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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玉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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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惜姑娘,可愿跟我去红袖招,简单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
见谢玉已经走远,竹惜挥了挥手,江左盟瞬间涌出的暗卫便如同潮水一般,无声地退去了。
“刚刚,还多谢秦姐姐相救。”竹惜捂着受伤的手臂,向秦般弱福了一礼。“刚刚若不是秦姐姐那枚短羽箭,恐怕竹惜也不那么容易能从卓青遥的剑下逃出性命。”
秦般弱颔首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妹妹言重了,苏先生为誉王立下汗马功劳,般若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我瞧妹妹伤的不轻,还是先随我回红袖招吧。”
说话间,靖王府的两个军士已是快速地相互检查了一下伤势,还好,都只是擦破了点皮。抬眼又见,竹惜右臂的衣衫已是被血染得通红,急忙开口道,“姑娘还是跟秦姑娘去包扎吧,这里就交给我们兄弟,姑娘放心便是。”
竹惜看了看“酒百仙”,经过刚刚那场生死攸关的打斗,这酒百仙,竟然还是垂着一双眼,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过仔细看去,这满地的酒坛,在如此激烈的战局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也当真是一桩奇事了。
“竹惜姑娘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让萧公子陪着一起去,般弱觉没有任何意见。”
竹惜见秦般弱如此说,心知无论如何也推辞不了,索性邀上萧景睿,一起去探探红袖招的底,也无不可。
“秦姐姐说笑了,哪里还谈得上不放心,不过竹惜还有几句话想跟萧公子聊而已,还望姐姐不要多心。”
秦般弱不经意地眼风扫过此刻有些心不在焉的萧景睿,也不多言,微笑着将竹惜带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路摇摇曳曳,像红袖招驶去。
这红袖招乃是滑族的璇玑公主组建,传到秦般弱手中,名为优伶坊,实则全部都是秦般弱悉心栽培的滑族女子,以期打入朝中要员的内闱搜集情报的密探。好在,梅长苏一早进安排了赤焰旧人组建了“妙音坊”,其主要目的便是有效的监视和控制红袖招的活动。萧景睿和竹惜进得此间,只觉暖香扑鼻,满眼都是峨眉朱唇,纤腰袅娜,说不出的风情万种,绮丽宜人。
“姑娘这边请。还烦请萧公子在外间等候,我要进去给姑娘包扎伤口,恐怕公子不便入内。”
萧景睿看了一眼竹惜,见她点头示意,方才向秦般弱微微致意后,坐到一旁饮茶观舞。
“有的时候,我还真的很羡慕你。”
进得内室,秦般弱替竹惜脱掉外衫,拿来清水药膏,处理伤口。
“前有靖王,后又有萧公子,都是这般痴情又明义的好男儿,怕是天下女子没有一个不羡慕姑娘的福气吧。”
竹惜面上一红,低下头,“秦姐姐说笑了,我与靖王殿下,不过是君臣之谊,便若您跟誉王殿下一样;至于萧公子,不过是互有救命之恩,他又及其推崇宗主,方才对我青眼有加......”
秦般弱一双柔荑白皙胜雪,饶是女子,看了也有几分心动。
“我与誉王......”秦般弱妩媚的眉眼似乎雕琢出一个冷漠的笑意,但很快,便收了回去。
“竹惜姑娘,姐姐比你年长几岁,又自幼经营这风月场所,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男子。姐姐今日劝你一句,千金难买有情郎,更何况是靖王那般,马上铁骨铮铮,马下又是这般痴情缱绻的男儿。江左盟既有苏先生,你又何必想得太多,做的太多?”
秦般弱姣好的面容在烛火的照映下,似乎显得有些模糊;竹惜有些茫然,她分不清秦般弱这番话中,几分真情,又有几分假意。她不过与靖王几面之缘,又如何能判断靖王人品如何,要知道,在“妙音坊”的拦截下,靖王府没有多少秘闻,是能落到秦般弱手中的。她这番听起来情真意切的话,其实不过是为了将靖王更好的拉拢到誉王旗下罢了。
“我知道,”秦般弱垂下美丽的双眼,悉心地落下了竹惜的衣袖,“我说的话你未必会信。不过靖王与誉王殿下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能成其好事,我自然愿意推一把。而且,”秦般弱鸦翅样的睫毛忽闪忽闪,愈发显得她妖艳动人,“哪个女子,又没有一丝,旖旎的梦的......”
“姐姐......”
