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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上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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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离竹惜和萧景睿有了一段距离,言豫津鬼鬼祟祟地回头看了一眼,拉着穆青赶着往前跑了几步。
“你干嘛,鬼鬼祟祟的......”穆青好奇地看着他。
言豫津一脸神秘,“我跟你说,一会啊,咱俩有多远就走多远,不要管竹惜和景睿,知道不?”
穆青一脸懵懂,“为什么?”
“哎呀,”言豫津一脸焦急,生怕他们两个跟上来,“一句两句的解释不清,你听我的就对了。”
哎,景睿啊,机会我是给你创造了,事情究竟能发展到哪一步,那就看你自己的努力,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然而,言豫津的算盘,终究是落空了。竹惜和萧景睿朝着妙音坊的方向,没有走出多远,便看见列战英急匆匆地向竹惜走来。
“竹惜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列战英一脸着急,似乎失了往日该有的分寸。
难道是景琰出事了?竹惜心下一沉。
“是不是景琰出事了?”现在的竹惜根本顾不上和列战英客套,也顾不上萧景睿在一旁奇怪的目光。
“殿下他......”列战英看了看一旁的萧景睿,静默了片刻,“姑娘还是和我回去,咱们边走边说吧......”
来不及跟景睿打声招呼,竹惜便匆匆忙忙地跟着列战英向靖王府跑去。不知为何,萧景睿的耳边,忽然回荡起蔺晨那难得沉稳的声音。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我必倾尽全力,努力成全......”
原来如此......
愈发偏僻的街巷,灯火逐渐阑珊,萧景睿任由双脚随意行走,不知目的,不想时间。佳节如此,人人都只看得到欣喜而容不下一丝伤悲。这样也好,萧景睿悄悄地走到一个角落,无人注意到他温润如玉的年轻面孔写满了绝望,他知道,终其一生,他都再也无法得到他想要得到的那个人,那颗心了......恍然间,他抬眼看见一个偏僻的酒肆,由于开在这荒无人烟的偏巷而生意惨淡。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再惨淡,也惨淡不过他眼下的心境。
一壶,又一壶。萧景睿素不善饮,但今日,空了一个又一个的酒壶,却偏偏还是清醒得很。为什么不能醉呢,醉了而才有理由放纵啊......竹惜......请容许我今日放纵地想念,等到明日,我便做回那个温厚有礼的萧景睿,站在我该站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你......
“殿下到底怎么了......”竹惜与列战英一边飞马而过,一边焦急地问。
“哎,其实我也不知道殿下究竟怎么了。今日宫中宴饮结束,殿下回来似乎就有些闷闷不乐,两位侧妃精心准备的灯宴,殿下也只是打了个照面就回来了......"说着,不安地瞟了竹惜一眼,好似有些话说不出口。
“战英大哥,有话你但说无妨。”
“哎......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跟殿下醉酒有没有关联,殿下进门后,特意把我召了去,问问你在不在。我说你跟萧公子他们出去了,殿下的脸色似乎就又难看了几分......我......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好出门把你找回来了......”
骏马奔驰,不消片刻便回到了靖王府。竹惜匆匆下马,绕过正厅,跑进书房,却都不见萧景琰的身影。
“殿下,殿下到底去了哪里......”列战英焦急,想要召集府内所有的亲兵四处寻找,但是被竹惜拦了下来。
“不必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拉过缰绳,扬鞭打马,竹惜毫不犹豫地向金陵城外,心中认定的那个方向,绝尘而去。
金陵城外,十里南坡,坡上植满了凌霜的红梅。坡脚南面,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植满了各式竹子。即使是严冬,皑皑白雪,依然掩盖不住满目倔强的翠意。竹惜下马,熟练地拨开眼前的残叶,不远处,一所精巧雅致的宅院便出现在了眼前。黑色桐漆的大门牌匾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三个大字“玉竹居”。
推来斑驳的大门,踏着那么熟悉的小路,竹惜的眼泪终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这里,是她十三岁生辰时,萧景琰送给她的礼物。
“小舞......是你吗?”
竹惜一惊,赶忙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小舞......是你吗......”
是萧景琰。他腰间依旧别着那杆从不离身的紫玉箫,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玉制酒瓶,里面的酒,竹惜不用品,光凭味道,也知道,那是她和景琰独创的------竹叶青。
“以照殿红为底,用方竹竹叶浸泡,待到冬季,埋到腊梅树根下,来年开春方能启出饮用......”萧景琰眼神迷离,喃喃自语。突然,他的眼神聚焦于竹惜站立的地点,蓦地,似有烟火在眼底炸开,碎出了满目耀眼的星光。
“小舞......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忍心丢下我......”
萧景琰扔掉手上的酒壶,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将竹惜揽在了怀里。
“我知道,我肯定是又做梦了......可是,就算是梦,也是这般难得.....”
竹惜伸出手,想要推开萧景琰,虽然,她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取这片刻的温存,可是谁又知道,萧景琰会不会在下一秒忽然清醒过来呢......
“不要推开我......小舞......我知道,你不喜欢这般软弱的我......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你的紫玉箫,我们的‘玉竹居’,我都保存的好好的,可是你......”
有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萧景琰肩处的衣衫。萧景琰伸出修长的手,万般心疼地擦掉怀中人的眼泪。咦,为何会有如铁一般,冰冰凉凉的感觉......
“小舞......你为何带着面具来见我......”
“......景琰哥哥,小舞来找你玩啊,想看看,我带着面具,你还能不能把我认出来......”
“傻瓜,”萧景琰笑着拂过怀中人晶莹剔透的脸庞,“景琰哥哥怎么会不认得你,你变成什么样子,景琰哥哥都能把你找出来......”
四目凝视间,萧景琰的手指划过竹惜额前飘逸的碎发,那般深邃的眼眸,似要将她看透,融化。
“景琰哥哥,如果有一天,小舞骗了你,你会原谅小舞吗?”
似乎醉了般,萧景琰的眼中升起一团团水样的雾气。
“景琰哥哥相信小舞,无条件相信你,就算有一天你不得已骗了我,我都会甘之如饴。”
熟悉的气息似乎越来越近,今夜的萧景琰,不再是战场上杀伐决断,冷漠骁勇的大将军王;今夜的竹惜,不,林虹舞,也不再是那个背负仇恨,纵横疆场的竹公子。
月色朦胧,人影为双,皆沉醉在彼此的眼眸,不愿,不想清醒过来。小舞,他最爱的小舞,为何她的瞳孔,闪动着这般难言的悲伤,他不忍,伸出修长的手,轻轻覆盖了那双美丽的眼眸。
萧景琰的唇是冷的,心却是热的。竹惜慢慢闭上双眼,感受着唇齿交融的深深依恋。景琰哥哥,就让小舞再放纵这一次,明日一觉醒来,我便还是那个清醒,理智,甚至有些冷血的谋士,竹惜。
上元的夜,从不会冷清。只是不知,那热闹繁华,掩盖了几人的伤,几人的痛,还了几人的债,又欠了几人的孽......