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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分、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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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分、手。
那就是我们的结果吗?可是我还记得他在耶稣基督见证下,对我许下的誓言……
阴历新年即将来临,家人都忙着处理各自公司的年结事务,仆人也都忙东忙西,办年货、大扫除、布置房子……人人都忙昏了头,就连小平都被东月姐召回台湾去帮忙——说是因为再也没有人像小平那么了解他们的时间安排。结果到最后,还是只剩我一人每天呆在家里,跟游魂没两样。
天气很冷,于是我想念起内湖别墅的玫瑰花田与小金鱼。它们会否被冻坏了?Asa是很细心没错,可是年关将至,他大概也跟着东月姐他们忙得没日没夜了,哪还有空理会那些东西?
然后,我又想起了半年未见的展晴。
「地下情人」的风波已渐渐平定,人们又再度沉迷在「圣乐天使」的音乐中,根本忘了Howard Horde背后曾经出现了一抹名叫「韦熙」的阴影。对他们来说,Howard Horde依然是完美的、毫无缺憾的。
相隔半年了。我跟展晴这样,还能算是夫妻吗?我们甚至连电话也不曾拨过一通给对方。
小平说,展晴太忙了。别说打电话给我,就连接我的电话,都会令他失去仅余的睡眠时间。
对于那些东西,我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以往我都在展晴身边,就算展晴飞到北极去好了,他最终也会回到我们的家。现在,我能够想的只是:展晴此刻到底身在地球哪个角落?
我开始怀疑我的决定。半年前,我是否根本不应该离台回到香港来?
我知道「时间加距离」等于甚么;我更加明白我与展晴这段婚姻,早已经是风雨飘摇。爱情不可能是一段婚姻唯一的支撑物,否则这对夫妻早晚会散的。结婚就是把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拉到一起,必须要花很多、很多的耐心与时间才能令这段婚姻稳固不倒。像我们现在这样聚少离多,那简直就是在「谋杀」这段婚姻。
怪只怪我偏要爱上展晴这样的人。从认识他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展太太」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女人呀!谁教我要一头撞上去呢?
有得就有失,人呀,总是要先学会放弃,才能够得到更多。
这些道理,我全部都懂。只是,道理只是道理,「明白」与「实践」完全是两回事。
展晴展晴……到底,我们将会走上一条怎样崎岖的路?
我真的很想亲口向他问一个答案。然而,他人在何方?
可笑的韦熙啊……
「Howard人正在纽约,出席一场由海外华侨举办的慈善演奏会,估计最少要到下个月才排得出时间过来香港。」
回答我的人不是展晴,而是在除夕夜赶至我家的Asa。
他一身风尘仆仆,满脸歉意地向我「报告」展晴的行踪。那一刻,我竟觉得展晴就站在我面前。
他的语气、他的眼神……就好象——好象他就是与我分隔半年的丈夫,他像是在跟他的妻子道歉——
又来了,就像平安夜那样,难道我要再伤Asa一次吗?
……不,我不可以再这样苛待Asa,毕竟他从未欠过我甚么啊!他从来就不欠我,我凭甚么三番两次伤害他?就凭他给我展晴给不了的温柔?
多么荒唐的理由。
最后,替我解围的人是爹地。他一手将Asa拖到沙发去坐下,问的也不是展晴,爹地只问Asa「你身体好不好」、「令尊令堂可还有不满」、「有没有想过不当保母」……毕竟爹地最疼的人是Asa,就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要自叹弗如。以前妈咪就常说,要不是爹地认识Asa的时候,Asa已经大到不需要监护人,爹地一定收定了Asa这个儿子。
其实,也没甚么偏心不偏心,爹地之所以会特别偏爱Asa,完全是因为他早就受够了我大哥二哥他们的怪胎性格。与我两位兄长相比,Asa当然特别珍贵。
看见爹地那么兴奋,我不禁又苦笑起来。如果……如果我当初嫁的是Asa,那么这两年多以来的风风雨雨,想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单凭Asa没有头顶「圣乐天使」的光环,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守活寡的展太太。
无论如何,Asa却不是展晴,不是我爱的展晴,那个天真任性却令人无法不接近的Howard Horde。
年夜饭,餐桌上全是我们三兄妹最爱吃的菜,还有展晴最爱的「炒蜂蜜牛奶」——我可以感受到妈咪对那味菜的不满。本来,爹地他们是认为展晴不敢不回香港来的,所以才教陈管家准备了这道菜。结果来的人是Asa,妈咪不把Asa也扫地出门就算她给爹地面子了。
对于一年半前那场车祸,妈咪始终不肯原谅展晴。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展晴害我摔下山坡的。无论我们给她解释多少篇,我想妈咪也不可能真正把展晴当作女婿看待。
因为现在我们面前,就坐着一个比展晴更像「韦家女婿」的Asa啊!
