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95、疾风劲草（六）

　　“可是苏先生，眼下的局面，眼见着父皇越来越偏向景琰，我的处境越来越艰难，难不成，我花十年时间斗到了太子，还要再花十年时间，去斗到萧景琰吗？”
　　梅长苏乌珠般的瞳仁转了转，闪烁出一丝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殿下也太瞧得起靖王了。曾经的太子有门客，有谢玉，宫中又有越贵妃这般宠冠后宫的母亲，而靖王呢，他又有什么？”
　　“可是近来，陛下对静妃是越来越宠爱......”
　　“静妃娘娘不过是一介医女出身，想必陛下近来朝事烦忧，愿意去她处安稳睡眠罢了。况且，就算静妃娘娘有心争宠，皇后娘娘在宫里几十年了，压不住越妃，难道，连一个刚刚冒出头的静妃，也看管不住吗？”
　　“这......”誉王顿了一下，“母后倒是跟我说过，静妃一向安分守己，就算是最近得宠，见了任何人，也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不出什么企图之心。”
　　“那便是了。”梅长苏收回眼中一闪而过的犀利。“殿下要是愿意听我一言，那就不要轻举妄动，不管是宫里的皇后娘娘，还是此次靖王的军政改革。”
　　“那依苏先生的意思，本王现在，就老老实实地做一只待宰的羔羊吗？”誉王有些气急。
　　“誉王殿下，其实您细想想，靖王在军中有威望不假，可是此次改革，更多触及的，是一些常年居于庙堂和封地高官要吏的利益，即使殿下不动手，他们也不会任由靖王宰割的。况且......”梅长苏瞟了誉王一眼，“这些要员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属于您的阵营的，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借着靖王的手，铲除他们，岂非渔翁得利？”
　　誉王低下头，皱着眉，沉沉地思索了一番。
　　“苏先生的意思，本王明白了。”誉王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眼看风起了，本王这里有新进送来的螃蟹，膏肥味美，不如苏先生就留在这里，用过晚膳再去.....”
　　“多谢殿下一番美意。”梅长苏弯起眉眼，不卑不亢，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只是苏某一向体虚畏寒，螃蟹此等大寒之物，只怕我是无福消受了。”
　　“嗨，是本王疏忽了。”誉王拍着脑门懊恼道。“这样吧，过几日会有人从北地给本王送来几株松茸，正适合先生进补，到时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那就多谢殿下了。”
　　见梅长苏并没有推辞，誉王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一半。
　　“那苏先生路上小心，本王得空就过府前去探望。”

　　转过宫城主道，路面便没有王街上那般平坦。梅长苏坐在马车中，孱弱的身体随着车轮的震动而摇晃。
　　“宗主，要不，咱们改日再去拜访言侯......”见到梅长苏脸色发白，黎纲十分担心地说。
　　“我没事......”梅长苏喘了几口气。
　　“眼下虽然将誉王暂时糊弄住了，可万一他醒过神来，事情就不好办了。景琰虽屡建军功，可要说在京城这些有威望的将军心目中，最有分量的，莫过于是言侯了。”
　　“可是言侯远离朝政已久，”黎纲担心地问道，“宗主就不担心人心反复吗？”
　　“担心......自然是担心的......”梅长苏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白到发亮的指尖，“正如我也担心我没有办法说服言侯出山帮助景琰一样。可是，再怎么样，我也得尽全力一试......”

　　靖王府。
　　萧景琰在外奔波了一天，此刻头枕着书房的高大的红木椅背之上，闭了双眼，养精蓄锐。他手上捧着的，是一份他和竹惜一起研究出来的军机要臣的名单，打钩的，是他已经成功说服，拉到自己阵营的，而画圈的，要么是态度暧昧不明，要么是不留一丝余地，直接无情拒绝的。
　　靖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看了看伏在桌案边上已经睡熟的竹惜，心中泛起了一丝微微的心疼。她自从前次大病初愈，身体一直并未完全好转，眼下陪着自己已经熬了几天几夜，眼下的乌青日复一日的加重，萧景琰虽多次劝她去休息，可他心里也明白，有些事情，离了竹惜的判断，不是他一个人能应付得来的。像是这些年，他只顾自己行军打仗，对于各地各城守军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若非竹惜指点，恐怕他连少有的几个将领也收复不来。念及于此，萧景琰便总是暗怪自己的无能，什么事都要竹惜和梅长苏替自己操心。
　　萧景琰起身，轻手轻脚地取了手边的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搭在了竹惜的身上。只是不知是不是心中有事，竹惜睡得并不安稳，萧景琰只不过微微动了一动，竹惜便立刻睁开了双眼。
　　“吵到你了。”萧景琰心疼地抚了抚她有些凌乱的鬓发，指尖划过她有些苍白的面颊，有些心中着实有些内疚。
　　“景琰，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皱起眉头的时候，都特别丑，一点都不帅。”竹惜又怎么会不懂得萧景琰的心思，此刻便揶揄道。
　　“小惜......这个时候还要你担心我，是我没用......”萧景琰拉起竹惜的手，指尖触及，有些冰凉，便赶忙放在自己的脸颊边，用自己的体温替她暖着。
　　“景琰，”竹惜低首，环抱住萧景琰的腰，柔和清香的发丝拂过萧景琰的鼻尖。
　　“你不必自责，真的。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若是你真的将我圈在一个金笼子里做金丝雀，什么都不让我做，那才是真的会把我逼疯。现在每天虽然有些累，但我真的觉得很充实，很开心。”
　　萧景琰抿了抿锋利的薄唇，有许多话想要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发现一切话语都显得那般苍白而浅薄。他伸出手臂，更紧地回抱住竹惜瘦弱的身体，竹惜顺势倚在他的胸膛之上，露出心安而满足的微笑。
　　小惜，总有一天我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可以让你依靠，就像苏先生和......蔺晨那样，事事都可以让你安心。
　　“殿下......”夜深人静，列战英虽是轻敲书房门，却仍旧有些骇人。
　　“殿下，言侯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