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已过》木耳木耳

25、露似珍珠月似弓

　　晚风中传来远处兵马的骚动，是皇帝和皇后指派给我们随行的人员。
　　陆格非伸手一指那些人：“一个个比猴子还精，你放走了小云雀已是瞒不过，还想半路开小差去找董凤梧？！”
　　“虱子本就太多了。”我淡淡地说，“早痒死了。还怕什么？”
　　“你知道他在哪？”
　　“你知道就行了。”
　　陆格非见鬼一样看着我，半天没说话，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终于下定决心一样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心下气得想发笑，憋了半天就问句这个：“我说你知道。”
　　陆格非没理我，掉转马头直奔大部队。
　　我拍马后面跟着。
　　路上无话，士兵们也没有追问红霞夫人和小云雀的去向。我想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通过飞鸽或者什么渠道，坏消息一定已经远走，不日将传到皇宫中。
　　陆格非一反常态的沉默，一直没有接我的话茬。
　　不管那么多了，我本楚狂人。晚上停在住宿的客栈，我也早早的洗洗睡了。连日来思虑过多，心神具疲。
　　午夜梦回时，入梦的还是那几位老朋友，乐家兄妹、凤儿和赵晟。我已经习惯了与不能见面的大家梦里相逢，可惜欢喜的时候少，比如今夜，我又一次梦见大家都变得好冷漠。似乎谁也不认识谁。只有我怀抱着记忆不撒手，拼命想提醒他们一起走过的过去。
　　醒来，天蒙蒙亮，再无睡意，披衣起床。
　　不想竟听到隔壁陆格非的屋子有动静，滴滴答答的声音很熟悉，也很不可思议。好像某一种电子器械，在现世的时候睁眼闭眼都脱离不开的东西。
　　不是第一次了，早在皇宫中寂寞为伍时就觉察到了。
　　要不要推门进去说破这一切呢？或许刚好可以印证我的猜测是错的，那么一切都不再如此复杂，但希望也会随之远去。
　　权衡良久，我决定继续装聋作哑。静静的等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出发前，陆格非郑重其事的找到我：“真的要先找董凤梧？”
　　“此心愿不了，无暇顾及其他。”
　　“其他，什么其他？”
　　“听说辽军装备了一种新式器械，状似我的晓之牙。听说替西洋人打造乐器的家伙前阵子到了辽国。”我低低的说着，根本不看陆格非的表情，“前一件是赵晟在信里提的，我想这事或许我有责任，如果真是墨染，那是我害了他。后一件是你去拜访西洋人时偷听的，本来我怀疑是你，看来不是。”
　　“不是才糟糕。”陆格非终于不在硬扛着，挠头的说，“这样搞下去，对历史没有任何好处。”
　　“你的手机还能用？”我突然问。
　　他惊异的看了我一眼：“手机？”
　　“早晨听到你在发短信。”
　　“嗯，快没电了。”陆格非支支吾吾的搪塞着，又连忙转移话题，“为什么一定要先找到董凤梧呢？”
　　我想了想：“我有东西在他那里。”
　　“什么？”陆格非紧张的问。
　　“你靠什么找到我的？”
　　陆格非半天没缓过神来：“慕容，你IQ不止140吧？”
　　“你好像很了解我。”我胸有成竹的看了一眼陆格非，看来我所料不错，“比我自己还要了解哦。”
　　“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么？为什么一定要先见到董凤梧呢？”陆格非面色一红，“难道你就不担心前线的赵晟和杨宗政吗？那才是苍天无力刀剑无情的地方啊。”
　　“陆先生，作为一个前半辈子都生活在二十几世纪的现代人，我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是爱和平讲礼貌。除了对变态的日本，我没有其他所谓的民族仇家国恨。辽人是什么？是我们五十六个民族大家庭的一员。我看不出这场战争的正义性在哪里，我身上没有可为此沸腾的热血！”我必须一字一顿的跟陆格非说清楚，“如果你的担忧来自于莫名出现的新式武器，那我劝你在拉我下水之前，先和我做个真正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
　　“开诚布公是第一位的。”我凝重的点点头，“说起来我也没给凤儿什么东西，除了云锦，不过是我当日在飞机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枚按扣。突然出现在我牛仔裤的屁股兜上，我当时还为此诧异过。”
　　“你把它给董凤梧按上了？”陆格非紧张的问。
　　“怕什么，反正那玩意我多得很。好像我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有吧？”我突然凑近了陆格非的俊脸，“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陆先生，我来到这里后，曾将换下的衣物都寄存在董家，这跟董家血案有没有关系？”
　　陆格非不住的驱马后退，面色苍白不能说话。
　　“说啊，到底有没有？”我的情绪也很激动，特别害怕听到陆格非肯定的答复。
　　“不知道。”陆格非艰难的开口道，“事实上，我们也还不能确定。”
　　我拉住□□不安的白马：“你们？”
　　“是，我们。”陆格非像个被审判的人，颓然的低下头说。
　　“有我认识的么？”
　　“没有。”这次他回答的却很痛快。
　　“遇见你，感知你的秘密以后，这件事就成了我坚持先见到平安无事的凤儿的原因。”我信了，拍马来到他近前，“最后问你一句话，我们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吗？”
　　他特别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当然。我保证。”
　　“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天飞机又是乱颠簸又是强气流又是闹闪电的，是因为我身上的按扣发射出的强烈干扰电波，没错吧？”我笑嘻嘻的接近陆格非。
　　陆格非警惕的后退，出了我的包围圈后才支支吾吾的说：“哪想到你这个人，那天竟然穿了那么多件衣服……”
　　我“嘭”的一下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吼道：“少废话，纳命来！”
　　“朋友，朋友，真正的朋友……”陆格非憋得脸都红了，挣扎着说，“大姐，大姐放手！我这不是救你来了……”
　　闻言，我不甘愿的放开手问：“怎么救？我能回去么？”
　　“这不是出了点小状况嘛……”陆格非一见我好不容易由阴转晴的脸又开始抽搐，连忙举双手保证说，“能能能！绝对能！”
　　我对他仁慈的伸出三个指头：“三天，我要回家。”
　　“啊！你当我会飞呀？再说了，不救董凤梧了？”
　　“那就三周……呃？救凤儿？凤儿怎么了？”
　　“有你衣服的董家都被灭了，凤儿拿走了一个定位器，你说呢？”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伤心了。
　　陆格非指使他的的黑马用马头轻轻的碰触了一下我的白马马头：“解决了这些麻烦，我们才能回家啊。三个月，差不多。”

