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颜》葛深夏

44、回忆2

　　好冷，刚下飞机的鹿小冷得直缩脖子，恨不得整张脸全都埋进大衣里，虽然桥本栗润已用他的围巾将鹿小包的只露出双眼睛。
　　“等会儿到了车上就不冷了。”桥本栗润搂紧鹿小，一手拉着行李。
　　机场门口停着不少计程车，鹿小迫不及待地钻进车里，紧绷的肌肉才稍稍放松。
　　桥本栗润家是独栋的别墅，虽然如此，面积却不大，房间数也不多。鹿小强撑着疲乏的眼，晃及晃及地见沙发就倒，看的桥本栗润摇头苦笑。
　　“小小，醒醒，去楼上房间睡。”
　　桥本栗润轻拍着她脸，又不忍太重，昏昏沉沉的鹿小压根儿毫无知觉，小嘴微张着，睡得不省人事。桥本栗润无可奈何，只好退了她的外套，和衣抱上了床，临走前，禁不住偷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嘴里嘟囔着：贪睡鬼。
　　于是，鹿小就这么赖在桥本栗润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两人心照不宣，举止却愈发亲密。这主要归功于：一日起床，鹿小心情莫名地大好，循着香气一路到了厨房，见桥本栗润这聚精会神的忙活着，一时坏心眼又起，悄然无息地移到他身后，倏地搂住他腰，大叫一声：润，早安！这是她第一次不再叫桥本。
　　还是那日晚上，桥本栗润出外务，很晚未归，百无聊赖的鹿小无精打采地看着日本综艺，本想等到桥本栗润回家的，没想到还是没抵住瞌睡虫的诱惑，歪倒在沙发上又睡着了。
　　深夜，匆匆赶回的桥本栗润一眼便看到了睡得歪七歪八的鹿小，虽然得归功于电视的噪音。
　　“怎么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桥本栗润自言自语地俯下身子看着鹿小熟睡的小脸，长长密密的睫毛覆盖着眼窝处浓重的阴影，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一眉一目都像是精心勾画的瓷娃娃。桥本栗润从来都没有否认过，最初吸引他的还是鹿小那张精雕细琢的脸。
　　低下头，鼻尖轻触她的，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唇。
　　“你偷亲我。”
　　桥本栗润才刚离开她的唇瓣，鹿小就突兀地睁开眼，一脸指控。
　　“醒了？”
　　“你说怎么办吧。”
　　“什么？”
　　“你占了我便宜就想赖啊？”
　　自此，他们的关系才有了质的不同，鹿小趁机讹诈，桥本栗润顺从接受。
　　与桥本栗润甜甜蜜蜜的日子是不可能永远，老头又催着鹿小回去。大阪的机场大厅，鹿小搂着桥本栗润磨蹭。
　　“润，你不能忘记我哦，我有空了就来看你。”
　　“小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考虑与我一同生活，我会努力赚钱养你，小小只需要在家等我回来就好，好不好？”
　　鹿小鼻子酸酸的，“这可是你说的哦，到时候如果你嫌弃我，我可不放过你。”
　　约定，往往开始的时候甜如蜜。
　　鹿小回去没多久就接到了老头的新任务，解决些“捣乱”分子。
　　一路追踪他们到了澳门，他们与当地的组织接了头，鹿小观察了数天，决定一网打尽，于是挑了一个她认为时机成熟的夜准备下手，她的目标只有他们的头。
　　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消音枪准确地射穿“目标”的左边心脏，随即鹿小娇小的身躯一猫躲进了她租下的一间屋子。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鹿小不曾料到她所射杀的那人只不过是个幌子，诱她现身而已。
　　摆脱敌人的过程异常惨烈，因为跑步时的晃动子弹总是射偏，更不幸的是自己疼惜过分的身体竟然受伤了，肩胛骨汩汩地血流不止，好不容易逃脱了，才掏出手机打给了桥本栗润。
　　鹿小精疲力竭地靠在阴暗的角落，这场血的教训，深刻令人发省，一向从善如流的鹿小发誓再也不会犯同样的失误。
　　桥本栗润几乎时分秒不停地赶来澳门，如果不是他动用了私人飞机，恐怕鹿小此刻早已晕厥街头，再无半点清醒的意识。
　　在瞧见桥本栗润的瞬间，鹿小最后的毅力终于耗尽，之后的事在她昏迷一天一夜后的转醒。
　　伤口隐隐作痛，鹿小压根儿不相信自己当时竟然坚持了那么久，到底所谓的求生意识发挥了作用。