这两位女子的闺中密语尚未讲完,秦般弱的贴身侍女便掀帘来报,“姐姐,靖王府的列战英将军在门外拜帖,说是奉靖王之命,来接竹惜姑娘回府。”
秦般弱打趣地看了竹惜一眼,“这说曹操,曹操还就到了。罢了,我也差不多给你收拾好了,你且去吧。想那列将军怕是也不愿意多和我周旋,我让小环带你出去便是了。”
甫一踏出红袖招大门,竹惜便看见列战英拉着带着一队人马,拉着一辆素盖华轮马车站在门口,见到竹惜的那一刻,英气勃勃的脸上便带上了一丝愧意。
“战英大哥,你做出这苦瓜脸,是给谁看呢?”竹惜笑着打趣列战英。
列战英抿着嘴不说话,似乎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谢罪。竹惜看他这般认真,反倒不好再继续玩笑下去,便缓和了神色。
“战英大哥,竹惜无事,你不用担心。我和萧公子有几句话要说,大哥可否到街口拐角处等我。”
列战英二话不说,牵起马车,带着护卫队便走到街口,不过一双炯炯生辉的眼睛,始终盯着竹惜的方向,丝毫不肯挪动半分。
竹惜暗自摇了摇头,心想,这人的执拗性子,倒是真的和景琰十分相像。
“不知姑娘留景睿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听见萧景睿这般生疏的话语,竹惜不禁皱了皱眉,转眼过去,但见萧景睿双眸黯淡,再也不似从从前那般,光华流转。
“景睿,今日之事不怪你,你不必这般自愧。说到底,我还要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怕是第一次,我就死在卓青遥手上了。”
萧景睿凄惨的笑笑,“一个是我兄长,一个是我父亲,他们做的,又和我做的有什么分别?”
“景睿......”
萧景睿回身,凝望着竹惜,目光似乎有几分痴恋,“姑娘不必安慰我,景睿自知,自从苏兄在雪庐被人袭击那刻起,我与姑娘,与苏兄的情谊,怕就已经尽了。不想今日......”
“萧景睿,你便是这般瞧不起我和苏哥哥吗?”
忽然,竹惜怒目圆睁,一步跨到萧景睿面前,抬起头,明亮的双眸中,满是怒气。
“姑娘......我......”萧景睿愣住了,心中一阵复杂的情感,顷刻间涌现,有愧疚,有不解,还有,一丝丝的欣喜。
“在世为人,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最重要的事,能在一团污秽中坚持自己的本心。就像是苏哥哥,他身不由己的替誉王做事,可心中,终归还是有一缕清光;便是向来不肯低头的靖王,现在,也慢慢知道了怀柔折中。大家都是逼不得已。景睿,谢玉和卓鼎风做什么,你无法控制,无法干预,甚至有一天,你为了孝道,不得不助纣为虐。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我们自暴自弃的理由,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得坚强的活下去。不禁要活下去,还要让自己活得好,这样才对得起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你以为你把自己封闭起来,从此浑浑噩噩,意志消沉,谢玉便会改变他的行事手段吗?到头来,伤害的,还是你身边真正爱你的人,是你的母亲,是豫津,是苏哥哥,还有我......”
竹惜的眼中似乎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泪花。是啊,跟竹惜的遭遇相比,自己的那一点点愤懑,又算得了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借口自暴自弃。
“景睿,你以为,当年容貌被损,武功根基尽毁,我就没有心灰意冷吗?现下,你以为,我全身修为只剩的六七成,而且终身都不会再有进益,难道我就不绝望吗?可是再绝望,我也得活下去。不光为我自己,还为了我身边的人......若是我就此消沉,苏哥哥和蔺晨,又该是多么难过......
又何止是梅长苏和蔺晨......有那么一刻,萧景睿真的很想什么都不要管,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将她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风遮雨。
“小惜......”还是忍住了。萧景睿明白,自己本就不是她的良人,又何必强求。靖王殿下,终归是待她很好很好的。
“小惜,我以后......还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当然......”竹惜松了一口气,景睿总算是,没有被这一击打到。
“小惜......我......谢谢你。”纵有千言万语,还是只化成了这简单的三个字。
“夜来风凉,你还受了伤,快些跟列将军回去吧。”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萧景睿的脸上,又挂起了平日里,暖阳般的笑意。
既然你喜欢看到我这般样子,那不论多难,我都会坚持下去,不为别的,只为你在见到我时,能毫无顾忌的露出微笑。只要你笑得开心,一切,与我,已是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