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颜》葛深夏

39、报复

　　“我本为的是松山一郎的事，既然你死不承认，那现下就作罢。余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田中冠绪面无表情地扫过坐着的一圈人，缓缓地起身，朝着复古的盘花旋转楼梯走去。
　　鹿小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道开胃小菜而已，而重头戏还没有上演。静静地打量着依旧坐着却悄然无声的几个人，再次确定从未见过他们。
　　即使当初桥本栗润选择疏远她，鹿小也只以为是因为松山一郎的事，而事实却已在她措不及防之下超出了她的预计范围。鹿小飞快地思索，大脑因超乎负荷的高速运作而激灵激灵地刺痛，疼痛刺激地她愈发清醒，不疑惑，不惊慌，不忐忑，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亦伺机而动。
　　“鹿小姐，很冒昧地请你前来……“
　　“直接报上来吧，我懒得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鹿小不及在场除她之外唯一的女性把话说完，就不耐烦的打断了。
　　女人漂亮的柳眉微微皱了下，转瞬又是职业性的微笑， ”鹿小姐，真是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多废话了。我是秋末云，如此方式请你前来，实在我们的关系是敌非友，只是希望这次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是质的改变。“
　　秋末云着实是个美人，美艳的红唇张合吐香，美眸银光流转，历经过的人世的妩媚不知不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眼梢撇过在场男性痴迷的目光，鹿小了然的轻笑。
　　“说客？只需说服我一人么？”
　　秋美人粲然的笑了，似乎卸了份刻意的拘谨，“鹿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秋小姐可是在和田中先生唱反调呐，田中先生刚才还说‘耳闻不如眼见’呢。看来秋小姐不仅跟我是是敌非友，跟田中先生亦是。”
　　“鹿小姐无需挑拨，是敌是友田中先生自是心明如镜。”
　　“哈哈。”鹿小开怀似的大笑，“这顶高帽子戴的可是有些别扭，亡羊补牢为时晚矣。何况，田中先生什么奉承话没听过。我本无心挑拨，秋小姐还是自报家门吧，我对‘秋末云’三个字还真没什么印象。”
　　秋末云毕竟是有些年纪了，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语气还是一径地柔和酥软，“鹿小姐没听过我实属正常，我只是个小人物，不足挂齿。不过，William，鹿小姐想必还不至于忘记，对于他何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实施报复，鹿小姐难道不好奇吗？”
　　鹿小迅速地垂眸，又迅速抬起。原来是折腾George的那个贱人啊。
　　秋末云凝向鹿小的眼神微微一怔，对于鹿小眼中突如其来的侵略情绪甚是不解。
　　同坐的几个男人自始自终都只是听着两个女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丝毫没有插嘴或加入的意思。鹿小一直都摸不清他们的身份，直到此刻才有些了悟。
　　扫了眼四周，发现众人或期待或不屑或沉着或袒露的眼神齐齐向她射来。鹿小知道若是她不答应，那么今天她将有来无回。然而若是答应了，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亦是岌岌可危。他们不放过她，老头更加不会。
　　“能与在座各位成为伙伴，那当然是我鹿小的荣幸。”鹿小谦谦地说着，然后故意为难地顿了顿，”只是……我自由散漫惯了，从不把别人的命令放在心上，恐怕会就此惹恼了你们上头，到时你们也是难咎其职，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鹿小一副推心置腹，纵然人人都听出她是拒绝之意，一时倒也不好发作。
　　“还是鹿小姐考虑周到，不过也请鹿小姐放心，我们的上司颇有容人之量，而且他对于鹿小姐的品性有所了解，只要你心是向着我们的，我们上司是断然不会做出对鹿小姐不利的事来。”
　　“有所了解？既然如此，那么前阵子CIA也曾笼络我的事想必你们上司也是一清二楚吧。我都很好奇你们能开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条件将CIA打败呢？”
　　虽然CIA笼络她这件事完全是她捏造的，鹿小可不认为他们会真的知晓。即便猜到一二，也只是猜到而已。
　　“鹿小姐有任何条件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这话CIA也跟我说过，而且还没有‘尽量’两个字。”
　　秋末云倏地沉默，也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是在暗骂鹿小不识好歹，总之鹿小等了许久不见她开口，状似遗憾的摊开手，嘴巴朝着门口呶了下，示意是不是可以走人。