　　自始至终站在床边的桥本栗润有着前所未有的锐利眼神，抿紧的嘴唇似直直的一条线，不发一语，看得鹿小心虚地垂下眸。
　　“润。”鹿小怯怯地唤了声。
　　“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桥本栗润喟叹着，紧绷的脸有了一丝松动。
　　“你不是猜到了嘛，还问我。”
　　“我猜不到，也不想猜到，我想听小小亲口跟我说。”
　　桥本栗润俯下身，双手撑在鹿小头的两侧，直视着她，一瞬不瞬。
　　“润，我肚子饿。”
　　“说完再吃。”
　　“你虐待病人。”
　　不妥协的桥本栗润自有一种威严，鹿小自知糊弄不过，学着他叹了口气，大有娓娓道来的姿态。
　　“就是我去澳门玩，去澳门嘛你知道肯定是要去赌场的，结果我实在是运气太好了，赢了他们许多钱，我以为这钱就归我了，开心的合不拢嘴，没想到那些赌场都是骗人的，看我赢那么多钱竟然开始追杀我，幸好我机灵，不过还是中了一枪。”
　　鹿小委屈地扁着嘴，无辜的大眼眨呀眨的，这是她惯用的招数。
　　桥本栗润又是一声叹息，很无奈，慢慢地撑起身子站直了。
　　“伤口已没什么大碍，不过需要静养些日子，这段时间就呆在我这边，别瞎跑了。”
　　“你是医生，听你的。”鹿小谄媚，嘻嘻地笑着。
　　因为桥本栗润的禁足，整日无所事事的鹿小被养得白胖了一圈，原本尖尖的下巴有了圆润的弧度。每日临近晚餐，桥本栗润都会按时回家，然后被闲置了一整天的鹿小开头第一句总是“润，今天晚餐吃什么？”谁让人家桥本栗润不仅手术刀运用自如，连菜刀也是专业水准。
　　在厨房里，鹿小帮不了什么忙，更何况她还有伤在身，桥本栗润更不会让她沾一星半点的活，闲来无聊的鹿小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偶尔给桥本栗润添点小乱，然后看着桥本栗润好脾气的哄她出去。
　　“小小，过来吃饭了。”桥本栗润唤着已看起电视的鹿小。
　　“我饱了。”
　　桥本栗润疑惑地扫了眼桌上的菜，才发现一碟酱鱿鱼已经见底了，又唤了几次，鹿小就是磨磨蹭蹭地不过来，桥本栗润索性将她抱到餐桌前，只是才一转身的功夫，鹿小一溜烟又跑了。
　　桥本栗润不知该笑还是哭了，“什么电视这么好看，饭都不吃了。”
　　再次把鹿小抓到餐桌前，圈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再有机会溜走，“再吃一点。”
　　鹿小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沮丧的看着桥本栗润将咖喱土豆浇到盛好的饭上，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嘴边，鹿小鼓着腮帮子用力咀嚼。
　　“嘴巴里没东西还在空咬什么。”说完，桥本栗润又是一勺鱼肉。
　　鹿小骗人的把戏被无情的揭穿了，只好张嘴任由桥本栗润一点点的喂。
　　“润，我真的吃饱了，你摸摸我肚子，都鼓起来了。”
　　“好，最后一口。”
　　鹿小摇晃着脑袋躲藏。
　　“小小才吃了两口饭，再一口好不好，最后一口了。”
　　鹿小被逼无奈地一口吞下，可惜桥本栗润依旧不依不饶，继续耐心十足地诱着鹿小，可想而知，鹿小不长胖才是奇迹。
　　“润，我咬得嘴巴酸，不能再吃了，你要再喂我吃，就咬碎了给我。”
　　鹿小决定使出杀手锏——耍流氓。
　　只是没想到桥本栗润竟然真的作势要嘴对嘴喂鹿小，鹿小躲避不及，就这么被他占去了便宜。
　　如果能一直这样多好啊，鹿小想，令人惋惜的是鹿小甚至没能等到把伤养好，就被催了回去。
　　怀念。
　　只能怀念。
　　桥本栗润曾对鹿小说过。
　　“小小，以后不管受了什么伤，都要到我这边来。”
　　“小小，等你搬来我这边了，我一个月都做不同的菜式给你吃。”
　　“小小，不可以再这么任性了，不然我可就要下狠心把你关起来教训了。”
　　“小小，樱花开了，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小小，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忙，可是只要你还记得我就好。”
　　“小小……”
　　“小小……”
　　“小小……”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这般唤她了。
　　影像，潜伏在记忆的洪流，起起伏伏，流动，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