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古亭

6、司命

　　连绵不断的芍药花铺满了路面，颜色红的像是刚染上去的，刺的我眼睛直发疼。

　　阿银，你别怕，等二姐长大了，二姐会好好保护你的！！

　　阿银，你是我禾忧的妹妹，谁欺负你就是双倍的欺负我！

　　阿银，你老是同我抢做什么？你别以为你小我就会让着你……诶，阿银你还给我！！

　　以后能娶阿银的男子必定是要举世无双的，要不然我就算吃点亏养阿银你一辈子，也绝不让你嫁给他！

　　阿银，你说……

　　“禾忧……”我低低喃了声，双脚无法动弹。

　　大哥一反常态的在她床边默着，低头仔细搭着花床，将她簇拥围绕。

　　手中的花开的妖艳夺目，他看着手边的人，不知是该哀伤还是该嘲讽，只静静说道:“你一向爱美的极，这次也该让你漂漂亮亮的去冥界，到来世你再做芍药仙子好了。”

　　我扫了一眼四周，忍着怒意道:“久端他人呢？”

　　或许是我的声音太冷，半天只有大长老回了声:“启禀王上，一放下二公主他人就走了。当时只有微臣一人，实在是拦不住。”

　　我抿了抿唇不再言语，目光转到左侧，床榻上陷入沉睡的女子如数百年前一般秀丽貌美。

　　她被最鲜艳美丽的花拥着，可眉头却是紧紧的皱着，看上去是那般哀伤。

　　我用力握着她的手，咬牙切齿的，不知道自己是在恨那男人的狠心，还是在恨她的不自爱。

　　语气实在恶劣:“禾忧，你说你这下子可好了吧！连命都赔进去了。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失败的妖精！”

　　“你这么自以为是的家伙……”

　　我只得这么一个姐姐，如今却也没了。可真是嘲讽，是要一个个都离我而去吗？

　　大抵是最近水喝的多了，所以这会儿眼泪才会滴滴答答掉个不停。禾忧项坠上的红宝石被浸的发亮直印出我的模样，我再也笑不出来。

　　二姐总是说她是六界里最妖娆最妩媚的女人，无人不为她的舞姿所倾倒。可在认得那个人之前，她总是喜欢拿着一支莲花在湖边洗足，欢快的像只精灵。

　　二姐一直都是极度怕疼的，只被草轻轻割了一下都要哭哭啼啼半天。后来那人病了，她自己却硬生生把自己的参须切下来煮汤，一勺一勺喂给他喝。

　　我从来不明白二姐所说的情之所至。倘若喜欢一个人便会忘了自己，连活着都只是为别人的喜好所活着的话，那我宁可永远都不去接触那所谓的感情。

　　“她是因何死的？”我开口问。

　　“是……为蛛大王子挡炼劫。”大长老迟疑道。

　　“我就知道的，像她这么自私小气的人，也只舍得为他去死。”

　　发髻上的芍药将她衬的格外艳丽动人，我扯了狠狠丢下:“说起来你也真是没用，连喜欢一朵花都要遵照着他。”

　　“阿银，禾忧让久端给我们带了段话。”大哥突的开口，他手上的那道光涣散开，禾忧的声音一字一顿传来。

　　“你们不必怪他，这都是是我咎由自取。说起来这一直以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如今这条命也算是还了他对我的恩情，我只求来世再不相见。阿银你要记住，今后无论如何喜欢，他待你七分好你绝不要给八分！”

　　我咬了咬牙，定定道：“好生葬了罢！”

　　回去的第一天，我搬了个凳子在山顶上晒太阳，还没合上眼，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吵的人心烦意乱。

　　我麻利跳上树，眼见树林里的两人揉揉抱抱，卿卿我我，再看下去实在是不好。好在我一直用了隐身术，连忙换了个地方，打算继续小歇。

　　“嗯，它真的很漂亮呢。”正要睡着再度被吵醒，眯眼一看，哪家花花公子又来祸害刚成形的小妖了。

　　再换了个地方，又撞见了正讨好卖乖的大哥，他一个劲的赔笑道歉，身边坐着隔壁山上的桃花精，瘪着小嘴气鼓鼓的。

　　还让不让人好好的睡觉了！安静一下子就怎么了？我抓着头发凌乱了。

　　我尚在烦躁中，却硬生生被人打断:“王上，蛇族，蛇族……攻上来了。”来人满身的鲜血，话未落音便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双眼里全是惊恐。

　　我点足跃上山顶一看，心便狠狠沉了沉。远处山脚下的林子惊起无数飞鸟，清晰可辩的痛喊声在耳边环绕。

　　“大家在殿内不要动，我先下去，钟殊你助长老们布下结界保护好山上的人！”

　　我没有丝毫犹豫时间的，蛇族太过强大，此刻必须有人拖住她的步伐，争取时间，等待他族支援。

　　我火速赶到山脚下，蛇王远远望着我笑，手里摔下一个干瘪的族人:“参族的小丫头，听说你差一点就能修成散仙了？”

　　我静静看着她脸上的伤疤，勾唇笑了笑:“仙器所伤，怪不得攻打参族。想要恢复法力还原容貌？”

　　“想要，跟来便是！！”我踩了剑，迅速往参族反方向飞驰而去。

　　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会选择布满结界的参族，还是毫无威胁的我？

　　参族百里外，蛇王轻而易举的抓住了我，我望着她淡淡笑着:“我早已通知妖王，你蛇族便等着被绞杀罢！”

