寒之地，补给困难，虽然因为耀君和陛下，可以略微多调运一点资源，但做出这样一桌子菜，耗费还是太大了点。为了一个外国俘虏，值得吗？
　　王耀没有别的表示，只是道，“这太冷，烤全羊做不起来。”
　　“如果你实在想吃的话。”他往外抬了抬下巴，“城堡里有不少熟的。”
　　众人还在奇怪城堡里有什么烤全羊，突然都反应过来，磕磕巴巴的问，“耀君，这……”
　　王耀表情也没变，只是起身离开，“反正，以前是谁说可以吃“两脚羊”的？我去做饭。”
　　自此后，终那几个武官一生，都没敢再吃烤全羊。
　　……
　　帘子后的香味很快传出了，在这阵饥肠辘辘中钩的人几欲犯罪，在他们终于受不了打算冲出去的时候，帘子一掀，王黑端着盘子走了出来。
　　这位东三省的老大身材魁梧，大部分人还不及他肩头，目光灼灼，专注看人时盯得人眼晕，首先就亮出了嗓门，“你们在这干啥呢？大哥做的饭是你们能吃的？”
　　众人急忙鸟作兽散，只有那几个负责压着伊万的大汉微微迟疑，“殿下，若是我们离开，他……”
　　王黑不耐烦的一挥手，“我在还会出事？”
　　几人连忙离开。
　　“你压不住我。”获得解放的伊万没有做别的，只是活动着手腕，突然这么对王黑说。
　　“不然呢？”王黑也没有在意，东北大汉虽然粗狂，却也不傻，张眼睛就看得到的事，没必要嘴硬，“若不是为了大哥，你会来这一趟？”
　　这时他已经摆好了盘子，转身离开，“一会大哥会亲自和你谈。”
　　伊万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只看见他挥了挥手的背影。
　　“怎么样？”王耀才从帘子里出来，问已经坐上桌子了伊万，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动筷子，“怎么不吃？懂得礼仪了？”
　　伊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王耀坐下，然后在王耀以为他不会开口时才道，“小耀，露西亚长大了。”
　　王耀拨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说？”
　　伊万急切的想要解释什么，因为他发现这句话根本就没有取得意料之中的反应，王耀的眼神平静无波，从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不该是这样。
　　“露西亚长大了，小耀，露西亚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孩子了，你不应该再用那样的眼神看露西亚，露西亚……”
　　王耀抬起的筷子制止了伊万的急切，他看着伊万，轻轻说，“伊万，知道吗，不久前，我另一个弟弟也这么和我说。”
　　“然后，就没有然后。”
　　“我活了五千年，自远古蒙昧带逐鹿炎黄，在到如今这泱泱华夏，中央帝国，这世间本就没几个比我更久远的存在，而到了如今，我更是唯一一个来自那个久远年代的存在。你们，没有资格在我面前称大。”
　　“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伊万看进那双墨黑的眸子里，那双眸子悠远深黑，似包含了宇宙万象，将一切窥伺者吸入其间。
　　他低下了头，“我只是想找一个温暖的出海口……”
　　王耀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将一般盘肉丸摆到他面前，筷子点了点，“试试。”
　　雪白的完整泡在汤汁里，衬着苍翠的菜叶，只让人觉得娇艳欲滴，伊万不疑有他，加了一个就往嘴里送。
　　“哎……”伊万猛地张开嘴，吐着舌头，那丸子含在嘴里，不上也不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个丸子看着不烫，其实内里颇有玄机，外面的是普通剁鱼肉，里面确是夹心的，滚烫滚烫的汤汁包在里面，这样猛地一咬，汤汁四溅。
　　伊万的嘴被汤烫着了。
　　王耀也没管他，只是用筷子点了点鱼丸，淡淡道，“有些事，就和这丸子一样，看起来似乎很容易下口，咬了以后才会知道，里面的汤有多烫。”
　　两人无言以对，就在静默中吃完了这顿饭。
　　“小耀，”伊万临走时突然叫住王耀。
　　“恩？”王耀转身看着他。
　　“我喜欢你。”伊万说完这句话就窜了出去，王耀都拦不及。
　　“呵。”王耀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摇摇头将手中的筷子抛出。
　　木质筷子紧紧的插入木质桌面，深入半尺。
　　“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