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23、江左梅郎（一）

　　一年后。
　　风起云涌的金陵王城，似乎就从来没有安定的时候。然而这一次，掀起暗流波动的，却是一介布衣，一位寄居在萧景睿家客居--雪庐的江湖人士，苏哲。
　　早在一年多以前，琅琊阁的批言传遍江湖朝野。“琅琊榜首，江左梅郎，麒麟之才，得之可得天下。”这位廊州方向来的素衣青年，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宁国侯府，又怎么能不惹人瞩目。虽然他化名苏哲，然而刚刚进京不过半月，太子和誉王已是使尽了手段，争相拜访。
　　此时靖王刚巧也在京中。这日清早，早练刚刚结束，竹惜便兴高采烈地跑到靖王跟前，“殿下，下午我能请半天假，出去一趟吗？”
　　萧景琰眉梢轻挑，“你要去哪里？穆王府吗？恐怕霓凰郡主和穆青忙着选郡马的事，没空陪你呢。”
　　不知不觉，竹惜到靖王身边已是一年有余。靖王身边诸人，譬如列战英一类，早已习惯那个少言寡语的靖王在竹惜面前变得婆婆妈妈。
　　“不是啊，我不是要去穆王府。殿下，我偷偷告诉你哦，”竹惜压低了声音，凑在萧景琰耳边。
　　“苏哥哥进京了，现在就住在景睿家，不过他是化名而来，除了景睿和豫津，别人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今天下午，我想悄悄去看看他......”
　　“原来是这样。也好，你去便是。不过，你若是悄悄地去，我也不便备礼让你捎过去。还是等来日，他显露头角之时，我再去感谢他对你的养育之恩吧。”
　　竹惜皱了皱鼻子，心想，我哥哥养我，要你感谢什么。
　　“对了殿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与苏哥哥清谈一下时势，要知道，誉王和太子可是求着上门都没机会呢......”
　　“不必了。”萧景琰声色冷淡，“你不必费心了。我向来不愿与这些谋士打交道，总觉得......”萧景琰顿了一下，想到竹惜对那梅长苏近乎崇拜的尊敬，把后面批判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你去吧，下午我要进宫给母妃请安。”
　　萧景琰是郡王，按例只能在规定的日期进宫向生母请安，再加上他常年征战在外，与静嫔相见的日子实在屈指可数，竹惜立时不再劝阻，欢快地哼着小曲，向宁国侯府奔去。
　　宁国侯府，客居雪庐。
　　“谢弼，你怎么能擅做主张，就把苏兄住在这里的事透露给了皇后娘娘，若是皇后代替誉王招揽，或者有什么异常贵重的赏赐，你让苏兄如何应对......”
　　竹惜还未进门，便听到萧景睿少有的咆哮声，看样子，似乎是谢弼背着他做了什么令哥哥不悦的事。
　　“......好了好了，谢弼也是刚刚当家，做事不免有些瞻前顾后。再说，他怎么敢当面拒绝皇后娘娘？”
　　这是言豫津的声音，很明显，他是在和稀泥。竹惜偷偷冷笑，谁不知道，宁国侯世子在替誉王效力，又有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代表的就是誉王呢......
　　“景睿，算了。”
　　这是哥哥的声音，带着一丝息事宁人的意味。
　　竹惜还想在偷听下去，可是她忘了，飞流的耳力，岂是常人能瞒得过的。只不过一瞬间，便看见一道墨蓝色身影从雪庐中飞射而出，只奔她隐身的方向而来。
　　“飞流！”
　　“飞流，是我！”
　　梅长苏和竹惜几乎同时喊出口。飞流身手极佳，快如闪电的进攻，竟然也是说收就收住了。等到看清眼前来人，飞流冷箭一样的眼眸中竟然弥漫上了一阵欣喜之意。
　　“惜姐姐！”
　　萧景睿和言豫津急忙随着飞流的身影追了出来，可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飞流，此刻竟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黏在竹惜身边，说什么也不可离开。而竹惜，也像个大姐姐一样，搂着飞流的肩膀，笑嘻嘻地不知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哎，景睿......”言豫津贼兮兮地凑到萧景睿身边，低声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羡慕飞流......”
　　“你......”萧景睿作势便要打他，言豫津低头一闪，赶忙堆出一脸灿烂的笑意热情洋溢地跟竹惜打招呼。
　　“小惜啊，一年不见，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嘻嘻，你说你也是，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让景睿去接你啊......”