　　突兀地，鹿小右手边离她最近的一男子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那我倒是颇为好奇，既然CIA开出这么优渥的条件，鹿小姐为什么不答应呢？CIA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这位老兄记性不太好噢，原因我可是刚说完。”鹿小睁大眼，一脸震惊于那男子的神情，“我刚还说我自由散漫惯了，恐怕无法融入团体中。”
　　“我想这些只是鹿小姐的借口吧？”
　　那男子狭长的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鹿小，薄唇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不管是借口还是海口，CIA相信了不是吗？”
　　鹿小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理会众人各自的情绪，起身往门口走。才走到一半，门被骤然推开了，进来一个颇有竹野内丰味道的男人。
　　“我父亲呢？”
　　鹿小低调地闪到角落里，沿着墙壁靠近门口。
　　“你是谁？”
　　“鹿小姐请留步。”
　　屋里霎那响起一男一女两道声音，而目标都是低着头，身体快淹进窗帘企图逃遁的鹿小。
　　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鹿小懊恼得刹住脚步。
　　‘竹野内丰’回头看了眼与他同时出声的秋末云，复又转向鹿小，目不转睛地瞧着鹿小丰富的面部表情。
　　“我是快要被灭口的人。”
　　鹿小已认出眼前的这个酷似竹野内丰的男人，田中冠绪的儿子田中三赖。
　　“谁要灭你口？他们？在我的地盘上？”田中三赖一连串升调的口吻。
　　鹿小正想开口火上浇油，秋末云似乎意识到鹿小的意图，适时插了进来，“田中先生，我想是鹿小姐有些误会了，我们只是想邀请鹿小姐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朋友。”
　　秋末云水状的瞳孔悠悠地转动，好似不经意地瞥向鹿小，随即风情地看向田中三赖，仅仅一瞥，鹿小分明读到了警告。
　　“我想也是，他们是来抱我父亲大人大腿的，没我们允许，他们怎么敢擅作主张在我们地盘上随便杀人。你就是鹿小吧？“
　　田中三赖高昂着下巴，一副国王对着臣奴的姿态。
　　果然，嚣张也是可以遗传的。
　　鹿小不置可否地看向他，噙着笑指指自己右边红肿的脸颊，“我被滥用私刑了，在你地盘上。这你管不管？”
　　瞧着田中三赖故作姿态的显摆自己，鹿小就知道自己一定是他的菜。本想先自保的她，深觉田中三赖的出现会是个很大的转机。
　　田中三赖愣了下，随即面目含剑地射向秋末云。
　　秋末云睇了眼鹿小，见后者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突然明白了此刻鹿小要对付的人是她。那长久磨练出来的职业微笑有了丝破绽，审视鹿小的眼光是全然的戒备，彻底退去了矫造的真诚与友善。
　　“这是怎么回事？”田中三赖颐指气使地喝道。
　　“鹿小姐这是意欲为何？为什么要栽赃于我？”
　　秋末云没有立即回答田中三赖，而是笔直地看着鹿小，状若疑惑的脸，还刻意用了日语。
　　“是栽赃吗？”很轻的耳语，鹿小微微蠕动唇瓣，那音量只有离她最近的田中三赖才听得见，而她也只是想说给田中三赖听。
　　“鹿小姐不妨直说。”
　　秋末云一干人显然以为鹿小的突然低语只是心虚作祟，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而遭到则是田中三赖厉声的“Baga”。
　　鹿小面露嘲讽之色，却不作声，显然激怒他们在她看来是件不错的事。
　　“不是看在我父亲大人的面子上我早就结果你们了。还不快滚出去。”
　　“鹿小姐。”那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那个始终坐在沙发上不发出一点动静，却执著地监视鹿小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表情的男人。此时依旧坐着，无名指来回轻抚着茶杯边缘，鹰钩鼻上方微微眯起的双眼蕴藏着不小的风暴，“我们此次前来与你会面，着实是带着诚意，就不知鹿小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意欲何为？”
　　还不及鹿小作何反应，田中三赖许是受不了有人和他一样无礼，早已是怒发冲冠，冲着他们呵斥，“不要再给我罗嗦，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不然全毙了你们。”
　　“田中先生，我们敬重你的父亲所以对你才这般客气，但你也别不知好歹。”虽说那人是肯将他的臀部从沙发上移开，可惜讲的话着实具有挑战性。
　　鹿小机灵地拉住正要拔枪的田中三赖，婉声低语，“别冲动嘛，那人是条狗只会吠，杀了他也没用，要教训就该拿住他们的头儿。”
　　田中三赖当真被鹿小的耳畔轻语掳获，俯身靠得更近，“那谁是他们的头？”
　　“你看不出来吗？”鹿小故意睁大杏眼故作吃惊，趁机与他拉开些距离，“就是那个女的呀。”
　　“我当然知道，只是想跟你确定一下而已。”
　　鹿小谄媚的笑，圆圆地眼弯成月亮，“我当然知道你当然知道，那么，接下来田中先生应该也知道怎么做了吧。我在外面等你，你要快点出来哦。”
　　鹿小冲着他暧昧的眨眼，转身之际听见田中三赖命令属下抓住秋末云的吼声。她选择从他手下身后快速的窜向门口，难不保那些人狗急跳墙，用“米粒”招呼她。
　　而事实证明她的警觉是对的，当撼人心魄的枪声响起时，鹿小瞬间闪出了门外，而后她似乎听见了田中冠绪的咆哮以及嘈嘈杂杂的人声。
　　鹿小只想逮住秋末云。
　　不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