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剑语(五)  ...
            
                 
                
                    - 
                        
 蔺晨几乎是冲进了靖王府的门。
 “砰”的一声巨响,梅长苏和萧景琰都朝门口看去,列战英更是按着腰间佩刀,一瞬间便如箭一样射到了房门口。
 “小惜呢,小惜还清醒着吗?”
 寒冬腊月,蔺晨却依旧是一身素白的长袍,唯有领间的一圈细密的貂毛,才彰示了他也和众人一样,是在过冬天。
 “蔺晨哥哥......”
 蔺晨快步走到竹惜床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样坐在那里的萧景琰。
 “蔺晨哥哥,”竹惜面若金纸,却依然向蔺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蔺晨哥哥,你不要难过,比起第一次你给我治病,我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蔺晨心里被揪了一下,他是精于天下奇难杂症的医道高手,自然就比在场任何人都知道竹惜当下经受的折磨。
 “好了,蔺晨哥哥来了,你就不要怕了,我一定能治好你,你就安心睡吧......”
 蔺晨手掌之中出现一根细小的银针,说话间便刺向了竹惜颈上的一处穴道。几乎是瞬间的功夫,竹惜便安稳地合上了双目,睡了过去。
 萧景琰吃惊地看着蔺晨,“苏先生不是说,小惜不管多疼,都没有办法睡过去吗......”
 蔺晨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了各种颜色的药瓶,长长地摆了一排。
 “长苏说的是了我来之前,现在我来了,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萧景琰听了蔺晨这含糊不清的话语,更加担心地看向了梅长苏。梅长苏暗自摇了摇头,也是,依着蔺晨的性子,不在景琰的饮食中下毒已经是对得起他了。
 “殿下不要担心。小惜的这个病是分阶段而表现不同症状的。那三日难忍的奇痛,到今日,便有针法可解了。”
 蔺晨将一堆黑乎乎的草药倒进了玉盏中,用药杵仔细地捣着。忽而抬起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长苏,你快让人去把你那里的‘晨息虫’拿来,等下我直接兑到药里,给小惜服下。”
 梅长苏手一抖,将刚刚端起的茶碗摔在了地上,素白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我那里已经没有‘晨息虫’了,怎么,你没随身带着......”
 蔺晨也有些慌了神,“怎么会没有?十月的时候我特意派人送了一份到金陵,怎么,你没收到?”
 梅长苏茫然地摇了摇头。
 “‘晨息虫’?我知道哪里有,我去找......”
 房间里蓦然有个声音响起,众人都是一惊,回头看去,却是萧景睿和言豫津站在门口,不过看他们两个的浑身霜露,似乎是在外面站了很久。
 “靖王殿下,苏先生,对不住,你们一去便是两天,而且毫无音讯,我和豫津便想来看看。可是我们俩到了门口,却......”萧景睿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竹惜,墨玉一般的瞳孔中划过一丝如云的悲伤。
 “本来我们是不准备进来给各位添麻烦的,可是刚刚听蔺公子说,竹惜姑娘急需‘晨息虫’入药,我想......”
 “萧公子,”蔺晨忽然打断了萧景睿的话,探究似的看着他。
 “萧公子,你可知这‘晨息虫’是何物?”
 “‘晨息虫’,昼伏夜出,以高山峭壁的石缝为栖身之所。”
 “好,既然公子知道这虫的习性,那么就一定知道,这金陵数十里,只有城郊那座无名山的北坡峭壁中可以寻到一二。而现在,夜黑风高,进山又不能点火把,各种危险,萧公子可想清楚了吗?”
 萧景睿抿了抿嘴唇,又皱了皱眉,仿佛下定了什么坚定的决心,握紧了手上的佩剑。
 “我当然想得明白。只是有一件事,”萧景睿忽然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向梅长苏作了一揖。
 “苏兄,若是......若是景睿这次......还望日后,你对我谢家爹爹能手下留情......”
 梅长苏神色复杂,伸出手扶起了萧景睿,却未待他开口许诺什么,萧景睿已经披衣而出。
 “萧公子,不管如何,日出时分,你定要赶回来。”蔺晨跟在萧景睿身后喊,因为他心里清楚,日出之后,萧景睿如还是没有取到“晨息虫”,到了日上三竿之时,即便是取来,也是失了药效的死虫,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好了,”蔺晨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床边的萧景琰,终归是没有说什么出来,独自走到梅长苏身边,看似潇洒地抖了抖衣袖,坐了下来。