「阿熙,展晴人呢?」
妈咪的问句吓了我一跳,害我差点被咽下喉咙的一口饭噎死。
「妈咪——Asa刚说了,展晴在纽约,那边有工作。」
妈咪当然听到Asa的话了,那根本是她要旧事重提的借口。至于何谓「旧事」……
「你跟展晴到底怎么样了?难道真要这样拖上一辈子吗?」看!这不就开口了吗?
「展晴……」我手握筷子拨弄碗中的饭粒,有点心虚:「他——有跟我说过,等最近忙完了以后,他会请东月姐尽量安排他留在台湾……当然,我也是一定要回台湾去的。」
「忙完了以后?」妈咪终于决定拋弃了她坚持保留的「女强人形象」,赏了我一枚大白眼。「甚么叫做『忙完了以后』?忙到连过来接你回去的时间都没有吗?阿熙,你是我女儿,虽然你跟我们相处时间不多,但我也不至于不明白你在想甚么。惹我们讨厌的人是展晴不是你,你也不必再替他说好话了。」
哦!妈咪还是精明厉害的妈咪,我怎么会忘了这一点?
我悄悄瞄了爹地跟大哥、二哥、Asa一眼,却没有人敢对我的「求救讯号」有所响应——也对。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谁管我?妈咪对展晴的不满,可是连大哥都不能动摇的呢!
「……妈咪——」我使出最可耻的一招——装可怜。「您别这样说嘛!展晴也要工作呀,不然他拿甚么来养您女儿我?再说,Asa和东月姐他们可都把饭碗托付在展晴身上呢!展晴若要罢工,您忍心看『天扬』全军覆没?」
Asa、东月姐、何兄,对不起了——我在心中默念。愿主宽恕,利用了他们,纯属不得已。
瞎子也听得出我话中的玩笑意味。可是……唉!妈咪却沉下了脸:
「那就要我忍心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吗?阿熙,你嫁了展晴,展晴就是你的丈夫。作为你的丈夫,他怎能这样把你丢在这里,放你自生自灭?那小子到底还当不当你是他妻子?」
天!竟踩中了妈咪的忌讳……妈咪生平最痛恨不尊重婚姻的人啊!妈咪是因为笃信「婚姻是一生一回」,所以才不曾向我大哥二哥逼婚的。妈咪本来就对展晴有满腔不满,如果再加上「不尊重婚姻」这条罪名,那展晴在妈咪眼中,就真的是永不超生了!
「我哪有『孤零零』?大哥不是人吗?还有Asa呢!」
话一出口,我可以感受到那股自大哥那边传出的杀气。请原谅我贪生怕死,拖了大哥跟Asa下水。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天!妈咪又不满意了!「阿熏是你大哥,他宠你本来就是应该的,你依靠他也是天经地义。至于Asa,他是你的朋友,就算关心你,也该有个限度吧?展晴是你丈夫,是丈夫呀!请问你嫁他是干甚么的?就为了套上一个『展太太』的身份吗?阿熙,你到底明不明白『夫妻』是甚么?两个人决定绑在一起过一生,难道就只为了那个名分?共患难、共富贵,这才是夫妻。在展晴来说,他可有为你做过甚么?除了把你丢在这里以外?」
好——狠!
这一刻,我更深刻地体认到,妈咪这个副总裁位子绝非浪得虚名。
这么绝的话……用得着吗?如果我半年未见的丈夫是Asa,妈咪一定不会这样说吧?
我们家的人都对展晴特别感冒。
「韦伯母——」
伯……母?噢,是Asa对我妈的称呼。Asa又有甚么「伟论」要发表?
我瞪向坐在我身边的Asa——他最好别再给我惹出甚么麻烦来,否则我就算去跳楼都挽回不了妈咪对展晴的印象!
面对我的「怒目而视」,Asa却回以一抹淡淡的微笑:「放心。」
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背,Asa直视正瞪着一双金睛火眼的妈咪:
「韦伯母,我想给您一个承诺——请允许我,照顾Nancy一辈子。」
天啊!地啊!他……他说的是甚么话?
照顾?一辈子?这可是当年我宣布婚讯时,连展晴也没向我家人说过的话啊!
Asa到底明不明白甚么叫做「照顾我一辈子」?哈……这个洋鬼子,他大概不知道,这句话对我们中国人有多重大的意义。
「……A……Asa,你别开玩笑了,你不知道这句话是甚么意思——」「我知道!」
Asa突然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看着我:「Nancy,请你离开Howard,让我留在你身边。」
……
上帝,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