　　“何必那么麻烦，我就是来看看苏哥哥的。”
　　“苏哥哥，好。”飞流忽然抬头接口。
　　“飞流......”梅长苏此时方才缓步踱出屋子，“放开小惜，苏哥哥跟惜姐姐有正事要谈。”
　　听到苏哲发话，飞流才不情不愿的从竹惜身边分开。
　　“飞流乖，”苏哲轻声哄道，“你不是特意给惜姐姐留了云片糕吗，再不拿出来可就不新鲜了......”
　　飞流仔细想了想，似乎真的有这么回事，顿时眼前一亮，极速向后院掠去。
　　“苏兄......飞流......不会正常走路吗......”言豫津看着飞流在屋檐上飞来飞去，不禁咋舌。
　　“会啊，不过我们飞流，就是喜欢走别人不走的地方。怎么样，有个性吧......”苏哲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萧景睿早就见识过梅长苏对于飞流过分地宠溺，见怪不怪，一把拖过目瞪口呆地言豫津，
　　“既然苏兄跟竹惜姑娘有正事，那我们就不妨碍了。竹惜姑娘，留下来用晚膳吧？一年多没见了，你和苏兄想必也有很多话要说，就不要着急赶回去了吧。”
　　言豫津拼命朝苏哲挤眉弄眼，示意他留下竹惜。苏哲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对竹惜说，“既然萧公子盛情邀请，那你就留下吧，省得让人家说咱们江左盟的人个个鼻孔朝天，我刚刚拒绝了皇后的召见，你就拒绝了萧公子的宴请。万一以后咱们的钱花光了，还指望这些皇亲贵戚来帮一把呢，不能把他们都得罪透了......”
　　“苏兄.......”听了苏哲这一番歪理，萧景睿算是明白原来蔺晨和梅长苏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哎好了好了，”言豫津见帮助萧景睿达到了目的，生怕竹惜中间再变卦，拖着萧景睿，逃也似的离开了雪庐。
　　梅长苏笑眯眯地看着萧、言二人，打打闹闹地离去，由衷地感慨，
　　“真是羡慕他们，还可以这般肆意的玩笑。不过......”苏哲眼中掠过了一丝浅淡的哀伤，景睿，我终究是对不起你......
　　“这一年多，你与景琰相处得不错吧......”梅长苏忽然将话锋对准了竹惜。
　　“啊......我......恩......”竹惜有些心虚。
　　“上元佳节，玉竹居相约，倒是诗情画意的很......”梅长苏目色清冷，瞥了竹惜一眼。
　　“我......不是......景琰没有认出我来。”竹惜面色涨得通红，却丝毫不避讳梅长苏有些锋利的目光。
　　良久，兄妹二人默默，仿佛一场无声的对决，与对面的人，其实也是与自己的心魔。
　　“小惜......”
　　似乎只是一瞬间，梅长苏的眼光突然柔和下来，看向竹惜，也充满怜惜和宠溺。
　　“小惜......你......回廊州去吧，好不好，这的事，都交给哥哥处理，你相信哥哥，也相信景琰......”
　　“不！”
　　毫无意外的，竹惜果断出言拒绝。梅长苏在心底一声长叹。日后，所图之事，需心狠手辣，谋算人心，这一点，他，梅长苏，势必会与萧景琰冲突不断，而小惜，夹在中间，又该如何为难。
　　“哥哥不必为我担心。”竹惜走到梅长苏身边，轻轻挽住梅长苏的手臂，就犹如小时候一般亲昵，依赖。
　　“从前，都是哥哥为我遮风挡雨，这一次，我一定要陪在哥哥身边，哪怕最终，我会失去景琰......”
　　梅长苏看着竹惜清凉而坚定的眼神，心中划过密密麻麻地痛，伸出手，轻抚过她额前的碎发。
　　也好吧。梅长苏心中感慨。地狱归来，不可久留。他能亲眼看见小惜的日子，不知不觉也接近倒数了。既然上天就是对林家这般不公平，那他，还有小舞，都别无选择，只能彼此支持着，接受这一切......
　　皓月当空，一如十年前，那个离别前的夜晚，只是当时不知，这一别，便是咫尺天涯，不可相望。
　　“景琰，我们也该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