 “剩下的时间,我们能做的,便只有等萧公子回来了,没有‘晨息虫’,一切都是徒劳.....言公子,你也坐吧,干嘛这么气冲冲地看着我......”
 言豫津突然被蔺晨点名问话,平日里挂满笑容地脸颊此刻却写满了怒气。
 “好,蔺公子,那我便问问你,你明知这灵虫关乎竹惜姑娘的性命,苏兄发信请你前来医病,你为什么不带齐了药材再来,偏偏要景睿冒那么大险去找?你可知道,那城郊无名山的北坡有多陡峭,白日里都常有人不小心丧命,更何况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你这不是成心要景睿的命吗?”
 蔺晨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似乎不屑与言豫津说话,梅长苏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将真相说出来。
 “豫津,你不要怪蔺晨。这‘晨息虫’对于气温环境的要求非常高,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廊州地气偏北,自然,这灵虫活动的日子就要比早。每年十月,蔺晨都会进山找到最好的一批‘晨息虫’,将其晒干后,分成两份,一份给小惜,一份放在我那里。今年我没收到他给我灵虫,我便以为他是担心路途遥远而损害药质,所以留下自己保管。可是我没想到,这 包裹,竟然是被半路截了去......”
 言豫津撇了撇嘴,“江左盟不是江湖第一大帮吗?更何况,人家劫你这包药做什么?换做是我,就算你把这药摆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言豫津忽然停住了话头,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不会吧......难道是......”
 “ 天泉山庄。”
 沉默了许久的靖王,忽然冷冷地开口插嘴,替言豫津说出了他支支吾吾半天而不敢说出来的话。
 “不会的。卓伯伯也是一代英豪,怎么会......”然而话说到一半,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他久居京城,自然明白京中夺嫡的情势。近来京城中发生了不少针对誉王的刺少事件,却都是江湖客所为。论立场,论实力,天泉山庄,都是头一个逃不掉的嫌疑。
 “真是想不到。”言豫津冷静了下来,收了他惯有的嬉闹神色,竟也是这般睿智透彻。
 “十月苏兄已经进京,虽然明面上依旧没有表明态度,接连发生的几件事,却都是打击了太子的势力。宁国侯见招揽不成,便想除掉了苏兄。我看那谢玉未必真的知道这灵虫到底是何用,只不过苏兄的身子一向不好,看到是廊州方向来的药物,他便急切地想要截获吧......”
 “不然。”萧景琰冷冷地插嘴道。
 “苏先生所用药材皆是从廊州方向运送,却为何谢玉只独独截取这一包?”
 梅长苏点点头,“怕是谢玉和卓鼎风早就调查好了这包药的真实用途。毕竟,小惜是江左盟的人,现在又甚得殿下信任,有她在一日,到了必须表明态度的时候,靖王殿下多多少少是会偏向誉王的,若是因江左盟的失误而使小惜丧命,一来折了靖王殿下的臂膀,二来,怕是殿下因此会记恨,至少会埋怨江左盟办事不利,他再从中挑几处嫌隙,到时候,靖王殿下恨我,一定比恨太子更胜,也就决计不会替誉王说话了......”
 言豫津不禁冒了一身冷汗,宁国侯,好深沉的心思。可是心惊之余,他更担心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若是让他知道,他尊崇敬重的父亲竟是这般阴狠之人,他最心爱的女子,又险些因为他而丧命,不知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燃了一夜的烛火,此刻已是到了将要熄灭的程度。而窗外,则是诸星退去,红日未升,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苏兄,”言豫津拧着眉毛,唇角带着一丝凄凉的笑意。
 “苏兄,我请你,答应我,若是,景睿平安归来,他父亲的事,不要告诉他吧......”
 梅长苏叹了口气,“豫津,景睿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心地纯良,温厚有节,可是,若是谢玉依旧这样为虎作伥,纵然我不告诉他,他早晚也会知道的......”
 言豫津扬了扬嘴角,“那到时,便看天意了吧......”
 景睿,真心希望上天能够庇佑你,这重重枷锁,又岂是你这块美玉,能背负得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