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沙门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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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关其实是大褚最北的一座小城，再往北走就是一片不大的荒原了，荒原那头接着北疆最南的部落。
说是小城，尚有三百余人口，有戍边的将士每日巡逻，更多的是当地的居民和往来互通的商贩。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沙门关城内尚有酒肆茶馆供路人打尖歇脚，也有酒楼娼院供军爷消遣，虽不如大褚皇城内繁华似锦，倒也民生淳朴，商货遍地，往来如织，甚是热闹。
那个瞎子书生约莫是今年开春来的。一个人，拿着不多的行李，几本书，偶然有一天出现在了沙门关的客来楼，就那么住下了小半年。
说是个瞎子，也不尽然，怎么说也没全瞎。
他整日一块玄色的布蒙在眼上，自个儿说是自小体弱，身患眼疾，如今已到两步以外不分男女的境地。沙门关全年风沙大日头猛，一块黑漆漆的布条遮在眼上，也省的眯眼看人不大雅观。
这沙门关也是个边陲重镇，来往尽是粗野的汉子，哪怕是女子也颇具英气，鲜有柔弱之姿，多能骑射。对这个及其注意个人形象的瞎子书生，不拘小节的汉子们总觉得娘们唧唧的。
但血气方刚的老少爷们谁也没找过这书生的不痛快。
因为这书生长的是真好。
俊朗，干净。不似这边陲的糙汉子们不修边幅，但单看那隐约的眉眼和硬挺的鼻梁，也不是小女子般阴柔的样貌。一身青衣，裹着身骨略显单薄，却不若多年沉疴之人孱弱佝偻，自有一段风骨。可能是被体弱多病的身体磨了性子，端就一身淡定从容，风华绝代。
这风姿看的城里风风火火的姑娘们个个含羞带情的，多少汉子这辈子没见过自家婆娘一副未出阁少女般娇羞的模样！只能暗自诅咒那遮盖的玄布下是一双挤眉弄眼的贼头鼠目了，但真要是那样，也可惜了这般好看的人物。
不仅女人们被迷的晕头转向，就是那半大的小子们看着这白玉琢似的书生，也会红着脸说不出一句整话。
“好玩儿吗？” 大乔看着白问与这理直气壮的不要脸行为，牙疼。
整诗都背不出来几首的人，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在这儿装什么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偏偏这人生就一副上好的皮囊供他装模作样。
眼睁睁的看着又一个半大的少年被这副皮囊迷惑，抱着腰粗的桶去替他打水。沙门关少雨缺水，城内打下六口深井供居民日常取水用。
乔清安愤怒了，“别告诉我你这大尾巴狼拎不动！”
一脸无辜的指指蒙眼的布条，白问与九尺儿男硬生生装出弱柳扶风之姿，
“我瞎啊”这三个字说的是浩然坦荡，一点儿都不脸红。
功力不够的老实人乔清安显然是被这不要脸的行径惊呆了，“你”了半天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一把将身侧的少年推了出去。
“你，你…你说！”
说什么…少年来不及作出任何表示，只好板着一张脸故作深沉，与无耻的白大尾巴狼王八瞪绿豆。
这少年算是白问与捡回来的，不远，就在客来楼门口。
脏兮兮的，半长的头发打了结，遮住了大半张小脸，身量纤细，还是半大的孩子。衣衫褴褛，裹了风沙的衣服看不出原本的质地，一条鞭痕从大腿蔓延到脚踝处，伤口已经结痂，黑紫色的血凝固在身上，格外狰狞。
是从关外跑进来的。
客来楼的老掌柜很是为难。
沙门关内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孩子，这么大点儿的城镇谁家孩子互不认识？关内外进出程序繁琐，也不知这少年用了什么法子溜进来，一个偷跑进来的半大小子交给官爷也指不定受什么为难。想着自家的大胖小子没到十岁那胳膊就有碗口粗，养的油光白胖，这小子细胳膊细腿儿的看着怪心疼人，那狰狞外翻的伤口指不定受过什么磨难…
还好这少年被楼上住着的书生给要过去了，说是自己孤身一人，身患眼疾，正好缺个照应生活的书童，等过些时日将少年一并带走，也算帮掌柜少了个麻烦。
趁着清晨雨露，街巷空旷，没人看见，掌柜的赶紧把这烫手山芋甩出去了。
乔清安惊讶于白问与将少年带在身边。一个瘦弱纤细的少年拖着深可见骨的伤，孤身一人出现在关内，独自逃亡。不知背景，不知来路，他是谁，他遭遇过什么。
“为什么将他带在身边？”大乔刚找到白问与的时候就问过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半大孩子，是麻烦也是危险。
没个正形的皇六子当时正捻着葡萄吃的正欢，“看着喜欢就带着了，”含糊地吐出几粒子儿，
“大乔你要有他八分相貌，我也天天带着你。”
趁着乔清安的脸色还没由青转黑，白问与将斜靠在榻上的身子挺直了些，难得正色的说到：“他手腕处有一个奎木狼刺青。”
乔清安一顿，瞪着本就不小的眼睛，看那神情，活像是见了鬼。
奎木狼刺青…
这少年居然是个大巫！
北疆由四大部族组成，下分若干部落。每一个部族都有属于自己的部族大巫，每年塔迦节北疆部族云集胡木草原，由四名大巫带领全族祭拜狼神，祈求风调雨顺，牛羊丰足，部族壮大，人丁兴旺。北疆俯首称臣近三十年，就是四大部族的首领共同与大褚签订的文书。
每一族的大巫都有奎木狼的刺青，传说他们具有通天之力，代表狼神的意志。大巫在其部族，甚至能与首领平起平坐，哪怕是在他族也是备受尊敬推崇。
可以说，大巫在北疆各族部落中是如神一般的存在。
且不说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羸弱少年居然是北疆的部族大巫，如果他真的是大巫，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乔清安自从认识这不靠谱的皇六子就时常感到牙疼，
现在他开始头疼了。
沙门关入秋了。关内外大风猛烈，奔沙走石，卷起的烟尘迷住了过往路人的眼。
黄沙漫天，前路看不真切。
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沙门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