　　“格子，你们的组织或者实验者里，有没有小孩子？”经过几日的深交，我和陆格非之间已经算得上比较互相信任了，所以我对他的称呼也有了改变。
　　“小孩子？”他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我，摇摇头否认了。
　　我本来也是突发奇想的问问，因为脑子里不晓得为何，总会回想起那天在相国寺的遭遇，我会碰见正与辽人接头的乐娴，完全是因为尾随了一个似乎很面熟的小姑娘。
　　在哪里见过么？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按理说我在宋朝是没有这样的故人的。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前世今生吧，她长得确实很像我现世的一位同事兼好友——沈菲丽。
　　“不要草木皆兵啊。”陆格非神秘莫测的笑笑，使我想放松都不可能，真是欠扁。
　　“三天之内带我找到凤儿，别讨价还价，没得商量！”

　　于是第三天半夜，我们还在像无头苍蝇似的赶路。
　　我已经做好了爆发小宇宙的准备，晓之牙蠢蠢欲动，欲将前面带路的某人立斩于马下。
　　“好了，到了！”陆格非突然拉住马头，兴奋的回头喊道。
　　我悻悻的放松扣住扳机的手指：“你第101次的冒死确定？”
　　“这回绝对错不了了，就在那！”他伸手一指，有点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意味。
　　黑乎乎的一片山头，远远的站在夜色后面，目测距离一百米。
　　“陆大人小心山涧，危险！”兵丁甲窜上前来猛的拉住陆格非的黑马。
　　我低下高贵的头颅向下张望，没错，深不见底的山涧：“陆格非，你会飞么？”
　　被问的人迟疑的下马看了看，无奈的摇头。
　　我呲牙咧嘴的靠近陆格非，伸出双手要掐他的脖子，他惊恐的步步后退，拼命摇头。
　　随行的官兵早就对我们二人这种动辄掐架的行为做派麻木了，大家都笑嘻嘻的聚在后面若有若无的看热闹。
　　趁陆格非观察脚下路面的时机，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走你。”
　　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拉着陆格非坠落山崖，嗖嗖的风声在耳边呼啸，陆格非惊惧的抱住我喊：“你疯了？！”
　　隐约听得头顶上面有群人在吵闹，丢了我们的受命官兵正在大呼小叫。
　　我摸了摸身背后牢牢系着的“晓之牙”，腰上一用力将陆格非压到身下，早看好了山崖缝中长着一株遒劲的古松，枝繁叶茂绿荫如盖，承托我和陆格非的体重应该不是问题：“急什么，你先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