　　她抬手一挥，我便沉沉昏了过去，最后听的她一句：“孤若是没有全身而退的本事又怎敢轻易攻打你参族！”与此同时响起的猖狂得意的笑声，实在是刺耳的极。

　　我睁开眼时，身在一处宽敞山洞，蛇王的双指按在我的额角，体内法力飞快流逝着，她如此吸取我的法力，我却不能动弹言语。

　　随着我法力的消弱，蛇王脸上的伤疤也越来越小，最后变作蚕豆大小，我已经无力到手指都不能动了。

　　“就差一点，废物！”耳边突的响起蛇王的暴怒声，我被她狠狠摔到石壁上，脊骨具断，鲜血涌出。也真是可笑可怜，我现在的体质竟然连个凡人都不如。

　　“属下无能！”她身后的几人直跪地谢罪。

　　我破烂不堪的身体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一动不能动的趴着。我想我这状况大抵是应该去见二姐与父王了。与此同时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外流淌着，眼皮也渐渐沉重了起来。

　　实在是不甘心呐，蛇王她凭什么还能好好的，她应该被剥骨拆筋，划花了脸面丢给她所在意的人看。

　　蛇王低头看着脚边的小蛇，施恩般开口道:“把她吃了，对你们是极有好处的。”

　　霎时间，密密麻麻的蛇不断向我汹涌而来，一条条兴奋的吐着蛇信子，我被恶心起一身鸡皮疙瘩，却也无能为力。

　　眼皮难以睁开，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我不再勉强，决定放弃的沉入绝望。

　　视线里突的闯入一抹天青色，那人笼着淡淡的光芒，似是自远而来的上古嫡仙。他直直向蛇王走去，脚步稳重端然，洞内的蛇群似乎已被强悍的法术束缚。

　　来人的语气平淡冷冽，是个男子：“拜其为师，得之信任。再吸噬其精纯法力，抢夺他的法宝据为己有。怪不得有如此能耐，蛇王本事自然了得！”

　　顿了顿，声音尤为冷寒起来:“本君本不愿管妖界之事，但你杀的却是上仙转世，没有降下天雷七道，于你，已是万幸。”

　　蛇王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眼前是谁，就被强制取了法力，身边的几个下将也动弹不了。那男子抬袖重重一挥，眼前几人皆变作死蛇，我骇的极，待会莫不是把我也当妖精一并铲除了？

　　他提起蛇王的衣服抖了抖，无数小蛇从她衣袖里滑落下来宛如巨火焚身般飞速往洞口逃窜，他静静看着蛇流，字字如冰：“如若下次再助纣为虐，定斩杀不赦！”

　　说完转身向我缓缓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抚上我额角，源源不断的法力在体内蹿腾，伤口逐渐愈合。

　　他的声音毫无情绪，寡淡无澜：“你可还能起来？”

　　或许是感觉到现在已没有危险，紧绷的身体到了极致，再也撑不下去，沉沉的昏了过去。

　　彼时，我提着浅绿色暗纹缎裙在铜镜前比划着，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代代，我真的是君上救回来的？”

　　“如若不是，你现在不还在阎王殿报道呢。”代代给眼前的月季花浇了点水，闲闲道:“你要是真不信，就打自己一巴掌试试疼不疼。”

　　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 “代代，我成仙了对吧？”

　　我换好了衣服，伸手探了探内息，撩开帘子欣喜万分道:“代代你说我身上这多出来的万年法力，是不是蛇王的？”

　　代代对于我的一惊一乍表现的十分淡然:“鬼才知道，我们君上向来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

　　我内心感慨君上之仁德时，代代弹了弹花瓶上的灰，懒懒道:“不过我想，他救你，大概是觉得顺手。”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代代，是不是上了天界就不能回去了。”

　　“你死了后去了冥界，还能回去继续挺尸还魂吗？”她斜斜看了我一眼。

　　这比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族人，便急忙往南天门赶，或许是我行的太快，砰的撞上什么东西。

　　我揉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对面男子安然无事，只媚眼如丝的将我望了一望，我心里一杵。

　　“仙子你可有撞伤？让在下看看，要是伤着可就不好了。”他忙的扶了我，细细打量手臂。

　　“没……没。我根本就没有碰到。”我忙的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你是在怕我吗？你放心，我可是仙人，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他妖娆一笑，惑人心神。

　　他这一笑起来就直晃得我眼睛痛，我便任由他去了，他伸手撂了裤脚起来，果然见着青紫了些，皱眉道：“本来仙身撞一撞也没什么的，可你……”

　　“阿银！”

　　“诶！”我习惯性的应。

　　这才反应过来，一抬头可不就是美得掉渣渣的孟执大人，他正迎面走来，他乡遇故知，我一下欢喜起来，连忙向他招了招手:“孟执！孟执！”

　　我眼前的男子微微回头，与他擦肩而过，笑着唤了句:“司命。”

　　司命？

　　孟执伸手将我拉起，目光温和:“如今见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司命？你知道参族被袭击了？”

　　他将我望着，有些歉然:“我身掌命格，又岂能不知？”

　　我紧紧握着他手腕，眸子里全是希冀:“孟执，你既是司命，可否改了我二姐的命格？”

　　“阿银，不是我不帮你。我虽是司命，但只掌人间命格。妖魔仙三界命数由各自天书所控，无人能改。”

　　孟执的话不假，我也是明白的，但就是忍不住那么一问，我撇了会儿眉，才轻松道:“算了，反正你也没怎么靠过谱。”

　　“阿银，天君生性冷淡，并不好相处，你做我的仙侍可好？”他的视线落在我淡蓝色的衣裙上，静静道。

　　我也觉得很好！！可是……可是这:“司命，我这条命是君上救得。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知恩图报还是知道的。”

　　“我就不曾救过你吗？”他瞥眉不悦，似乎在隐忍不发。

　　“司命，你莫为难我。”我抬眸望着他，十分无奈道。

　　他猛的转身就走，笑的突兀怪异:“左右不过是看不起我，罢了，我怎好拦着你的大好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